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大嫂靠近看了看,满脸稀奇,“咦?两边都有!贺家妹子,你女儿耳垂各有一颗红痣,不仔细看的话,还以为戴了耳环呢。”
李嫂子乐得说:“这娃儿肯定来历不凡,不知道是哪里的星宿下凡,贺家要发达了,快给我抱抱,我要沾沾喜气。”
张大嫂把孩子递过去,坐到床边说:“先开花、后结果,凑成一个好字,贺家妹子命好着呢。”
姜羽姗疲惫不已,知道是女娃儿时,心里多少有些失望,可听见两人的话,嘴角微掀,“抱给我看看。”
张大嫂接过孩子,刚抱着小婴儿往姜羽姗身边移动,门口便冲进来一个风尘仆仆的男子,定睛一望,竟是离家半年多的贺青桐。
“羽姗,我回来了!”他激动地上前握住妻子的手。
心心念念的男人终于出现,姜羽姗再也忍不住泪水,呜呜哭个不停。
张大嫂急忙嚷嚷,“别哭,在坐月子呢,哭坏眼睛可不划算。”
贺青桐手忙脚乱地为妻子抹去泪水,说道:“对不住,你受苦了。”
姜羽姗摇摇头,指了指张大嫂的怀里,柔声道:“这是我们的女儿。”
哭声响亮的女娃儿在看见父亲那刻笑了,原就是个漂亮婴儿,这一笑更是好看得让当爹的看花了眼。
张大嫂道:“瞧瞧,多聪慧的丫头,才张眼呢,就晓得爹回来了。”
满屋子里没有人知道,女娃儿视线对着的不是她的亲爹,而是跟着贺青桐进屋的高大男人。
他有张黑脸,手里拿着粗粗的锁链,严肃的面容在对上女娃儿时绽出笑容,一脸的温柔可亲。
贺青桐小心翼翼地抱起女儿,笑说:“宝宝真聪明,爹给你取名贺孟莙好吗?我的小孟孟。”
看着黑无常,孟孟乐得挥动手脚,逗得她爹娘都笑了。
李嫂子道:“看看,咱们孟孟喜欢呢!”
逗弄了一会儿,张大嫂和李嫂子退出房间,将屋子留给一家三口。
她们走到院子,只见一轮明月从东方升起,皎洁的月光照在贺家门庭。
鼻子很灵的张大嫂说:“这是什么味道?真香,是桂花吗?”
李嫂子认真地闻了闻,有些不解地道:“怎么会,还不到桂花盛开的时节……”
两人朝种在院子东边的桂花树走近,上头的桂花竟然一簇簇争先恐后似的争相绽放。
张大嫂握住李嫂子的手腕,惊呼出声,“这娃儿莫非是……”
“星宿投胎?观音菩萨座下的玉女?”李嫂子接话。
“肯定是,否则怎么会出现异象?”
“走,跟大家说说去。”
两人笑盈盈地往外走。
看着她们兴奋的背影,手指头正在桂花丛间点点弄弄、点出一丛又一丛盛开桂花的白无常叹气,朝屋里瞄了两眼,低声嘟囔,“黑面仔把女儿给宠上天了,下辈子我要当他儿子。”
白无常翻翻白眼,懒了,手一挥,满院子的桂花盛开,接着纵身一跳,窜上屋顶,仰头对着月光躺下。
白无常抓抓脑袋,对黑面仔女儿这事,他有许多地方弄不懂,不懂上头为啥要特别交代,硬是把丫头出生的时日往前推十六年。照理说犯了事、孟婆汤喝过,直接入轮回得了,又不是重生,干么启动时光轮?
他不信这是黑面仔运作的,那家伙还没这么大的本事能与上头的人勾搭上,既然不是黑面仔,那又是哪位上司的主意?
他更不懂凤天燐怎么会被关在“留室”中等待,是让凤天燐等待什么呢?
唉……最近的天机是越来越难以参透了。
孟孟从屋外走进来,手里握着一把五彩缤纷的野花,一路走一路笑着,侧耳倾听小女孩的抱怨。
“我挺生气的,他们怎能这样对待我娘呢,我娘是个大好人。”
“我爹说了,这世间本来就不公平,好人不见得会被善待,坏人也不见得会有不好的下场。”孟孟口齿伶俐地说着。
柳叶村的人都说,孟孟是天上仙女来投胎,张大嫂还笃定地说:“她就是观音娘娘座下的玉女,不信?去京城的观音庙看看,那个眉眼鼻唇,简直一模一样。”
为了她这句话,还真的有人刻意跑一趟,特地进城瞧瞧。至于像不像,见仁见智,各有各的说法。
但有一件事是村人们公认的——孟孟是个惹人疼爱的小丫头。
她既体贴又温柔,说话软软甜甜的,最是会哄人。
孟孟性子淡淡的,不与人争执计较,好东西被抢走也只是乐呵呵地笑着,不知道的人还以为她傻,殊不知她心头清楚得很,小小年纪便懂得与人为善。才五岁,这丫头就会说:“人生难得糊涂,处处斤斤计较,能计较出一世荣华吗?不如宽容豁达,图得一世安宁。”
瞧瞧,这是五岁丫头能说出来的话?
