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宝贝的设计。”他好心帮忙接话。
“你什么都不懂。”成功站在顶端的人,哪里晓得趴倒在最底层的人的心酸愁苦。
“你不说,谁会懂。”他弯腰帮她捡起一张又一张的设计。
自艾自怜的她突然发神经,冲过去,蛮横抢过设计图,“不要你捡!这些全都是没人要的垃圾!全是垃圾!”
她发疯似的用力推他,想要将他撵出门,不让他窥见她不愿提及的伤痛。
雷德将设计图拿高,以免被她不小心撕破,他不动如山,任由她发泄。
她跳跳跳,不论跳得多高,始终没办法拿到设计图,见到他木然的表情,只觉他在欺负她,笑话她,她恨恨用力捶他的胸膛,“你这个该死的王八蛋,把我的设计图还给我。”
咚咚咚用力的捶打,击痛胸膛,可他没有躲避,以看闹脾气小朋友的眼神看她,眉向上一挑,冷冷提醒,“你不是说这是垃圾?”
“……”她的心被他的冷言冷语狠狠刺痛,手背愤恨拭去脸上的泪水,“对!全都是我不要的垃圾,怎样?”
“你不要,我要。”
“你要来做什么?嘲笑我吗?我偏不给!”一把心火熊熊燃烧,既然拿不到他手中的设计图,地上多得是,她要全毁了!
雷德洞悉她的想法,当她要冲去毁了地上的设计图时,伸臂用力一揽,将她困在怀中。
“孔雀男,放开我。”她张牙舞爪,双腿踢踢踢。
雷德牢牢制住她,干脆拒绝,“不要。”
“你可恶!你凭什么?!”她踢踢踢,无奈他的反应灵敏,她不仅没踢到他,脚还差点抽筋。
从她身上辐射出的悲伤,他可以深刻感受到,他由着她撒泼嘶吼,好好发泄。
“王八蛋!你有种就不要放我下来,不然我保证一定让你痛不欲生。”她眼神狂乱,泪流满面,地上那些全是她无法实现的梦想,还留着做什么?提醒她过去的失败?
“够了,我已经受够了,我再也不要画图!”呜……呜……呜……她哭得好伤心,当这话一吼出来,她听见心碎的声音,不由愕然。
她不再拳打脚踢,瞬间放声大哭,如断了线的木偶挂在他手臂上,“呜……呜……呜……呜……”眼泪鼻涕齐发。
雷德叹了口气,席地而坐,将她置于双腿间,把哭得好不狼狈的小脸按进胸膛,让她尽情哭个够,“把你的不开心全都哭出来吧。”
“呜……谁说我不开心?能够不再熬夜画图,我开心得不得了。”她呜呜咽咽任性反驳。
“对,你开心得不得了。”他叹口气,双臂护着她,摇着,哄着。
第4章(2)
“你知道就好,呜……呜……”可恶!为何她的眼泪不仅没有停下来,反而有更加泛滥的趋势?
笨蛋笨蛋笨蛋,她想哭,大可在独处时哭到天崩地裂,她偏不,硬是在他面前……不!是怀里哭得唏哩哗啦,真是丢死人了。
他为何不狠狠嘲笑她?这样她才有借口更讨厌他。
“呜……都是你这个讨厌鬼,没事干嘛跑来我家?”她有气无力捶他一记,再将眼泪鼻涕抹在他的Prada黑色衬衫上。
衬衫糊成一片的雷德又好气又好笑,上下顺抚她的背脊,低沉的声,带着安抚,“因为我想来。”
一句因为他想来,莫名逼出她更多泪水。她和同事都属于互相竞争的关系,上班时气氛是紧张凝窒的,下班后或是放假,根本没人会相约一起吃饭喝茶,且她二十出头就失去父母,唯一的哥哥结婚后,便以家里空间不够大,要求她搬出去。
这些年,她都是这样自己一个人过,从来不觉得有什么不好,直到来到梅香村,遇到互相关心照顾的村民,看到他和他奶奶深厚的感情,这才赫然明白,她已经寂寞好久好久了。
她越想越是心酸,眼泪不停落下,“我做人真的很失败,没有人在乎我,也没有人喜欢我,连梦想都失去的我,算什么?!”她哭得好凄惨。
“只要你愿意,随时都可以将梦想捡回来。”
“不可能。”她泪眼蒙眬,猛摇头。
“你连试都不愿意,当然不可能。”
她火大到抓狂,使出一记头锤。
咚!两颗头撞在一起,小鸟在头顶旋转欢唱。
“噢!你在发什么神经?你以为你在爆西瓜吗?”雷德痛得眼泪都要喷出来了,下意识将她推出坏里,抱着可怜的脑袋哀号。
沛熙咚的滚出他怀里,头同样痛到快爆炸,泪痕斑斑的她趴在地上,这时已分不清是因伤心落泪,抑或头痛喷泪。痛死她了,她怎会觉得她的头真的可以和铁锤相比拟?
