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到堂内,她赶紧在总管的安排下,给公婆行新妇大礼,霍家两老纷纷拿出上等的珠宝赠予二媳妇。身体越发康健的老太爷今日也从东山别馆而来,孙儿当中他尤其疼爱霍岳庭,爱屋及乌,当然不会空手而来,连忙叫下人搬来一套昂贵的金器送给海潋儿,用膳前,老太爷更是点名让霍岳庭夫妇坐在他两侧,席间还破列为她夹来一只肥美的鸡腿。
“潋儿,来吃菜!”大嫂水芙蓉格外热情,为长辈及夫君布菜的同时,也不忘照顾新进门的妯娌。
“谢谢大嫂。”海潋儿将用软心糯米酿出来的枣子放到嘴里一咬,忙不迭地道:“大嫂,这枣太好吃了,里面软糯外皮香甜,难吃的枣皮也入口即化。”
“潋儿,这里每一道菜都是你大嫂亲自烹调的,她的厨艺出神入化,紫溪城里没人不夸她是神厨呢。”笑逐颜开的田春光连忙夸赞大媳妇。
听婆婆这样一说,海潋儿顿了顿,留心观察忙着张罗吃食的大嫂,她身板挺直,动作娴熟,完全就是站如松坐如钟的典范呀。开席以来,她自己未吃几口饭,却把全副心思放在照顾丈夫和长辈们身上,不但如此,她还练就了出神入化的厨技,看来霍家各种严苛要求还有以夫为天的祖训绝非是虚言呀。
想到这里,海潋儿心变得沉甸甸的,她转眼看看婆婆,她正为公公擦拭着胡须上的油渍,既细心又温柔。
“潋儿,吃燕窝糕。”
“来来来,喝口鸡汤呀。”
失神想着心事的她把食物放进嘴里,不时与身边的老太爷交谈几句,忽略了霍磊和霍炎庭有些奇怪的神色。
“蓉儿,你今日为什么一直抬头挺胸?”霍炎庭拉拉妻子的小手,用两个人才能听见的声音低语。
“岳庭说,我要当弟妹的榜样,所以我要做个好大嫂,不能让弟妹嫌弃。”憨直的水芙蓉腰挺得更直了。
霍炎庭皱了一下刚毅的眉头,大掌暗中轻轻帮妻子揉了揉腰,担心她挺不住。
而另外一边,霍磊声音微抖地跟田春光耳语,“春光妹,我是不是……做错什么了?”呜呜呜,不要吓他呀,春光妹竟然笑着给他倒茶?!每次他做错了事,春光妹打算向他开刀前,才会这样反常地对待他。
“磊哥,还不是岳庭那小子闹出来的好事,他要我这个婆婆给儿媳妇做个以夫为天的好榜样,否则他就要去大理做和尚。”
“臭小子!”霍磊拳头一握,眸光一冷,就要发作。
“磊哥,不怕,我音音妹子教出来的徒弟不会弱,等着看好戏吧。”臭小子,以后有你好受的呢,老娘即使不出手,也会有人整倒你!
知道原因后,霍磊与霍炎庭不约而同地加快用膳的速度,就怕累着自家娘子,一顿饭在他们食不知味的担心中匆匆结束。
用完膳,两人告别了家人,共乘着暖轿返回岳春院,轿子里,海潋儿握着霍岳庭的手,有些感动地道:“岳哥,潋儿是弃儿,没有爹娘、爷爷,没有哥哥、嫂子,进了霍家门,我一下子有了这么多家人,我好开心,春光姨不用说了,爷爷真和善呀,对潋儿好好,嫂子也是,不但有超凡的厨艺,还特别关照潋儿,吃饭的时候她一直给我夹菜,告诉我什么好吃。”
以前她只有师傅和药婆婆,况且师傅长年在定远侯伯伯军中,只剩她跟药婆婆留在商山,好生寂寞。
“我是你的夫君,以后我所有的幸福都分给你,我所受的宠爱也都给你。我是在各位长辈和父兄的爱护下长大的,爷爷、姑姑、娘、大哥都相当疼爱我,我爹呢就不怎么疼我了,他嫌我占去娘太多注意力,不过这丝毫不减损我拥有的爱。从小到现在,姑姑常叫娘送我去大理王府,有时候一住就是半年,还总是舍不得放我回来。”
“岳哥,为了这么好的家人,潋儿一定会努力学习琴棋书画,努力以夫为天,绝不让长辈和相公为难。”她坚定地说道。拥有了爱人,拥有了亲情和相公的关怀,她一定要争气。
“琴棋书画不急,关键是……”
“以夫为天,我明白的。”
“潋儿真乖。”霍岳庭陶醉在妻子的柔顺乖巧。不枉他苦心安排呀,在保护亲亲小娘子的同时,他也不用做霍家第三枚妻奴,天佑霍家!
