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凝诺依依不舍的看着卤蛋远去,难过的啜泣几声,随即不快乐的喊道:“要乱猜就去猜吧!我都要嫁人了,不怕他们乱猜。”
人正不怕影子歪,她是奉行婚前纯洁的人,也没有带着球上礼堂,旁人的眼光再怎么猜测,对她来说也只是噪音。
杜沁妍拿着筷子摇来摇去,不赞同的皱眉头。“没听过人言可畏吗?三姑六婆的耳语最是可怕。你不顾着自己的面子,也要替你老公稍微维护一下。饭可以随便吃,话可不能随便说。”
“听到没有?娃娃都比你这个要嫁人的新娘子成熟。”蔡芳仪说道。
柳凝语嘟着嘴,蠕动着衣着繁复的身子,努力不懈的往便当的方向移动。“她在大学时代就很成熟了,跟个老学究一样,每天捧着书啃,每次联谊都推三阻四的不去参加。”套着蕾丝手套的手伸得长长的,企图染指萝卜干。
杜沁妍连忙把便当再移走一些,这次索性将脸部埋进饭盒里,尽力的吞食着食物。“不要因为我不分便当给你吃,就把我大学时代的事情搬出来。”
蔡芳仪捏起杜沁妍的下巴,拿起唇笔帮她描绘已经被咬食掉一半的胭脂,好奇的问:“娃娃大学时代就是不参加联谊的乖孩子?你不是写爱情小说的吗?怎么不会多多去寻找恋爱机会,好来实习?”
“写爱情小说的人就应该情史成书吗?写这类小说,却没有谈过恋爱的,可是大有人在。”因为嘴里有着食物,唇儿又被人描图勾边,她的声音变得有些模糊。
“你不谈恋爱,又怎么能够写出爱情?”
你写着爱情,却又怀疑爱情?
杜沁妍一下子无法回答,脑海里回荡着另一个人不久前才对她所提出的疑问。那个声音深埋在她的脑海中,由不得蓄意遗忘,在失神的片刻,又再度的出现,掳获了她的心神,逼得她不得不去思索,不得不去探究自己真实的想法。
她是不相信爱情的,或者该说她是不相信那些幻梦的。她不是没有期待,只是那些期待在现实的世界里淡化了。久了,竟会以为自己其实已经没有期待。
她的心很简单,与平常女子没有什么不同,更没有什么奢望。非关小说里的轰轰烈烈、天雷地火,平凡的相遇与平凡的相恋或许比较适合如此平凡的她。
蔡芳仪将她的脸更抬高些,拿来淡色的唇彩调色,让她温润的唇儿更显出果冻般的视觉感受。“我在看小说的时候,总是很好奇那些作者是不是都爱得那么轰轰烈烈。”胖女孩随意的说着,将社沁妍的脸儿左右扳动,好看清楚成果。
杜沁妍只是苦笑,等到下巴自由后,重新回到便当的怀抱里。这一低头,才发现排骨已经被咬掉一半,一脸满足的柳凝语缓慢的往床边移动,还拿着面纸小心的擦擦嘴角。
她瞪了好友一眼。“叫你别吃,偏偏还要可怜兮兮的偷吃,从没见过这种跟伴娘抢便当吃的新娘。”拿起剩下的半块排骨,她小心的啃了起来,很有技巧的不沾到唇,免得又糟蹋了口红。
“你又见过几个新娘?我可是大学同学里第一个进礼堂的。”柳凝语笑嘻嘻的回嘴,接着伸手摸摸杜沁妍身上淡绿色的礼服。“这件可比上一件漂亮。是你挑的,还是司徒挑的?”
