山水有相逢,反正这一天里大家就是要互相帮忙着跑龙套,他就不信这个小女人可以躲他躲得多彻底,君子报仇三年不晚,有的是机会与时间。其实他不是喜欢记恨、器量狭小的男人,只是跟这个小女人缠斗,奇异的让他格外感到兴趣。
“留给你吧!“她不回头的喊道。
站在原地的两个男人目送着杜沁妍离去,等看不见她之后,冷冠爵才转过头来,似笑非笑的看着脱鞋脱到一半的司徒钧。“你一向不是容易被激怒的人。”他高深莫测的说道。
司徒钧愣了一下,之后薄唇陡然弯成一个微笑。“我一向也不容易遇见能如此轻易激起我情绪的女人。”他的回答同样高深莫测。
化妆厅的包厢里,化妆师在替新娘上头上的花饰,其他的伴娘叽叽喳喳的围成了一圈,在旁边比手画脚。
被妆点得高贵美丽的柳凝语端坐在椅子上,望着镜子里那粉红色的玫瑰插进梳拢起的发型,脸上的妆已经大致完成,原本还有些孩子气的五官被打扮得十足小女人。因为她的头发短了些,设计师又替她夹了些葱葱的假发,好固定简单高雅的花饰。
杜沁妍走了进去,转头四处张望,新娘子一看见她就整个人跳了起来,花饰、假发甩得到处都是,一边尖叫一边朝她跑过来,两个小女人抱成一团。化妆师在身后看着毁于一旦的装扮,颤抖得几乎要昏倒。
柳凝语感动的紧抱她,见到好友时的极度喜悦,也顾不得刚刚花了一小时才化好的妆。
“终于见到你了,我还以为你不会来,还以为你会错过我的婚礼。”她抬起头,一双眼睛水汪汪的,语调因为激动而有些结巴。“你没有收到我寄去的喜帖?”她质问。
杜沁妍有些心虚的微笑,把背包放下。“我收到了,但是跟读者的信件混在一起。前些日子我在赶一本稿子,电话跟答录机全拔了线,等于是跟外界没了联络。山中方七日,世上已千年,等到回过神来,身边的事情就像是洪水般一古脑儿全涌了过来。我今天凌晨才发现,原来自己今天早被你预定了当伴娘。”她捏了捏大学好友的脸颊,却惊讶的听到两人身后一声惨叫。
原来她亲呢的动作又毁掉了柳凝语脸上的妆,也难怪化妆师一脸准备冲过来要她命的凶恶模样。
一个脸儿圆圆的女孩走了过来,用那双圆滚滚的手臂将两人坚定的分开,一手一个的推向不同的化妆师打点。
“要聊天可以,先把妆化好;等新来的这个伴娘也把礼服挑好了,你们要向新郎预支新婚夜去闲聊都是你们的事,现在先给我去准备好,小心等会儿误了时辰。”蔡芳仪无比权威的说道,圆圆胖胖的身子裹在西式礼服里,看上去格外可爱,像是一颗包得鼓鼓的糖果。
杜沁妍还有些不明白,身上的鹅黄色棉衫就被一群女人褪了下来,她上身只穿着胸衣,茫然不解的看着众人。一个伴娘打扮的女孩走到她身边,用手量了量她的尺寸,到礼服间去帮她找合适的礼服。
蔡芳仪则是用手端起杜沁妍的下巴,一面对化妆师说道:“她的五官很漂亮,皮肤也很好,妆不要化得太浓,稍微打个底,描个眼线就行了,不然会破坏她本身的美丽。”圆脸的女孩对着她的脸叨念了半天,最后才露出一个微笑。“我叫蔡芳仪,是新娘子先前的同事,也是今天的伴娘之一。”
杜沁妍尴尬的微笑着,知道自己的迟到与突然的出现为她们带来不少麻烦。“我是杜沁妍,凝语的大学同学。”她简单的介绍,却发现自己连胸衣都要被人剥去,她连忙用双手护住胸前的凝脂玉肤。
‘我知道你,你是写小说的那一个,凝语常提到你。我刚刚买了几本你的书,等一下记得签名,我好拿去卖钱。”蔡芳仪以生意人的口吻说道,拿着她的胸衣走到旁边去,看看另一个伴娘挑来的礼服。
柳凝语不死心,还是想着要跟许久不曾见面的好友聊天,硬是将自己的椅子从另一头移了过来。
“礼服大部分是无肩设计,所以连胸衣都必须要换成无肩带式的,她拿了你原本那件,去帮你挑件新的来。”柳凝语解释着,看着大学时代的好朋友,忍不住又想过来拥抱她,却被化妆师硬生生拦住。
“你再动一下,我就找你丈夫来,拿条绳子绑住你。”失去耐心的化妆师出声威胁,不耐的帮柳凝语再打上一层妆。
