单季幽总觉得不管她怎么说,夏无采都会误解她的意思。
这样下去的话,她要怎么和夏无采相处一辈子呢?那根本不可能嘛!“嗯……无采那孩子确实不太会讲话。”这点河虚可不否认。
当初他也是花了好长一段时间才使无采愿意与自己交谈,不然刚见面时无采几乎是不开口的,静默到令他以为自己遇上了哑巴。
“所以啦!河虚师父应该能明白吧?无采真的很难沟通,不论我说了什么话,他要不就是不回答,不然就是乱发脾气,我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单季幽连声附和。 “虽然我也有不对,可是我已经不想和无采争论了,但是无采他却……”
“无采怎么了?对你发脾气?”
“他、他突然换了个态度,甚至开始限制我的行动,说什么既然我是他的妻子、他的家人,就不应该到处跑,就连我想去探望皇姊都不准:试问世上哪有如此霸道的人嘛!我会受不了的!他简直是想把我关起来,可是我是个人又不是鸟!他的态度改变好多,让我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
“无采说你是他的家人?”河虚挑了挑眉,有点讶异。
“嗯!而且还很坚持。”这正是她最不解的地方。
既然成了亲,他们不就是一家人了吗?为什么夏无采还要为此事坚持啊?
“既然如此,那么公主可以不必太担心了。”河虚笑道: “无采那孩子虽然不太会表达自己的意思,可是我猜……他是真的很在乎你。”
“是吗?”单季幽的双颊泛起潮红, “为什么师父会这么认为?”
“因为……”河虚顿了顿, “也许让无采自己决定要不要告诉你会比较妥当。”
“为什么?河虚师父,您明明就知道原因吧?偷偷告诉我嘛!”她可不想跟现在的夏无采打交道,因为上回那件霸王硬上弓的事,她还心有余悸呢!
“这是无采的私事,我不能说。”河虚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定。
“师父!”
单季幽沮丧地垂下肩膀, “您这么回答,岂不是要我自己去问无采吗?”
“那不是挺好的?”河虚笑道: “你不可能躲着无采一辈子吧?”
貌合神离的夫妻他看得多了,所以不希望再加上无采与二公主这一对。
“但是我……”要她现在就去问夏无采?不!她不要,那太可怕了。
“怕什么?无采又不会吃了你。”二公主恐慌的表情令他忍不住想笑, “好歹你们也做了一段时间的夫妻了,你这么怕无采的话,晚上你们又该如何共处一室?”
“我跟无采才没有住在一起。”单季幽顺口应道。
“什么?”河虚愣愣地道: “你和无采没有住在一起!”
“我们……”单季幽知道自己说溜了嘴,但是已经来不及了。
河虚诧异地打量着她, “莫非你和无采尚未圆房?”
这下子单季幽不只脸颊泛红,连耳根子都红透了。
“河虚师父!我们在谈的不是这件事吧?”真是的!怪不得夏无采也老是会把话题岔开,原来是因为河虚也有这种坏习惯!
“啊!说得也是。”
河虚轻咳几声想消除两人之间的尴尬,虽说他的年纪大得可以当二公主的父亲,而且他又是夏无采的师父,可是他与二公主之间的相处,还是保持在不会让他人产生误会的状态下最好。
“我就试着去替公主问问无采吧!但是我不保证无采会告诉我,因为你也知道,那孩子其实挺别扭的。”河虚苦笑着做出声明。
“我知道,那么这件事就拜托师父您了。”
得到了想要的答覆,单季幽总算松了口气,却没发现刚练完剑想到大厅找河虚谈话的夏无采,正以阴冷的目光望着与河虚相谈甚欢的她……
“师父找我?”
夏无采听完小厮的通报后便赶至偏厅,正好瞧见河虚坐在桌边享受着点心。
“啊!无采,过来一块儿吃吧,我好些年没回京城,都快忘掉这些点心的味道了。”
河虚招呼着夏无采,那副样子倒比夏无采更像这座宅子的主人。
满桌都是用深红匣子装盛着的各色点心,举凡香糖果子、冰雪凉丸,或是冷淘、榛子等等,只要是喊得出名的,几乎是应有尽有了。
“师父住得还算舒适吗?”
