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门!」
房东就住在楼上,她无可奈何,只好放这只火龙进门。
他在她窄小的客厅内来回踱步,仿佛焦躁得一刻也静不下来。叶以心谨愤地靠在门板上,等他先开口说话。
「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郎云陡然止步,语气近乎严厉。
「谁?」
他朝她跨了一大步,「告诉我,你丈夫是个什么样的人?」
「一个很好的男人。」她揉着眉心,疲惫不堪。
「他今年几岁?叫什么名字?住在哪里?做什么营生?他有多爱你?」他的问题如连珠炮一样。
「郎云……」
「回答我!」他再逼近一步。
她叹了口气,直视他。「他叫张国强,大我五岁,只是一个平凡的山野樵夫。他非常爱我。」
「妳呢?你爱他吗?」他已经逼到她身前,再一步就能碰触到她。
「郎云,你到底要做什么?」她的额际痛到快裂成两半。「你一辈子都不会认识我丈夫,他之于你只是一个陌生人,你就算问尽所有关于他的事,又有什么意义?」
「回答我,你爱他吗?」砰!他的双手抵在门上,将她紧紧锁在胸怀间。
「我当然爱他!不爱他何必嫁给他?」她低喊。
「那他呢?他爱你吗?了解你吗?」他压低身体,和她四目迎对不让她闪躲。「你知道你有多么里外不一吗?」
「你在胡说什么?」她忍回一声尖叫。「郎云,你身上有酒味……你是不是喝醉了?」
「他知道你很淘气吗?他看过你调皮的样子吗?他知道你只是表面上乖巧,其实骨子里充满恶作剧的因子吗?」他的声音渐渐变低。「他知道你眼中闪着笑意的样子有多美吗?他知道该珍惜你使坏的一面吗?他知道如何纵容它吗?」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她深深吸了口气。
「你的一切都表现在你的作品里,调皮爱闹的那一面,活泼的那一面,恬静美好的那一面,这一些,他全都知道吗?」
心跳的频率全部乱掉,她捂着脸颊,怀疑发软的腿何时会失去支撑的力气。
「郎云,你到底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她是那样千方百计地回避他……他为什么要一直回来?
「这些我都知道!凭什么他却可以得到你?」他的胸口有一股狂烈的火在烧。
他知道自己的愤怒完全没有道理,她并不欠他任何东西。然而,旁人又怎么能了解呢?生平第一次,他如此地接近爱情,却在还没开始萌芽的时候,便硬生生地截断。
他原本想好好地追求她的。
他想送她鲜花,为她写肉麻兮兮的情话;想到专柜为她挑选性感内衣,晚上再亲眼看她穿上去;想带她到淡水河边漫步,互相打对方腿上的蚊子。所有他不曾为任何女人做过的蠢事,他都想为她做,然而,他来迟了一步,她已经嫁给别人!就像一个小孩终于找到梦想中的糖果屋,主人却残忍地将店门关上。
是的,他现在的怒火来得极端的幼稚,但是他忍不住!他就是想凶狠地摧毁一些什么。
「因为我和他更早相遇。」她无法再看他阴暗狂暴的眼神。
「这不公平,我也发现了你!」他的气息吐在她的唇上。
「你甚至不认识我!」她快撑不住了,他为什么不赶快离去?
「对,但是我『发现』你,就像发现一座未经发掘的宝藏,却被另一个男人抢走了所有权,这不公平!」
「生命本来就是不公平。」叶以心低语。「当我需要你的时候,你并未出现……」
「我无法接受这样的不公平!」他猛然吻住她。
这是个属于另外一个男人的女人,他的道德观禁止他碰触的范围,但是他厌倦了挣扎。
他从不曾如此渴切地想望一个人。他的生命拥有了一切,名利,地位,家人,朋友。但名利与地位是次要品,失去了能再赚回来,而家人和朋友虽然重要,却不能弥补他心里的空缺。
那处空缺一直存在,在她出现以前,他并没有发现。他仍然不晓得是什么引动了他,只能确定一件事:唯一能填补的人,只有一个老是想从他身旁逃跑的女子。
若他放手,就真的失去了。
「失去」两个字在他体内震成一圈圈的涟漪。潜意识不断狂吼──抓紧她!不能放手!你只有这次机会!
