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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分吃了一锅面,她足足吃下三分之二量,他不置一词,意味不明地笑着。

  饭后她习惯性地跟着他收拾餐具,一起在厨房洗涤,为了冲淡尴尬,她说着简单的家常话,他自在地应和着,像从前一样。

  像从前一样。这个念头乍现,她伤神地揉着太阳穴,思索了一分钟,转身走出厨房。她打起精神,重新找出瓦愣纸箱,放眼四周,把辨识得出物主的东西逐一放进箱内。

  这不是件轻松的事,必须到处打开抽屉或橱柜费心挑拣。佟宽偶而靠近,单纯递茶水,并无开口,他或站或坐,保持一段距离观望,目光柔和。

  屋里宁静幽凉,穿插着芬达的滚闹低吼声,她紧咬牙根,加快手边工作。但流动的空气里弥漫着他的气息,他的足音,他接听手机的话音,他的无所不在让她的呼吸莫名发疼。彷佛隔绝了所有的氧气,逐渐地,她的呼吸开始不规律,心跳加倍急促。

  她惶惑地捧着胸口,蹲坐在地板上,虚弱的手劲再也无力移动纸箱半分。

  一道黑影背光俯看她,关切地问:“咏南,怎么了?”

  许久的噤声令她喉咙喑哑,发不出声。他静静看她半晌,递出一只手,就在她鼻尖,像根救溺的绳索,她交出左手,让他紧紧握住,他稍一牵曳,她轻盈的身躯就朝他攀附,他拥住了她,不费力地将她拦腰抱起。她将面颊偎在他肩上,强烈的心跳竟得到了神奇的抚平。

  她闭上眼,感觉到他在走动,他与她耳鬓厮磨。就这一刻,她不在乎他将她带到何处去,只需要那么一点点温存,她就能获得新生的力量,纵使是飮鸩止渴,也不想放开他。

  他小心翼翼将她放在床上,用指尖揩去她激动的泪水,亲吻着她的脸,一遍又一遍,然后环抱着她,待她慢慢睁开眼,与他咫尺凝视。

  她唤他:“佟宽……”

  “在这里,我一直在这里。”

  他亲吻她的唇,摩挲她细致的颈项,柔软的胸脯,因消瘦而更纤薄的腰身,他用敏锐的指腹一点一滴感受她真实的存在。但是还不够,永远不够,他动手褪去彼此的衣物,用沉重的身躯覆盖住她,他要用全身的肌肤感受她,以强烈的yu/望和她彻底结合,在她身上留下印记。

  一反昔日的温柔耐性,他手劲粗放且大胆,一再让她感到迷乱和难以禁受的痛楚。他不思怜惜,强悍而热烈地进入她,他再一次用身体宣示,她永远都不该起心动念离开他。

  周围再度呈现异样的宁静时,她的直觉告诉自己,他不在屋里了。

  欢爱过后,她在他怀里睡了一阵,血液里的不安获得平静。不过几个小时,却宛如隔日,因为还是下午,不是她的睡眠时间,她自然地苏醒。

  穿上衣物,下了床,在屋里巡绕一遍,室内光线变幻成近晚的余晖。她唤了几声,确定他不在同一个空间里,感官不再受到牵引,脑袋愈发清明,一旦理智重新驾驭思维,懊悔的情绪继之而起,大量席卷她的知觉。

  她抓起背包,决定迅速离开,或许下一次来收拾东西时应该请章律师陪同,她不能再一次放纵自己。

  她快步走近大门,转动门把,只一下,便遇到了障碍,门把分毫未动。

  记得这道门安装了复杂的五段式门锁,她上下几个扭把都试了几遍,仍然文风不动。她弯腰觑看门缝机关,一再扳弄,详加研究了一番门锁结构,还是没撤。

  灵机一动,伸手掏翻背包里的手机,努力掏了半天,却触摸不着手机形体,定睛朝内一探,除了笔和面纸、几颗头痛药,重要的记事本和手机一起消失了。

  她惊诧不止,发了一会呆,排除几种可能性,回头在客厅寻找室内电话,拨了佟宽的手机。

  “佟宽,你在哪里?你出门时是不是不小心把我反锁在屋里了?钥匙呢?”

