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认得出那个女孩儿吗?」另一位仆妇好奇的追问。
青萝迅速点头。「她就是维医生的女儿。」
「哦--」一阵轻微的议论声在女人堆里喧哗开来,几张赧红的脸缓缓漾出窃笑,吱吱喳喳的交换起意见来。
「维医生的丫头?那一定是索门沉不住气了。」厨娘和几个女人咬起耳根子。
「暧,现在的年轻人哪!」另一位佣妇羞红了脸,啐了一口。
「大家安静!」女管家站出来稳住状况。「董小姐,假若妳没有其它的事情,我们必须继续工作了。」
「慢着!」青萝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们怎么一点都不关心呢?方才的景象绝对不是普通的男女调情,那个男人很明显的想强迫那个女孩。」
热心为怀的厨娘终于听不下去了,决定站出来为她开释解惑。
「董小姐,索门并没有欺辱维家的丫头。」厨娘窘红了脸。「他们正在『给定』。」
「『结定』?」她只听过强暴、侵犯、蹂躏。
「结定是本地的习俗之一。」厨娘思忖着该如何措辞,才能让她理解。「年轻小伙子倘若瞧上哪家的女孩儿,没有把握女孩儿的父亲愿意允婚,便先将她占为己有,她父亲就再不能将她许给旁人了。」
身后一票娘子军纷纷点头。
「啊?」她傻眼了。
厨娘快乐的解释下去,「女孩若也中意那个占有她的男孩儿,她父亲通常会成全小两口,出面为他们筹备婚事,结下一桩美满的良缘。这就是结定的由来!」
「那么,女孩儿如果无意于对方呢?」
「那便由她的父亲提出法律控诉。让对方接受法律的制裁。不过……」
「不过什么?」她纠着眉心紧紧追问。
「根据麦氏部族的律法,失去清白的女孩不能再嫁给旁人,除非那个夺去她处子之身的男人死去为止。」
「也就是说,她父亲可以杀死那个男人?」青萝睁圆了璨亮的杏眼。
「当然不行。」满屋子女人被她的结论吓一跳。「杀人是违法的!在我们族内可要判死刑呢!」
「让我弄清楚一点。」她努力厘清混乱的思绪。「妳是说,本地的男人可以大大方方的强暴女人,而那个被强暴的女人只能选择嫁给他;倘若她不愿委身于他,那么下半辈子也不能再嫁给其它男人,除非他哪天被车子撞死或被骆驼踩死?」
「也不能这么说。」厨娘听出她的不以为然。「结定通常是由两情相悦的男女……」
「我从头到尾没有听见『两情相悦』的部分!」她恼怒的提出反驳。「女人必须为强暴自己的男人守活寡,这合乎哪门子公序良俗的要件?」
女人们面面相觑。
「这是部族流传下来的规范,妳身为一个外人当然无法了解。」女管家庄严肃穆的指责她。「况且,情形也并非如妳所说的那般恶劣。麦氏部族的父亲们都将女儿保护得很妥当。若是心存恶念的坏男人,绝对没有机会得逞。」
「我刚刚看到的情景可不是那样。」她冷冷驳斥。
「妳不了解……」
「我看不了解的人是妳们!」她打断女管家的万言论。「奴性已经根深柢固的扎进你们脑袋里,你们还视为天经地义。依我看,所有中东女人都该送出国去,接受两性平权教育。」
「妳妳妳,妳说这什么话?」女管家气得口齿不清。
跟她们铁定谈不出个所以然来,青萝不再浪费唇舌,懑恼的往主屋跑去。或许齐磊愿意讲讲道理!
