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直把凤天岚当成最亲的兄弟,从小到大事事顶在凤天岚前面,不准任何人欺负凤天岚,自己有的,凤天岚必定少不了,他甚至……甚至连小六都不敢积极争取。
他给足了凤天岚真意,没想到凤天岚回馈自己的竟是……要怎么说呢,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明月照沟渠。
“他一无势力,二无人脉,如何能做成这种事?”
“他有我外祖相助。”
想到外祖父与舅舅们,他长叹。
把女儿嫁进宫中,任由她在那四面高墙里面拼命搏斗,她的成功已经带给家族无数荣耀,谁知外祖家野心勃勃,企图更上一层楼。
孟孟听不懂,他的外祖怎会去捧别人?
“外祖父与舅父知我重情,深怕大皇兄的宽厚会打动我,让我放弃对皇位的觊觎,于是数度制造假的刺杀事件,加深我与大皇兄之间的龃龉。二皇兄见缝插针,在那群作戏的刺客当中放入自己人,企图假戏真做。”
“万一你死于非命,你外祖父岂能放过他?”
“这你不明白了,刺杀事件是外祖父做的,倘若较真,东窗事发谁也得不了好,因此就算知道是凤天岚,外祖父非但不会多话,反而会与凤天岚连手,继续他们的雄心霸业。”
孟孟苦笑,“普通人家为几两银子大打出手,不过是伤筋动骨的事,皇家争权却得用一群人的骨血去堆栈,真惨烈。”
“谁教那个位置如此诱人。”凤天燐自嘲。
“大皇子已经入主东宫,二皇兄呢?”
“他逼宫不成,于龙椅上自裁。”说完,见她不语,他勾起她的下巴,逼着孟孟与自己对视,“你害怕了?你不敢到我身边了?”
孟孟微笑着揺揺头,反问:“你会保护我的,不是?”
他松口气,回答道:“对,我会保护你,遇到任何事,只要有我在,必不会教你受到分毫伤害。逼宫一事牵扯到不少世族,起头的外祖父自然逃不过,外祖家夏氏一族全数歼灭,就算我想争,也没有机会了。”
“你还想争吗?”
“不想,纪芳说过,退一步海阔天空。”
很久以后他才理解这句话的深意,权位上退一步海阔天空、感情上退一步海阔天空,天底下万物万事,皆是退一步即海阔天空。
唯有孟孟他不愿退让,他宁愿守着这片小小花园,守着这朵小小的桂花,也不愿意寻着一片森林,在里头畅游。
“你退出战场了?”
“对,我会当一辈子的三皇子,未来或许封为王侯,或许什么都不是,我的孩子必须靠自己的怒力,才能得到想要的东西。”
“这样子并没有不好。”
“那是你心小。”
他与阿檠坠崖后平安返京,母妃从哀伤中缓过气后,依旧埋怨着时不我与,如果再给她一点希冀,母妃肯定会要求他再接再励。
母妃是外祖父最宠爱的女儿,由外祖父一手教育长女,对于权势,他们有相似的野心。
这个晚上,凤天燐谈了很多关于“三皇子”的事。他使过黑手段、害过人,为了权位,丧生在他手下的生灵不比他渡化的少。
他说:“你好好记住,我手里有一支千人军队,是外祖父为我组织的,藏在南山谷里,以农人的身分作伪装。这支军队除了我和外祖父之外没有人知道,父皇的手段狠戾,外祖父还来不及动作就被捕,这支军队还在老地方。你向我提起军队,我就会相信你,若不是有过人交情,我绝对不会透露半点口风。”
她懂,前有逼宫旧事,消息若泄露出去,皇帝必定对他心生怀疑,即使他是皇帝最宠爱的儿子,怕也会面临危机。
“现在他们务农为生?”孟孟问。
“他们都是经过多年训练的人才,目前有数十人成为我的暗卫,近百人为我营商,剩下的人仍待在南山谷里务农为生。我打算依着他们的能力,慢慢安排他们进工部、户部,慢慢转换身分。能够召集他们的,除了我,还有一枚芙蓉玉牌。”
“玉牌在哪里?”
“外祖父收着,外祖家遭祸后,我去找过几次,却都没找到。”
“有机会还是得将玉牌寻回,免得被不肖之人利用。”
“我知道。”
孟孟轻叹,当皇子没有想象中那样光鲜亮丽,她心疼地抱着他,在心底轻声说着。
以后每一天、每一刻都要过得幸福……
“小姐,靖王府的马车在外面等着。”妞妞的声音自门外响起。
这么早就到了?昨儿个阿孝哥在城门快关时才进城,靖王世子怕是着急了一整晚。
孟孟转头看凤天燐,说道:“我想,上官檠很在乎你。”
“对,他是唯一对我别无所图的朋友。”
他的朋友很少,因为他的性格不好。阿檠说他这种人最吃亏,明明心软,嘴巴却贱到遭人恨。
他反省过,纪芳选择阿檠的原因,是不是因为阿檠嘴不贱?