他猛然抱起她,闯入唯一的房间里。背心碰触到床垫的那一刻,她凛然一惊。
「郎云,你想做什么?不行……」她惶惜地想闪开。
他随即压下来,攫住她的唇,制住她的所有举动。
她心里一慌,眼眶又开始不争气地泛湿。
「嘘,别哭……」强烈的吻转为浅浅的细啄,犹如对待珍藏的宝贝,一点点、一滴滴,亲依地印着。「别怕我……我不会伤害你……」
她的心头拧紧,疼得近乎昏厥,想哭的感觉依旧浓烈,却不再是为了恐惧……
他吻上她的颊,滑入她的颈窝。天花板的灯,亮得让她睁不开眼,她晕眩地闭上,天旋地转的感受在脑子里盘旋不去。
酥胸一冷,随即被更炽烈的热源熨贴,她感觉到自己敏感的肌肤被轻咬,再烫上一个吻补偿。
「告诉我,你是要我的……」他喃喃道,吞噬每一吋暴露在他眼前的肌肤。「告诉我,你的感觉和我同样强烈……」
叶以心对上他的眼,准备以最坚定的拒绝让他知难而退。
入眼的,却让她彻底瓦解。
郎云的浓眉紧锁,眼底只有悲伤。他怎么可以?她哽咽住,不断地呼息。
她可以应付他的强横傲慢,却无法应付他的脆弱。他怎么可以露出这样的眼神看着他……这个可恶的男人!她好气他……她是如此的气他……
仿佛从初见的那一刻起,她的体内便绷起了一根弦,越绞越紧,紧到几乎让她窒息。现在,它铮然一响,终于断裂了。
「是的,是的……我要你……」她的声音破碎了,紧紧搂住他的颈颈。「我要你……」
吻重新变回狂索和渴求,他使尽每一分力气,想将自己印进她的体内,化入她的心里。
「心心……」
她的名字融回她自己的唇内,她承接住,再渡回他的口中。
一切都放开了,在此时此刻。她回报的热烈不下于他,两人都凶猛地攻掠对方。他吮着她的颈项,直到那里出现一个个血红的记号。她吻上他的胸膛,在那里找到一个浅淡的伤疤。
他可以得到她。郎云模糊地想。立刻,在这里,没有任何人可以阻止!
然而,她属于别人……
他的吮吻加重,让她昏沉地轻呼。他的皮肤滑顺得如同丝绸,其下却包裹着钢铁。每根肌肉线条分明,被她抚过之时,先绷紧,再放松。
这不干任何人的事,只干他们两人。
但是有一个男人在某处等着她。
小孩呢?他从未问过她,她已经是一个母亲了吗?
他陡然抱紧。
松开,弹起,退后。
冷空气让叶以心茫然片刻,直到她看出去的是天花板,而不再是一张布满情欲的脸庞,她才明白发生了什么事。
郎云在床尾快速走动,一遍又一遍。
她是别人的女人!有一个丈夫正在期待她回家,如同她若属于他,他也会盼望她返家归来。一晌贪欢,代价不只是他的原则与价值观,还是另外一个家庭的幸福。
古铜色的宽背耸起又平定,不断深喘,想让那股令人发狂的火消熄下去。
直到自己回到完全的控制状态,他才回过身。深邃的眼神仍然无奈,却已经冷静。
「我好像有把你在床上弄哭的本事。」
她把脸埋进被子里,无法看向他。
「离开他,到我身边来,你做得到吗?」郎云轻声问。
她用力摇头。
「那么,我们以后,最好别再见面了。」他静静说。
香肩剧烈地抖动,她点点头。
万籁俱寂之后,浅缓的脚步声往外走。
木门与铁门轻轻合上,只激起一声细响,却像天崩地裂的惊洪,溃决了她的眼眶。
☆ ☆ ☆
压仰的争执声已经持续了整个早上。
「你说啦!你跟她认识比较久。」
「也没久到哪里去,只比你多三个月。」
「三个月就很长了!」
「你是店长耶!」
「这个店长正在叫你做事耶!」
她有理!小莉咕噜两声,拿着一纸合约转到店里去。
「呃……叶姊……」
柜台后的人茫然望着前方,没有反应。
「叶姊!」小莉惴惴地加大音量
「啊,什么事?」叶以心陡然惊醒。
「不好意思,我……我们有事情要找你商量。」小莉搔搔脑袋。
门外的新店长听见她用的是复数,抛来一记白眼。
「是这样的,叶姊,关于我们和对面那间公司续约的事。我们本来不是讲好了,先签三个月的试用约吗?现在约已经满一阵子了,『郎亿』那里是继续让我们做没错,可是……我们好像应该把白纸黑字的客户约签下来比较保险。」被点到名了,新店长只得一起进来排排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