她是不是太蠢了?
雷德直到头不再嗡嗡作响,才有办法找拿头当武器的小短腿算帐,但见她趴在地上起不来,想痛扁她的心情立即消散,疲累地将趴在地上痛哭的她捞回怀里,“晓得痛了吧,看你以后还敢不敢。”
他背靠木柱,长长吐了口气,这个不按牌理出牌的小短腿,还真是让他不知该如何是好。
她哭得小脸都变形扭曲了,双手抓着他的衬衫,“呜……真的好痛。”
他看向她的额,红红的,马上肿起来,他猜,他和她一样,额上带了颗鸡蛋。
“一路顺遂的你怎么可能了解像我这种在底层挣扎的人的痛苦?没有人欣赏,没有人支持,连声加油都得不到,我画再多的设计图都是浪费时间,一定没有人跟你说过,你不适合当模特儿,你不如自拍过干瘾算了。”她呜呜咽咽道出所有的委屈与不痛快。
“纽约是拥有各色人种的大都会,想要进入这一行的大有人在,所有试镜的机会,全部靠我自己努力争取,并非凭空得来。”他难得正经八百凝视愤恨不平的小短腿。
泪珠凝结在她眼眶,他的神情太严肃,使激动的她慢慢冷静下来。
他语重心长,“你以为我没失败过?你以为我没三餐不继过?你以为我没怨天尤人过?你以为我总是高高在上?大家所看到的,是已经获得成功的我,他们没看到的是我摔过几次,我也曾经想放弃,可是我不甘心,没道理台湾人就不能在纽约时尚圈展露头角,你说是不是?”
她羞窘点头,他说的没错,她也只看见他风光的一面,完全没去想,他得付出多少努力,才能爬到今天的位置。
“努力确实不一定会成功,但是不努力,是连一丁点机会都没有。我不相信有人光凭好运,就能永远站在成功的顶端。而你,连端盘子都不及格,阿宅肯用你,真是佛心来着。”
她面红耳赤被他损了一顿,却无法反驳,因为她确实打翻不少盘子。
“不过我看你设计图倒是画得不错,就这样放弃,未免可惜。”
“你是说真的?你不觉得我只能在家里车衣服?”她双眼熠熠发亮,燃起一线希望。
“当然是真的,我对客套话没兴趣。”
她的心脏扑通扑通跳得快跃出胸口,感觉前途不再一片茫然,但她仍不敢确认,“可是……”
“要或不要,只有你自己能做决定,阿宅愿意忍受你,你要继续当服务生,也不是不可以。”他潇洒耸肩,决定权握在她自己手中,没有人能替她决定未来要怎么走。
她惴惴不安,却又兴奋异常,小脸红扑扑,她真的甘心举双手投降吗?她真的有办法从此不再画设计图吗?
“不论在哪里,都会有不欣赏你的人,但也会有欣赏你的人,你要为了少部分不欣赏你的人,而自我放弃,在我看来,就是蠢。”他向来我行我素惯了,别人怎么说他,关他屁事。
她兴奋咬唇,未来与梦想对她而言,不再是痛苦的未知数,至少,她得再努力试上一试,真的不行,再决定该怎么做。
实在很奇妙,竟是孔雀男让她重拾梦想,他不是只会到处招摇的孔雀男,他是有想法,会努力的,她对他的看法,有了一百八十度大转变。
她清清喉咙,觉得好抱歉,“那个……你的头……对不起,你一定觉得我像个疯子,对你又哭又叫又打又骂,那么激动是我不对。”她越说越汗颜,头垂得超低,没脸见他。
他伸指勾起她的下巴,“你道歉都不看对方的眼睛?”
她深吸口气,对上他闪耀好看的眼眸,倏地为他的男色所诱,忘了呼吸。
“发什么呆?说话呀。”他伸指点了下她额上的肿鸡蛋。
她痛得捂着肿鸡蛋,眼角挂着泪珠,“噢!好痛。”
“你也知道痛,明天这颗鸡蛋会变得更精彩,你说,我要怎么出门见人?”他摇头感叹,恨不得肿鸡蛋能够马上消失。
“对不起,我错了。”她含泪真心谶悔。
他指着她的鼻尖,警告,“下次,不许你再使出头锤。”
“是……”理亏的她气弱,“那个……你接下来有工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