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
几许星心事 凌淑芬
其实,原本已经先写好一篇序。但甜美的小郑说:「十年耶!十周年耶!十周年的庆祝活动呢!写点跟十周年有关的事吧。」
于是我又回来苦想。
十年。这十年间发生了什么事?
首先,这十年间,科技更进步了。这十年间,我养的猫口狗口增多了。这十年间,天气越来越炎热,台湾一天到晚拉缺水警报了。
……好像跟十周年庆祝活动都不太有关?
啊,真痛苦。凌某人自己承认,我很不会写感言似的前言或后记,所以……再把原来那篇拉回来吧!哈哈哈!
话说几个月前,凌某人接到出版社的来电,小郑的声音依然是如此甜美。我私下怀疑,她可能到了八十岁,还是这把娇细细的小女孩嗓音。
记得我以前在后记中提过,无端端接到出版社来电,绝对不会是「好事」。听小郑讲到第三句时,凌某人心中的警钟再度证明了它的运作无碍。
「活动?出版社有活动?」我刚睡醒,声音听起来就很呆滞。
再度向读友诸君报告一下,出版社的邪恶手段是这样的,当他们有什么可怕的阴谋在进行时,都会挑我睡得昏天暗地的时段打来,然后等我挂断电话,再回去昏睡,一醒来时就发现大错已经铸成,一切都来不及挽回!
「对呀,因为明年三月是出版社的社庆,我们打算如何如何……」小郑用甜美的声音催眠我。
「哦。哦。嗯。是。呼噜呼噜……」我应到后来其实已经睡着了。
「好,那我们就这样说定啰!」小郑快乐地说。
「噢,好好。」我迷迷糊糊地说。
「明年三月哦!那就说定了?」
「嗯?」脑中有一根神经被触动,我陡然惊醒。「我怎么不知道我跟你说定了什么事?这是何时发生的?」
「不就在刚刚吗?」无辜又甜美是小郑的拿手好戏。
好,我的大脑再把事情从头演练一遍,大意上是说,明年出版社打算办一个长期的活动,每个月要推个人出来当替……呃,出书,所以要我打头号云云。
「哈哈,哈哈,」我干笑两声,「好,我知道我很糟糕,老是不配合公司办活动,可是从以前数次出版社推套书的计画,你也明白,我很不会写别人指定的主题。看,上次那本『我的爱情浅』,还正好是因为我正在写一本勉强跟『败家子』有关的书而已,不然连那个活动我都沾不上边,你对我还有信心吗?还有吗?还有吗?」
「没关系的,这样好了,你说说你现在正在写哪本书。」
于焉,我也发现小郑变得更厉害了,现在的她精明万分。
「呃,我在写一本流氓老大跟教授女儿的故事。」就是那纵贯线金虎兄的故事啦!
「那个女主角的性格如何?」小郑甜美地问。
「非常阴险,非常两面人。」我快速把人物介绍一下。
小郑听完,笑呵呵地说:「可以呀,没问题,跟我们的活动还满符合的。那你就慢慢写吧!拜拜。」
「呃。拜拜。」我头晕脑胀地挂上电话。
凌某人自承,我只写得出自己想到的主题,创作的独立性对我来说很重要。至于后续出版事宜要如何包装,我十分信任出版社的专业。
于是,我写写写……我写到第二章而已,决定先停笔。
没办法,老状况重演,另一个故事蹦上我的脑海。全新的人物,全新的情节,全新的爱恨纠葛。
有了之前某一次的例子在前,我知道回去与正在写的故事挣扎是没用的,新故事会继续折磨我,直到我放下一切,先把它写出来为止。于是我不为难自己,先抛开写了两章的旧稿,快乐地写起新稿来。
也就是读者诸君们手中的这本「拼图」。
我写到第二章时,有一天小郑又打电话来关切进度。
「我的进度一切顺利。」我先小心翼翼地求证。「对了,是你说我可以写自己想写的东西的,对吧?」
「对。」小郑一听今天的任务完成,心情非常愉悦。
咻!心中那颗大石头放下。
「那就好,我先招认,我改写另一个故事。」我的语调非常开朗。
对端沉默了一下。
「什么?」再爆出来是一声尖叫。
「呃,呃,就是,你知道的,我写到一半,突然跳出另一个idea,我……我觉得非把它写下来不可。」
「可是我们内部已经讨论好,你原来那个故事很适合三月的主题啊!那你现在在写哪个故事?」小郑大叫。
读友诸君,您们得知道,甜美的小郑很少这样气急败坏的。我的额角开始冒出冷汗。
「就是,呃,一个女的,和一个男的,然后,这个……那个……」我小声描述一下这个故事。
小郑在那端拉扯头发。「怎么会这样?怎么会临时改故事了?怎么会?」
「你你你……你自己说我可以进行自己在写的故事。」我心虚地替自己辩解。
「可是你当初讲的不是这个故事!」小郑的甜美终于动摇了。
凌某人苦着一张脸。所以找我参加主题性的活动一定吃力不讨好,连我自己也控制不了我的脑子要往哪条线上跑啊!