“新郎官为什么也在这里?不是听说婚礼前见面不太好吗?”杜沁妍好奇的问,张口接过柳凝语剥好递来的喜糖。
柳凝语嘴里咬着糖,口齿不清的说:“爸妈他们不在乎这个,他们去忙着打理晚上宴席的事情,没有时间来管我。我几个姊姊嫁的嫁、有急事的有急事,没有办法来帮忙,几个伴娘又是姑娘家,什么都不懂,只有芳仪能够稍微撑一下场面。冠爵怕我没办法打点好,所以顺道过来监督罗。不过化完妆之后就真的木能见面了,我要等到迎娶时,再给他一个惊艳。”
帮她描眼线的化妆师咕哝道:“你再这么乱动下去,等一下你丈夫会得到的包准是惊吓而非惊艳。”
另一个化妆师走过来,手上拿着一大块海绵,准备替杜沁妍上水粉,让她露在礼服外的肌肤能够看起来白皙些。
杜沁妍双手遮着胸,任由化妆师审视,脸儿有点嫣红。虽然同是女人,但她也不曾在别人的眼光下宽衣解带,对方看着她的肌肤,原本职业性的冷淡眼光里浮现了一丝羡慕。
“啧,你的皮肤是怎么保养的,白里透红,像是从没见过光似的。难得这身皮肤养得这么娇贵,连上了粉都嫌可惜。”化妆师摸摸她的脸,像是玉匠发掘了上好的璞玉,喜不自禁。
柳凝语斜倚着椅背,带着调侃的笑容。“我这个朋友是国宝级的猫头鹰,平日太阳下山后才会起床工作,摸到太阳升起就跑去安眠,她的肌肤本来就好,加上好睡好眠无事操烦,那身皮肤不用上妆就像是能掐出水来。”她的身子往前倾,仔细的看看杜沁妍的皮肤,忍不住伸手摸了一把。
“不要动手动脚的,一个新娘子,怎么反倒色迷迷的跑来摸伴娘?你该摸的应该是外面那位新郎吧?”杜沁妍笑着说道,一边闪躲着柳凝语的侵袭。
柳凝语哼了一声,从一旁的喜盘里拿出一颗情人糖,慢条斯理的剥了包装放进嘴里,连带口红也被她吃掉一些。“最近摸他摸得腻了,想换换口味,摸个细皮白肉的。”
杜沁妍拿着指头刮刮脸,强忍着不让自己笑出声音来。“好个不知羞的新娘子,这种事情也说得这么大声。”这几乎算是高难度动作了,她又要遮住自己的胸口,免得春光外泄,还要分出一只手来嘲弄新娘。
新娘的脸儿红了红,本身的嫣红透过薄薄的粉霜,流露出健康美丽的神态,总算也有了些许新嫁娘的娇羞模样。她挥挥手,打断两人目前的话题。“不要提我,你最近都在做些什么,怎么好些日子不曾联络了?”
“还能做什么?还不就是这么一回事。”杜沁妍耸耸肩膀,接过蔡芳仪递过来的无肩带式胸衣,背过身去穿上,之后再穿上自己的薄丝衬裙。“我还是在写小说,最忙的时候就在赶稿,最清闲的时候就在看看杂书,再不然就去四处旅行。比起你们这些毕业后四散找工作的人,我可是安定多了。”
杜沁妍从大学时代就在从事文字创作的工作,简单、平静的生活倒也满适合她。她习惯了平静的一切,让生活中的事物都能够依循着简单的计划行动,她的生命与观念只是在文字里累积。外人或许会对这类工作抱存着幻想,她倒很实际,清楚的知道自己的率性暗示着一种高风险的往后,根本就如同破釜沉舟,难有后路。
但是已经迷恋上这种生活,也在这种生活里寻找到了自我,如今要回去安分的当一个上班族,几乎是不可能的事情。
在旁人甚至是朋友的眼中,她是在挥霍生命,但是只有她自己才知道,她是快乐而忙碌的。快乐的阅读与创作,而忙碌得忘记在生命中留一个方寸给爱情栖身茁壮。芳华青春容易过,她是如此急切的探索自己,甚至到有些自私的地步。
“安定归安定,难道没有想到要谈个恋爱什么的?”柳凝语关心的问。自己已经要嫁出阁去,当然要关心一下还小姑独处的好友。
‘我没有时间,也没有什么机会认识合适的人。”杜沁妍微微笑着,一口气却突然梗在胸口吐不出来。
原来蔡芳仪拿来了束腹,正在帮她打点穿上,老实不客气的勒紧了丝带,还不忘叮咛杜沁妍深呼吸。穿好后,胖胖的女孩绕了一圈,满意的又帮她调整了一下,之后继续拿出鲸骨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