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戏看到一半,霍岳庭便挡在海潋儿的身后,与她更为靠近,整个人戒备起来。
从戏开始演没多久,他便注意到戏班里有个彪形大汉有意无意地猫着海潋儿,眼神不善。
待戏快要演完时,戏班子里驯养的黑色猎豹突然脱笼而出,它豹目怒睁,站在人群前发出可怕的吼叫,顿时尖叫声四起——
“快跑呀!豹子要吃人了!”
人群霎时混乱起来,哭声、叫声交织成一片穿不透的巨浪,而那个一直怒视着海潋儿的汉子趁着骚动,猛地从一丈开外的地方扑向她。
“海潋儿,终于让我碰到你了!”蒲扇般的大掌弓成爪,直抓向海潋儿的面门。
在快碰到海潋儿头发的千钧一发之际,那汉子只觉得眼前一花,庞大的身体便被一道力量猛然截住,他仅看见一道浅白色袍角飘飞,胸口便吃了一记狠踢。
他自认内功了得,却不曾想到自己竟会因这突来的一脚失去力气,斜飞出半丈之地,虎背熊腰的身体如同撞上巨石般又痛又麻,重重地在泥地上拖出深深的痕迹。
“该死!黑儿,给我咬死他!”汉子狠瞪袭击自己的霍岳庭,命令他驯养的黑豹发出致命的攻击。
黑豹后腿一蹬,立刻扑向气定神闲的霍岳庭。
“岳哥,小心——”
“二少爷——”小七捂住了双眼。
“小七,护住二少奶奶。”
说话间,霍岳庭使出上乘轻功翻身上了黑豹的背部,见被人骑住,黑豹翻腾跳跃,疾奔着想把不速之客甩下,只是坐在它背上的人不但稳稳地安坐其上,还轻松自如地调侃道:“别累坏了哟。”
吼!黑豹气得吼声震天价响。
“大猫乖,听话。”他邪气的一笑,一只手揪起黑豹脖颈上的皮毛,紧紧一拉,豹子便突然像断了线的木偶,伏在地面上不动。
“潋儿不要怕,这豹儿很乖。”霍岳庭紧拉住黑豹后颈上的皮毛,一路将它拖入铁笼,锁上笼门,他拍拍手,笑着走回妻子身边。
经过一番缠斗,他仍身不惹尘,笑容可掏。
“海潋儿,我冯虎不会放过你的……”
大汉见大势已去,丢下狠话就欲逃之夭夭,结果话还没说完,人就被霍岳庭从地上提了起来。
好可怕的人,冯虎本能地缩着脖子,方才那男子明明还在半丈开外,一眨眼就已经抓住自己,这人的轻功是何等了得。
“呀!我认得你,你就是那个耍我的冯虎!你脸皮也真够厚的,还敢在我眼前出现。”海潋儿指着男子大叫。
霍岳庭挑眉。
“海潋儿!是你不好,竟然敢……竟敢……”冯虎似有难言之隐,一句话半天也讲不完整。
此时一阵风吹来,冯虎被高高拎起的外褂被风吹开,圆滚滚的肚皮上,一道弯弯曲曲的疤痕和一只露齿邪笑的猫头露了出来。
“这是?”霍岳庭忍俊不禁,哈哈大笑起来。一个汉子肚子上竟然黥上一颗可爱的猫头。
“哈哈,他的肚子好好笑。”小七笑到肚子痛。
返回来看热闹的百姓们也一同大笑。
“哈哈哈,你们也觉得可爱吧,我画的喔。”海潋儿一只手叉腰,一只手指着自己,眼神好不得意。
“说,你找我娘子有什么事?”笑归笑,霍岳庭可没忘记这家伙刚刚对海潋儿做的事。
“大爷,我……我其实就是想让她帮我把这只猫头除掉。”冯虎可怜兮兮地道:“为了这猫头,江湖人都已经叫我……冯喵儿,我已经不敢在江湖上行走,只好寄身在这小戏班子讨口饭吃,今日好不容易遇上她……”
“冯虎,当年是谁求我替他缝合重创?又是谁说只要我救了他,他就不再做恶事、不再打伤无辜的人?哼!骗人这种事最讨厌,你必须受惩罚。”
求她这位疡医疗伤的江湖人士不知凡几,她也本着医者父母心的态度救治他们,但是面对恶徒,她可以救他们,却也不许他们再逞凶。
“求求你了,我的姑奶奶,帮我把这猫头洗去吧!我答应你以后再也不随便乱打人了。”
“忘了告诉你,既已画上,就再也洗不掉了,就像被你断手断脚的人,再也无法复原一样。”
“你……呜呜呜……”粗壮的汉子竟当场如孩童一般捶胸大哭。
“夜风夜光,把他带走,看看哪国官衙正在通缉此人,就将他交给哪国官衙。”
“不要!”冯虎在三国皆有案底,一听这话,马上就想跑,哪里知道在不知不觉间,他早就被霍岳庭点中穴位,如此一提气,立刻浑身无力。
于暗处守候在霍岳庭身边的夜风夜光从围成一个半圆的人堆里走出来,依主子命令将冯虎五花大绯。
“他们是……”海潋儿眨眨眼,看着精干的夜风与夜光。
“此次去大理,我怎么会放心只带着小七?”霍岳庭踱到她身边,为她拿下掺在乌发间的细小芒草。
“岳哥,你竟然会武功?”她的相公彷佛像座巨大的宝藏,她跟着他越久,就越能发现她以前不曾明白的事。
他从未对她表示他有这么好的武艺,也没有说他会出神入化的易容之术,就连他身边的护卫探子,她也不一定都见过。
“是不是觉得有我这样能干又俊雅的相公,脸上有光呀,是的话……”他眼露顽皮,指指自己的脸颊,“给点表示。”
“没个正经!”海潋儿娇嗔一声,小拳头有气无力地打上他的胸口。
这个坏相公,一脸儒雅正经,其实很坏。
“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一连看了两场好戏的人们拍着手,还想看第三场好戏。
霍岳庭一脸无辜地对着妻子眨眨眼,让海潋儿羞得连忙躲进马车,“小七快赶车!”