「那,那,那怎么办?」凌某人结结巴巴的。「还还还……还是先把我的书拉掉,我我,我自己写我自己的?我我我还会躲在家里十八天不出门以示忏悔,还会吃素一个月,天天念经赎罪。」
终于,对端传来一声长长的叹息。「算了,我们再回头去研究一下要怎么办。」
最后,还是难为了公司,所以亲爱的读友们应该会在三月准时看到凌某人的这本书。
同时,您会看到这篇序。
唉!唉!唉!连三叹。为什么出版社每办一次活动,我就要被罪恶感纠缠一次?呜,现在「公司办活动」这句话已经晋升为凌某人的恐慌排行榜第一名了,人间处处是险境!
给詹姊和小郑郑,我再一次将自己的劣行劣迹暴露在读友眼前,尽力帮两位申冤了。如果有人杀过来伸张正义,麻烦帮我挡一挡。凌某人先隐居个几十年,避避风头去。
最后,不能免俗的,祝禾马出版社十周年生日快乐。
P.S.小郑,这回我从「头」到「尾」都写到十周年庆,你可不能再叫我多写一点了。再逼下去,会出人命的。
楔子
现代医学奇迹再添一桩
昏迷三载 植物人苏醒
【本报讯】「郎亿制造集团」少东郎云昏迷三年之后,昨天在私人医院中突然苏醒。
现年二十九岁的郎云,三年前独自开车出游,不慎在南投山区发生车祸,虽然经过医生抢救,挽回一息,此后却陷入重度昏迷,距离他母亲的过世才一个月左右。
「郎亿制造集团」的总裁郎祥中对长子郎云向来最为器重,不料先后发生爱妻因癌症过世,及长子出车祸等双重打击。虽然次子郎霈立刻从日本中断学业回国,依然无法安抚老父的悲伤。此后郎祥中一直未回到工作岗位,直至近年才渐渐接受长子已经成为植物人的事实。
这三年来,郎家不接受任何采访,也不同意让非亲友探访郎云。集团对此事低调处理,曾引发不少好奇的议论。
日前郎家主动安排郎云接受一场脑部手术,希望能改善他的昏迷状态,手术完成不久,护士做例行巡查时,赫然发现他已经睁开双眼,且可以发出微弱的声音。
由于长久卧病在床,郎云的身体非常虚弱,但是主治医师表示,病患的意识已经渐渐回复清醒,而且本人的生存意志非常坚强,相信经由适当的治疗后,郎云能在最短的时间内,重新活跃于人生舞台。
第一章
郎云一进办公室就发现那盆花。
严格说来那甚至不算一「盆」花,只是几段干燥的莲藕堆迭起来,在孔缝中插入桃红和黄色的鲜花,最后配上两根长长的剑形叶子做装饰。
这样的随意堆置,效果却出奇的抢眼,让他驻足了几秒。
既然已经停下步伐,他索性打量起自己的工作空间。
「郎亿制造集团」的总经理办公室是许多人梦寐以求的位置。这间办公室位于三十七楼,占地二十余坪,空间感广阔,其中一面墙全部是玻璃帷幕,将整个台北城的繁华尽纳眼底。
沙发区占据进门的这一端,花便是摆在此处的茶几上,平时会客或进行小型主管会议,郎云会选在此处;他的红木办公桌占据玻璃外墙的那一端,平时他转个身,就能凝望高楼风景,从工作中小憩片刻。
墙上的新生代油画是设计师挑的,角落的铜雕作品是秘书选的,他唯一的贡献是指定这套皮沙发。
沙发很宽,最长的位子可供四人坐,偶尔他加班累了,便会躺在这里小歇片刻。
看这几块莲藕出现在如此公事化的地方,还满有趣的,不知道是出自哪个人的巧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