夏无采注视着河虚尽情享用美食的模样,实在看不出来他有哪里不对劲。
那他前几日见到师父与二公主相谈甚欢的情景……
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这几日由于二公主总是有意无意的避开他,他又忙着招待河虚师父,所以便无暇顾及她,却没想到二公主竟然瞒着他找河虚师父单独谈话。
他们俩……到底聊了些什么?
夏无采连着几日都在想这个问题,但对象是他的师父,他不知道该如何问起。
“如果你是问我住得舒不舒适,我的答案当然是舒适。”河虚吞着半透明的冰凉冷淘, 目光在四下转了转,又绕回夏无采的身上。 “不过,有件事我一直都感到很介意……”
“师父若有话就请直说,徒儿定当接受敦诲。”夏无采对于河虚的话,向来是全盘接受,几乎毫无怀疑。
事实证明河虚也确实没害过他,而且还让他一步一步地踏上了成为武状元的风光道路。
但是如今——
夏无采除了全盘的信任之外,心里的某个角落,却悄悄地对河虚产生了小小的怀疑。
“是吗?”河虚叹了口气,随手搁下爽口的点心后,他站起身子伸了伸懒腰,而后露出满足的笑容。 “既然这样,那师父也不拐弯抹角了。”
“师父?”夏无采静静地瞧着河虚。
“事实上,我会来探你是因为担心你和妻子处得不好。”
河虚换上了严肃的表情,那意味着什么,身为徒弟的夏无采是再清楚不过了。
每当河虚师父要说教时,总是会换掉那张彷佛永远带笑的面孔。
“无采让师父操心了。”夏无采目光一黯。
事实上,河虚也真的没猜错。
多年师徒确实没白当,河虚对夏无采身边可能会发生的状况算是了若指掌。
“无采,你和公主相处得如何?”河虚直截了当地问。
夏无采抬起头,心里有丝错愕。
虽说他与河虚师父向来都是有话直说、毫不掩饰,但这回……
他能说实话吗?
他能告诉师父他与二公主的争执吗?
在过去,他向来是以师父的意见为意见,但如今……
一想起那日见到的情景,夏无采发现自己的心里竟像被细针刺中,因而隐隐作痛。
“我和公主……”
夏无采觉得自己的脑海里有两种声音,一种在催促着自己说出实情,一种却在阻止他说真话。
“无采?”
河虚瞧着面有难色的夏无采,忍不住摇摇头。 “才几年不见,你就信不过师父了吗?”
“不是的!”夏无采连忙摇头否认。
“那么你和公主……”
其实,河虚正在心里偷笑。
要让无采这孩子说真心话其实也挺简单的!
无采的个性,逢凶愈恶、遇弱则柔。
所以要问他话、要求他帮忙,最好的方法便是轻声细语地请求,而不是与他大声对骂。
很不幸地,二公主所用的方法便是属于后者,她的外向让她易与无采起争执,但其实他们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大问题。
“无采与二公主……相处得不算好也不算坏。”夏无采终究还是对河虚做出了小小的背叛。
心里的两种声音,他各听一半。
河虚也没戳破夏无采的谎言,只是轻描淡写地说道:“那就是我多事了。”
“师父?”他不懂,河虚师所谓的多事指的是什么?
“虽说你与二公主相处得还算好,但是前几日二公主向我诉苦时可不是这么说的。”
河虚瞅着爱徒,意图从他的眼神里瞧出真相。
“不知道公主都说了些什么?”这个才是夏无采想知道的。
“你想知道?”河虚不答反问。
“毕竟……我们是家人。”想来想去,夏无采只有这个答案。
“那表示你喜欢二公主罗?”河虚很高兴听到夏无采说出这个答案。
尤其那一日,当二公主说夏无采曾声明她是他的家人时,河虚可说是兴奋异常。
对于无法来得及挽救夏无采与二公主破碎的感情,河虚一直深深自责。
虽然夏无采在初识他的时候就已经十分冷酷了,可是如今他身为最令夏无采信任的人,却不能让他心里的伤口愈合,这件事一直是他所惦记着的。
夏家的事其实河虚曾经暗中调查过,所以也知道了夏父对儿子的不重视及严厉责罚;因此,当初接下师父一职,他立刻以教导为名,将夏无采带离夏家,为的就是在外地训练他、开导他。
原本,他以为自己可以治愈无采的心,让他活得像人一点,可惜他终究还是没能做到。
无采的生活还是一样毫无光彩,有的只是武状元这个虚名,对他的感情却毫无帮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