贺家夫妻把孟孟看得比眼珠子还重,实在是这些年,贺青桐待在外头的时间比在家长,两夫妻再没生下一儿半女,指望全落在她身上了。
当年孟孟出生后,贺青桐又跟着商队出去做买卖,原本三、四个月就可以返家,那次硬是拖过大半年,回来之后众人方知他那次多跑了两个点,还到东北山区走一趟。
贺青桐本来只想采买些药材返京贩售,没想到一群人兴起吆喝,跟着采药人往山里走,竟让他意外得到一株百年人参。
这趟出门,他足足挣回将近五千两。
贺家大发财,买田买地当起佃户,也盖起大宅子,几年下来累积了两、三万家产,变成柳叶村的富人。
村里有几个年轻人见这条出路不错,也跟着他进商队。
做生意讲究眼光,虽然村中的小伙子没办法像贺青桐那般赚得盆满钵满,但比起种田卖粮,更容易改善家中环境。
贺青桐的成功,村人看在眼底,虽羡慕却不嫉妒,他们相信那是孟孟的功劳,谁让人家生了个神仙女儿,贺家有老天爷眷顾着呢?
“难道我要眼睁睁看那些恶人欺负我娘?”小女孩不同意孟孟的话。
“不然你能做什么?”孟孟反问。
倏地,小女孩垂下头,扁起嘴,不说话,过了半天才道:“孟孟,真的有神吗?”
“有没有神我不知道,但肯定有鬼。”她朝小女孩努努嘴。
女孩失笑,对啊,她就是。“是不是只要努力修练,就会变成神?”
“你想变成神喔?”
“对啊,我要修理欺负我娘的坏人。”
孟孟摇头,认真回答,“那些个欺负人的,也许有他们的委屈,天底下的事难说得很,就算他们真是恶人,生命到尽头总会论功过,自己的罪孽只能自己承受,你何必插手。”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进家门。孟孟说得认真,没发现自家爹娘在厅里,直接领着小女孩往屋里走去。
看着孟孟又在喃喃自语,还说得有声有色、表情丰富,彷佛身边真的有个人似的,姜羽姗心头沉重,转身对丈夫说:“孟孟又这样了,可怎么办才好?”
孟孟状况不对劲,还是张大嫂先同她提起的,李嫂子让她带孟孟去庙里拜拜,就怕小孩子眼睛干净,看到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她带孟孟去了,也点油灯、请大师护持,该做的事全做过,可情况一直不见好转,孟孟依旧经常自言自语。
贺青桐明白情况不对,但他不愿妻子担心,安慰道:“别想太多,孟孟只是太寂寞。”
“怎能不想?年纪越大,这种情况越严重。”女儿老是对着空气说话,看得人心慌。
“要不,咱们加把劲,给孟孟生个弟弟或妹妹,有人陪着,她自然不会老想着不存在的小玩伴。”他故作云淡风轻,实则已经心里有数。
前些天贺青桐发现女儿会读书写字,他以为是妻子教的,没想到妻子却对他说——
“你是不是该给孟孟启蒙了?虽说是女孩子,可能认点字,多少有些帮助。”
不是妻子,那会是谁?能看懂架子上的书,代表孟孟认得的字不会少。想了想,他关起书房,把女儿抱在膝上问话。
孟孟泰然自若地回答,“是文举人教的。”
村子里哪来的文举人?
他又问女儿文举人住在哪里、是个怎样的人?
文举人,二十七岁,生于裕县,前年进京赴考,却因半路感染风寒,来不及参加会试便客死异乡,有好心人捐棺,草草将他安葬。家乡的妻子直到现在还不知道他已经死去,只道他发达了,不认旧人。
他努力教导孟孟读书识字,只想她早点学会写信,把他的消息捎回老家。
五岁的孩子怎么诌得出这样的故事?怕是连会试是啥都不晓得,因此贺青桐信了女儿的话,当即写下书信一封,雇人前往文举人家乡,约莫再过几天会有消息传来,如果证实真有此人,那么……
女儿这样的能力会不会成为旁人眼中的异类?会不会让旁人害怕,甚至排挤?不行,他不允许这种事发生,必须想想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