“抱歉了各位,我家娘子害羞了,告辞告辞。”霍岳庭嘻皮笑脸的登上马车,挥别众人。
小七扬起缰绳,他们又奔上了前往大理的官道。
“潋儿,你还记得行医的这几年,画了多少猫头?”坐在车里,饮下妻子送来的热茶,霍岳庭觉得心底不怎么平静了,潋儿太轻易信任其他人,可如果当她知道自己被骗了,她也会反击,但这样子好像有些问题啊……
“其实我不常给人画猫头啦,粗算下来,最多七、八只吧。”
霍岳庭心底松口气,七、八个仇家,对付起来也不是什么难事。
“我都趁着给这些恶人喝下麻沸散昏睡的时候,边缝合好伤口,边用胧草草汁画上去,这种胧草汁画上之后,就是洗烂了皮也洗不掉。喔,对了,我老鼠画得比猫多,应该有二十几只吧。”
霍岳庭一听,端着茶碗的手不觉一颠,滚烫的茶水淋上他的手指。难怪他觉得好……不安,要对付金国世子,要对付她那一班爱凑热闹的好友,还要对付她结下的仇家,他真想生出三头六臂,安安全全地将她护在怀里呀。他不由得暗叹,幸亏自己功夫好头脑好,要不哪能保护得了这个爱乱来的小丫头啊。
她要是有一点损伤,他会心痛死。
“岳哥,没有被烫着吧?”
“茶不烫。”
“肚子上留老鼠的那些人,大多是爱欺负江湖女侠客的武夫,不给他们一点教训,他们真当女子好欺负。”
霍岳庭嘴角微抽道:“娘子,以后你一定要乖乖待在我身边,知道吗?”想起玛虎那些致命的招式,他越感责任重大。
“岳哥,你会不会嫌我……”
“不会,我只是怕自己保护不好你。”
“岳哥,潋儿真庆幸自己嫁的是你。”她靠过来,扬着可爱美丽的笑容,抱住霍岳庭精壮的腰身撒娇。
“嗯!为你挡刀挡剑,是为夫的责任。”
“岳哥。”她把头枕在他的胸上,听着他沉稳的心跳声,“岳哥,我爱你,我喜欢你,好喜欢、好喜欢。”
“你要记住,不论发生什么事,我对你的感情都不会变,我待你始终如一。”
霍岳庭抬高她的下颔,深深的吻住妻子。
第7章(1)
越往南行去,民风越发骠悍,海潋儿这一路上体会到大宋礼教治国之外的天地。
大理国的摆夷女子,吐蕃诸部的女人还有放牧的蒙古女子,她们无不豪放热情,进入大理境内之后,处处都能听见她们高声哼唱着露骨的情歌,有一次,海潋儿亲眼见着一个摆夷女人当众勾引从大宋来的商贾,大胆的行径令人咋舌。
踏上大理路程的第十六天傍晚,天光将暗,晚霞在天边留下橙红的影子,与初升的明月相应。
海潋儿紧跟在霍岳庭身后,进入大理境内的这座热闹客栈。客栈为两层深红木楼,每个房间的暗色格子木窗都洞开,颇具边塞风情。木楼之外有几处牧羊人及商队的营地,即使还未入夜,来此安营扎寨的、打尖的、用膳的人络绎不绝。
自踏入客栈,海潋儿的两颊就不由得鼓了起来,满心不悦。客栈中异族女子们火辣辣的目光毫不掩饰地随着自家相公的身影移动,这些目光若是有手有脚,恐怕早就把霍岳庭牢牢抓住,再也不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