她绕回主屋,一路直奔向书房重地。
咚咚!两下重击擂向书房门扉,未等房内的人响应,她主动推门而入。
齐磊停下工作,礼貌的从大木桌后头站起身。
「请进,别客气,尽管把我的书房当成自个儿家里。」低沉的嗓音夹着几丝轻讽。
青萝太生气了,拒绝陪他玩礼尚往来的游戏。
「林子里出了事,一个叫『索门』的男人正对维医生的女儿施暴。」她挑战性的觑望他。
「妳确定吗?」他的响应很冷淡,不要不紧的反应和那群女人如出一撤。
「我非常非常确定。」她重重点了一下脑袋。
齐磊把下巴顶在双手的指尖,静静打量她半晌。她整个人彷佛熠熠发着亮光,被怒火烧腾出耀眼的神采,水汪汪的双眸盈满愠意,两颊也因为适才的急奔而明媚嫣红。
「好吧!我们过去看看。」他微微一笑,从书桌后挺起修长的躯体。
青萝一愣。「真的?」
「难道这不是妳来找我的目的?」他好笑的反问。
「当然是!不过……我是说……」她还以为他会像那些女人一样,习以为常的挥挥手打发她。「算了,我们走吧!」
这男人,总是让她感到惊讶。
※※※
感觉怪怪的……
这条林间小径她不知走了几回,如今身边多了一个他,气氛硬是添了几分暧昧。
青萝埋头苦干往前走,间或瞧瞧树,瞧瞧草,瞧瞧跟屁虫飞飞,便是不瞧身畔的高伟身影。
「找到了吗?」他闲适的发出问号。
「找到什么?」她愕然抬头。
「我也不知道。妳一直四处张望,我以为妳在我东西。」话中明显藏着笑意。
「妳还有心情说笑!」娟秀的俏脸登时沉下来。「动作再不快点,等我们赶到池畔,那女孩已经被毁尸灭迹了!」
「任何人在本地犯了法,决计逃不过制裁,我可以向妳保证。」他一派气定神闲。
青萝轻哼一声。「即使治得了坏人又如何?他已经对那个女孩施暴了,受害者的痛苦已无法改变。」
「既然如此,我们迟到早到也不会有任何差别,不是吗?」
「可是……」这句话还真有几分歪理!青萝登时无法反驳。
「妳似乎晒不黑。」他天外飞来一句无关的话。
「什么?」这男人变换话题的速度真快。
「妳平时老是在城里逛逛走走,怎地肌肤仍然白得像纸一样?」危险级的紫外线向来是白皙肌肤的大敌。
「你现在想和我讨论美白问题?就在某个女人被人凌辱的时刻?」青萝停下脚步和他对峙,今天很有找人吵架的兴致。「麦达还真说对了!你实在不像温柔体贴的麦家男人。」
「想必妳对麦家男人的了解,已经足够判断我像或不像?」齐磊问得浑不在意。
「我是以麦达当标准。」她继续寻衅。
「那么我确实很不像麦达。」他优雅的同意了。
斗气也得有个势均力敌的对象,人家摆明了随她叫阵,老僧不动不闻,这场架吵得起来才怪。
「快走吧!还嗑牙!」她没好气的继续往前行。
齐磊啼笑皆非。也不知是谁先找谁磕牙,居然还骂他?
不过他天天闷在屋子里,将近四天没有出来散散步,今日下午虽然没有鸟语、花也不香,总也享受到一番绿意。何况身而有一道娇润的纤影可以欣赏,走起路来柳腰款摆……他微笑欣赏纯佳的景致。
「今天是妳第一次撞见有人在树林里偷情?」
纤影的步伐明显顿了一顿,似乎在考虑是否要和他恢复邦交。
「你的意思是,城里的情侣经常躲在这里幽会?」她终于接下话帖。
「可以这么说。」他点头同意。
「可是我方才看见的景象绝对不是普通幽会!」她很坚持。
「那只好等我亲眼看到,再来下定论。」他不置可否的道。
「别告诉我你花心血成就这片树林,就是为了提供男人一个胁迫女人的场地。」她冷冷的嘲讽。
「啊!我纯洁的动机,被利箭刺得伤痕累累。」他一只手按住心脏,丝缎般的音段犹如朗诵莎士比亚的台词。
青萝突兀的转过身,齐磊平静的与她相望。
半晌,她终于叹了一口气。
「好吧!我知道我的态度很恶劣,然而我真的看不惯贵部族的陋俗。」她挫败的摊了摊手。
「我接受妳的道歉。」他的眸心跳上淡淡笑意。
青萝开口欲反驳,想了一想,还是不说了。
「你应该多学学麦达,他比你有绅士风度,绝对不会让女士们无路可退。」青萝又叹了口气。奇怪!她今天拚命在叹气。
「很抱歉令妳失望,麦氏家族的浪漫因子全让麦达继承去了。」他的语气变得很生硬。
他不高兴了吗?青萝感到迷惑。牠的性情委实太难以捉摸,每每和他应对时,她总觉得自己沉入一汪清冽的水泉中,四周都是平滑柔细的触感,却随时在变换姿态,让人看不真切。
「啊……」林中传来娇弱的呻吟声,终止了两人的对话。
「到了,就是那里。」她精神一振。连忙潜向一颗巨大的花岗石后头。「你看……」
回首正欲提出指控,一只蒲扇大掌冷不防从后方掩上来,蒙住她的芳唇,便将她拖往另一个方向。
「嗯--」愤怒的抗议声全被掩在巨灵掌下。
齐磊索性将她拦腰抱起来,轻松的姿态彷佛她没有任何重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