海潋儿靠在他的肩上,眼皮渐渐觉得沉重。喝了美酒,吃下美味佳肴,睡意立刻就涌了上来,轿子还未到岳春院,她已睡得不省人事,连霍岳庭抱她下轿,回到寝房,她也一点都不知道,娇小的她犹如一只小猫蜷在霍岳庭的怀里,幸福安稳的睡了一整夜。
早晨睡饱起身,她亲自服侍霍岳庭更衣净面。
“二少奶奶,堡主夫人让我把早膳送来,这是她今晨特意为你们准备的。”小七在花厅外说道。
“放在花厅的桌上吧,一会我服侍岳哥用膳。”她要以夫为天,她要竭尽全力做到最好。
霍岳庭打开双臂,含着笑,任海潋儿为他系上衣带,再抚平袍子上的细褶。
“用过早膳,我带你去我们的新家。”
“好。”
海潋儿凭着记忆,按照芙蓉嫂子布菜的方法,一边照顾相公用膳,一边自己也吃了起来。
伺候霍岳庭用过早膳,两人相偕坐上马车,攀上山巅的山泉别馆。
“我好喜欢这里!”来到风景幽美的山泉别馆,海潋儿拍着小手叫好。
“潋儿,以后山泉别馆只有小七、夜雪和几个家丁,没有从主宅带几个丫鬟过来,你会不会太辛苦?”主宅里那些丫鬟婆子大多是他娘亲调教出来的,人多嘴杂,他担心这些下人不可靠。
“以前在商山,大多时候就我跟药婆婆,人多了,我反而不习惯呢。岳哥,潋儿不需要丫鬟婆子,岳哥的饮食起居,我想亲手打理。”她想在山泉别馆的东院里开出一片药圃,把她带来的药材种子都插洒下去,若是有丫鬟婆子在,可能会说她不精琴棋书画,反而做起下人事,徒添困扰。
“潋儿,娶到你真是我的福气。”霍岳庭拉过海潋儿,深情地看着她,“跟我来,我有好东西给你。”
牵着因磨药而粗糙的小手,霍岳庭带着海潋儿出了寝房,走向别馆的西侧,路上是白玉石砌成的回廊,往外一望,满山葱翠。如今虽是冬月,但强劲寒冷的西北风无法越过紫溪城以北的高山,使得紫溪城地界内的群山仍是绿意盎然。
山间的画眉、麻雀、水鸟儿不时从他们身边飞过去,远远还能看见小树上跑动的小松鼠。
走过回廊,他们来到叠翠院,当霍岳庭打开门,海潋儿不禁惊呼一声。
“岳哥,你有这么多话本?!我的天啊!这是多年前就已绝版的《战魔》,这是我一直想看却找不到的《碾玉观音》……”两层小楼里,能堆满山谷的书籍陈列在数个书架中,书册的数量多到惊人。
“以后想看书,就自己到这里取吧,最尽头的那一排架子,全是昙花先生的作品。”
海潋儿半张着嘴,望着檀木打造的书架,浑身轻颤,以后这些书都是她的了?
“再到东厢看看,然后你看看寝房里还缺什么,我吩咐人从岳春院搬上来。”
“可是……”她不想走……书就在眼前,她多想扑上去,看到昏天黑地,不吃饭也不要紧。
“潋儿!”
“岳哥……”
“以夫为天哟。”他可是领教过海潋儿对书本痴迷的程度,一看起书来,连看都不会看他一眼。哼,他才不承认自己跟书吃醋哩。
咽了口唾沫,海潋儿深吸几口气,小拳头紧握,对霍岳庭道:“岳哥,我跟你去东厢。”
霍岳庭莞尔。
之后两人一同去了东厢,再转回到花厅里。
海潋儿来了兴致,见妆台前已备好光洁如新的铜镜,连忙坐了下来,略有些顽皮的说:“岳哥,我们要不要来玩画眉?”古书都说,这是闺房之乐。
“画眉?”霍岳庭缓缓走到妆台前,若有所思地道。
“帮我画眉好不好?”海潋儿指着自己。
他不回答,只用如泉水般幽深的眸子盯着她。
“怎么了?”她不解地问。
“我们来点特别的!”他露出一抹顽皮的笑。
“特别点的眉?”
“闭上眼,我一定给你弄些特别的,十里之内,没有人会比你更特别。闭上眼,不许偷看。”
俏皮的眼睛一眨,她开心地笑了起来,“你一定要帮我画得很特别哟。”这样才好玩有趣。全心全意信赖丈夫的海潋儿闭起眼睛。
眼睛看不了,她耳朵还能听,鼻子还能嗅,她感觉到霍岳庭搬来某个东西,接着开始在她脸上刷上一层气味芬芳的药汁。
“还没好吗?”她越来越好奇。
“就快了,不许偷看。”看她想张开眼,霍岳庭连忙开口。
海潋儿急忙又闭上眼,还不忘重申清白,“人家才没有偷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