换衣间里的事情如潮水涌来,杜沁妍的脸儿陡然变得嫣红,一口排骨呛着了,让她不停的猛烈咳嗽。
柳凝语连忙拍拍她的背,疑惑自己是说错了什么话,不然为何惹得好友反应如此激烈。“不是叫你吃慢些吗?我不再跟你抢就是了,不要吃得像是饿死鬼投胎似的。”
杜沁妍眼里蓄满了泪水,还要摇头表示自己没事。她喘了几口气,好不容易将排骨顺利吞下,黑白分明的眼儿不停的眨着。“衣服是礼服公司的人帮我挑的,为了换这套礼服,我们跟对方谈了好久,还赔偿了一笔不小的费用。”
“说到谈判,有司徒经理跟在你身边,当然就一切搞定了。他谈交易的手腕高超得无人能及,南部的市场全都是靠他打下的。”蔡芳仪不忘称赞一下上司。
杜沁妍哼了一声,放弃的合上手中的便当。“他的交易手腕如何我是不知道,因为在谈赔偿事宜的时候,司徒钧就跑得不见人影,放我一个人在那里接受金光党的剥削。”她拿出橡皮筋把便当绑上,无意间碰触到腰间那束玉兰花。她的心思飘荡到那一刻——他拿着花帮她别上的瞬间。“只有在我换衣服的时候,他才会捡现成便宜的出现,坐在那里看我出糗。”
这些话的效果,就像是在饥饿的鲨鱼群里抛下带血的肉块。原本在补妆的伴娘们,霎时间目光灼灼的逼近过来,兴致勃勃的围着她。
“你说什么?你说什么?司徒帮你换衣服?!”众人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像是闻到腥臭味的苍蝇,嗡嗡的响成一团,全都喳呼的询问着。
“呃——”没想到一句无心的话会造成这种反应,杜沁妍有些被吓到,只能缓慢的往后退去。
“说清楚些。”柳凝话最是激动,也没时间注意头纱了,连连逼近,硬是在人墙中杀出一条路,抓住杜沁妍裸露的肩膀猛摇。
“我在换衣服,之后换衣间的帘幕被我拉垮了下来,司徒钧刚好在外面坐着,看着我的小说。”她紧张的说着。
“难怪刚刚司徒经理特地打电话回来,问娃娃的笔名跟出版社。”蔡芳仪若有所思的说道,胖胖的身躯很有分量的堵在杜沁妍面前,像是逼供似的。
“之后呢?”柳凝语背后拖着五公尺长的裙摆,霸占了最好的位置,双眸发亮的不停逼问。
“礼服公司里没有人能来帮忙,我只好请司徒钓替我将背后的拉链拉上。”回想起那一幕,她的脸再度变得嫣红,身躯不由自主的窜过一阵颤抖,仿佛还能感受到他的触碰。
她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明明是一个初相识的男人,为何她会这么在意他的一言一行?那些轻微的触碰,即使回忆起来,仍旧能让她慌乱不已。有某种美丽的东西渗透进她的心,融解了原先冰封的情绪。
“你就只穿着胸衣与衬裙,站在那儿由司徒帮你穿礼服?”一位伴娘捂着胸口,一脸兴奋得快要休克的模样。
杜沁妍连忙摇头,解释道:“不,我有请他转过身去,最后才请他替我把拉链拉上的。”
柳凝语张口还想再问,柳夫人却从门口冲了进来。“你们还在聊天?时辰已经到了,他们马上要进来。拜托各位小姐们,注意好自己的工作。”
话还没说完,门口已经传来连续的鞭炮声,巷弄里人声鼎沸,笑语不断。柳夫人眼看情况紧急,替柳凝语盖好了头纱,又转身下了楼。
伴娘们只能暂时放下逼供的工作,忙起正事来了。有的帮忙新娘提着礼服,有的帮忙打点化妆品,剩余的则是下楼去充当招待。
柳凝话把头纱稍微撩起,拉住想要落跑的杜沁妍,小声的说:“等一会儿再来好好的拷问你。”
“饶了我吧!所有的事我全招了,没什么浪漫传奇的养眼镜头,难道要我当场写起小说来满足你们吗?”杜沁妍哀求的说道,还惦记着要下楼去端甜品给那些前来迎娶的人。
新娘看了她半晌,还是不满意的盖下头纱。“我还是觉得你有事情瞒着我,不然怎么一整天就净看见你在脸红?”她偏着头打量自己的好友。
“还有心思关心别人的事情?新郎都来迎娶了,我拜托你重视一下你的婚礼吧!”蔡芳仪忍无可忍的说道,提着重重的礼服往门外走。
一场婚礼里,新娘的礼服绝对不只一套,伴娘的重要工作之一,就是提着笨重的礼服到处跑。蔡芳仪的身子粗壮,扛着礼服的粗活儿自然非她莫属。
“你们都下楼了,难道就留我一个在楼上?至少留个瓜子什么的让我啃啃吧!”柳凝语不依的喊着。
没有人愿意搭理她,各自忙碌去了。
杜沁妍临出门前还不忘嘱咐道:“培养一下情绪,迎娶出门,丢女儿扇的时候记得要哭。书上说出嫁掉些眼泪,新娘子婚后会好命。”她回忆起书上看来的知识。
蔡芳仪却气呼呼的回头,狠狠的瞪了杜沁妍一眼,像是她提出什么罪恶的建议。“不准哭!化了两个小时的妆,你一掉眼泪就全花了,晚上宴请宾客时拿什么脸去见人?”
“不掉眼泪也不行。”杜沁妍皱着眉站在一旁。她对书上看来的资料,往往有着旁人难以理解的偏执。
柳凝语一耸肩,无可奈何的问:“两位,请问我要怎么一边流泪却又不破坏脸上的妆?”一堆又一堆的礼俗迎面而来,她无力得想要跳窗跟冷冠爵去私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