谁知阿檠说:“不对,那是因为我对她真心。”
他不以为然,难道只有阿檠真心,他就是假意?他知道纪芳爱做生意,在她身上投资了多少?他的真心从来都不只是嘴巴上说说。
但他现在明白了,讨好不代表真心,爱情不是为求得某种目的而存在。
“所以你很幸运。”尽管生长在皇家。
“对,我很幸运,因为有阿檠、因为有你。”他的硬嘴不知不觉间变软了。孟孟伸出手,深吸一口气,对他说:“我们走吧!”
他据上她的手,看着她的脸,细细念着她的名字,他要牢牢将她记在心里,不忘记。
打开房门,金色光芒跃入眼帘。
她要亲自送他回去当三皇子,重新接续他的人生。
侧过脸,她看着他,阳光把他的脸照出一片美丽光晕……今天,天气晴朗。
走出房间,沐浴在阳光下,他们的眼睛只看得见对方,因此没有发现,在花丛后的阴影处,有一双阴森森的眼睛凌厉地望着他们。
第九章 回归己身出意外(2)
马车很宽大,上官檠和纪芳并肩坐着。
靖王世子是个斯文俊朗的男子,一双温润眼眸中,满满地只装着纪芳。孟孟想,能被男人这样专心疼爱,纪芳肯定很幸福。
纪芳看着一脸恬然的孟孟,问:“他……我指凤三,他在这里吗?”
孟孟转头望一眼,点点头,“他在。”
顺着孟孟的目光转向,纪芳盯着空无一人的位置说:“我很好奇,可不可以帮我问问他,为什么好端端的他会躺在官道旁?被人袭击吗?”
孟孟认真听着凤天燐的回答,片刻后转述,“那天他在街上与百姓一起观看你们的婚礼队伍,却发现曾经为他和世子爷算过命的一个算命术士。”
“晁准?”纪芳也被他算过命,当时只觉得浪费三十文钱很不值得,可一路遭遇下来,方觉得他是个活神仙。
孟孟回答,“对,他追着晁准往城外奔去,因为晁准曾经给他四句预言——“情爱最是伤人,权势不过镜花水月,不如归去,清风伴明月。”他想问为什么,他是高高在上的皇子,为什么人生不能得偿所愿?”
她淡定的目光里泄露几分甜蜜,因为凤天燐在这些话之后,又接着说——
“我现在明白了,就是要死过这一遭,我才遇得见孟孟,我再也不害怕情爱伤人,我不在乎权势是否镜花水月。记住,是你亲手送我归去,日后我生命中的每个清风明月,你都要在场。”
孟孟没有转述这些话,只是听在耳里,甜在心底。
那样的眼光,上官檠很熟悉,因为纪芳也常常这样看着自己,所以贺孟莙和凤三……
“然后呢?”纪芳追问。
“他追着晁准跑,可晁准突然大喊一声“你看”,一个转头,大道变成山谷,他根本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就……”
“就变成一缕孤魂?他为什么不肯早点回去?为什么宁可在外面游荡?他知不知道有多少人为他担心?”纪芳恨恨地瞪凤天燐一眼,即使那里只有空气。
孟孟心疼地看凤天燐一眼,柔声解释,“别怪他,他不记得自己是谁,以为自己已经死了,却不知道为什么无法进入轮回,这些日子他过得很辛苦。”
话才落,凤天燐立刻对孟孟道:“胡扯,这些日子明明是我最幸福的时候。”
在硬硬的“胡扯”之后,是软软的甜言蜜语,一波波的软话袭击,让她的心情既酸又甜,她何其幸运,可以遇见这样的男人。
纪芳认真听着孟孟的话,上官檠却细心地观察孟孟的操作表情,他发现孟孟右手摆放的姿势很奇怪,是……握着某个人?
如果凤三真的坐在那里,那么她是握着凤三的手?
凤三有洁癖,从不允许女人靠得太近,为什么会握住贺孟莙?因为……
上官檠笑了,淡淡的笑容也在凤天燐嘴角扬起,他与好友之间,有着相同的默契。
一屋子都是人,除了服侍的下人外,还有府里的魏总管、宫里的太监、太医,再加上上官檠和纪芳,不小的房间显得逼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