  一听见他的声音,她连声迭问。

  “不是不小心,是故意的,没有钥匙。”

  “……”她跌坐在沙发上,他连撒谎的意图都没有。

  “我在忙,好好等我回来,别到处乱翻,钥匙都在我这里,你找不到的。”

  “佟宽,别开玩笑了,我们不是说好了?我们刚才那样不能改变什么——”

  他抢白道:“我不记得和你说好任何事情过,协议书只是为了逼你出现,我手里的那份早就躺在碎纸机里了,别期待登记手续,那是不可能发生的。”他口气平淡,不似有愠意,可也听不出愉悦。

  “你不明白,事情不是像你想的那样,你得放我出去——”

  “你说反了,应该是事情并不像像章律师说的那样简单,他搞错唬弄对象了。咏南,好好待着,那里可是十楼,别动任何歪脑筋,坐不住就做晚饭吧,我八点钟左右会到家。”

  “你想做什么?章律师不会听你的,他——”

  “他如果肯说实话,我保证他明天照样可以人模人样出庭辩护。”

  “佟宽——”

  耳边只听见断线的机械声,不再有其它。

  她抱头冷静思索。

  章律师的连络电话都储存在手机里,除了佟宽的手机号码,她一向没有花心思记亿他人号码的习惯,总是利用通讯簿直拨。没有了记事本,室内电话无用武之地,没想到他如此了解她的习性。对了,计算机!还有计算机可以对外联系。

  她花了半小时找遍整个屋子,连狗屋也不放过,最后颓然坐在地板上,欲哭无泪。

  佟宽果然带走了所有对外的联系工具。

  “你想清楚了?确定消息正确?”威廉皱着脸,反复再三询问同样的问题。

  合伙成立新公司方案已进行至一半,佟宽说撤资就撤资,怎不令人头疼?

  “别再问了,我不想再从头说一遍我是怎么威胁人家律师吐实的。”佟宽填了一些表格,交给威廉。“就这样吧,我这笔钱直接汇到这个户头去。”

  “自立门户一直是你的目标,真的不再多考虑?”

  “晚几年罢了,不急,我们还是可以合作,只是换你雇用我了。”

  “你确定张太太不会付尾款?再怎么说林咏南已付出一切,可以说一无所有,张先生费尽心机所做的那些安排,受益者几乎是他那个家,拿出九牛一毛解决这个燃眉之急根本是不痛不痒,她不担心自己的丈夫,也该想想钱是怎么来的?”

  “答应付尾款不就公开承认她和三个儿子手上有那些违法的资金?给了如果后患无穷,不如装聋作哑。咏南太天真,以为隔海打官司可以让张太太屈服,她不明白这种旷日废时的事是有钱有闲才做得来的。”

  威廉徐徐吐了口烟圈,嗤笑了一声:“不明白的是你吧?她就是明白得很才想离开你,她不愿意你跟着她耗在这种鸟事上啊。”

  佟宽看向威廉,他摩挲着下巴,万分不解的模样。“不全对,她后来已经知道我和陆家的关系,为什么还想离开?她明知道我从来就不在意能否顶着陆家光环的啊,更别说那些无聊的门当户对的了,再说如果我愿意出手,向陆家索讨那笔尾款也不是办不到,她何必自己卯足了劲承担?”

  “这就怪了,她成天就在你家,亲自问她不是更好?何必在这里玩猜谜?”

  他罕有地露出讪笑,“她最近在和我闹脾气,怎么都不肯说话。”

  “这更古怪了,她人都留下来了,还有什么脾气可闹?”

  “被关了几天出不了门,脾气自然不好。”

  “你关她?”威廉瞪圆了眼,烟屁股掉落在地板上。

  他面色一整,理直气壮,“是又怎么样?”

  “你——真是无所不用其极!”

  “事情解决了,我自然会放她自由,这笔款尽快汇到高田帐上,不可节外生枝。”

  他这几天也不好受,林咏南给人印象随顺坦率,拗起来可不是普通的程度。

  她认份地煮饭烧菜,打扫洗衣,晨起记得跳绳,就是一句话也不说,连托他买女性卫生用品也极不情愿地写在纸条上,夜晚坚持在沙发上就寝,完全不让他碰一下。孤枕难眠,他不是不想念那段小镇上的同居生活。

  这么善体人意,从不愿造成别人困扰的女人,为何在这件事上如此固执?

  心事翻涌,不经意想起了她曾经郑重其事对他说过的,而他当时不甚挂怀的话——“我相信你,无论你做什么决定,我都相信你。”,“所以,你也要相信我,无论我做什么决定,一定是因为爱你。”

  他凝眸思忖,盘旋在心头的某些想法隐约成形,对照林咏南的过去,那些想法越发清晰可见。

  他再次看向威廉,释然地笑了。

  门刚开了一缝,一只女性的纤细脚面瞬即卡在门坎,双手从内用力扳住门面,身子一矮,企图从他胁下窜出门外。

  他也不阻拦,大方地让门户洞开,不与她较劲。她赤足在走廊上奔跑了几步,察觉他不但没返身追逐,还直接走进了屋内,显然不担心她一走了之。她机警地煞停,倒退回门口,朝里探头探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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