茜草一个丫头都知道宁愿舒服度日,她这个现代人怎么可能不知道。
她是不可能当妾的,这年代妾室跟丫头差不多,万一主母看不顺眼,要打就打要骂就骂,她才不想把自己陷于这么危险的境地,毕竟有哪个主母会看姨娘顺眼呢?
至于要当正妻,她自问没那度量,妾室进门她一定砍死,而项惠身为知府的么子,饱受万千宠爱,又怎么可能只娶一个正妻,就算他愿意只娶一个,万一她生不出儿子怎么办?她无法解释遗传学,所以必须为丈夫纳妾,从此跟人公家夫婿……喔,不行耶,光想就不舒服,而且哪个姨娘不想争宠,女人一旦想争,小动作就来了。
退后一万步说,即便她运气好生了三个儿子,丈夫也对她一心一意,但上有祖父祖母,公公婆婆,后宅内还有妯娌,有小姑,搞不好还有没分家出去的伯叔父,以及随时会出现的表姊表妹,光想就很恐怖。
到时每天睡到日上三竿的好日子没了,得卯初起床梳妆,去祖母那里尽孝,跟一堆女人皮笑肉不笑的度过上午,然后跟同一堆女人度过每一天,你斗我,我斗你,累死人了。
她成亲是想生活在爱情片中,但嫁入高门,就只能生活在间谍片中了。
大黎朝的女人没有爱情,只有婚姻,婚姻是传宗接代,是孝道,是持家,至于爱情?想都别想。既然没有爱情,那她成亲到底是为什么?
第4章(1)
也不知道是不是老天听到她的无声呐喊,原本隔三差五就在汤进那里碰到的项惠突然没再出现了。
就在既安心又怅然的情绪中,田青梅定下了铺子,也让人重新打扫,能换的都换过,几个木工师傅也进来丈量,预备开始做橱柜,整日脚不沾地的忙碌。
没多久,田竹林跟田竹生回来了。
田大娘与康氏高兴就不用说了,两兄弟久不见家人,自有一番亲热,美中不足的是彩姐儿已经不认得自家爹爹,一过手就大哭。
田青梅揉揉大弟的头,笑说:“娃儿都这样,过几日便好了。”
早知道兄弟俩这日会回来,田大娘跟乔大娘一早就开始忙碌,晚饭异常丰盛。
田竹林性子急,堪堪坐下来便问:“大哥,店铺既然已经差不多,那我们是不是寻个好日子就开张?”
“还早呢。”
“大哥是不是不放心,想试试我们手艺?周师傅守信,我跟竹生已经把周师傅的十样点心都学会了,只不过手脚慢些,口味倒是一样的,不是我自夸,我的苹果饴做得可比周师傅还要好些。”
“大哥让你们过去,学的不是手艺,而是手势与方法,知道什么是手势吗?就是揉面团啦,捏花啦,过糖水啦,那些叫做手势,你们既然已经苦学四月余,总该知道一件事情,学做第一项最花时间,第一项熟了,第二项就快得多,再后来便越学越快,这不是变聪明,而是因为手巧,所以变得容易了,大哥要的就是巧这个部分。”
田竹生的脑子比较灵活,一听就懂,“大哥是想让我们自己想点心,别跟周师傅做一样的东西?”
“后面一句对了,不过不是让你们想,我已经想好了,等明天开始我教你们做,我们不卖跟人家一样的东西。”穿越带前生技能,这种情形下,不开一下外挂都对不起自己。
田大娘很是意外,“梅儿什么时候学会的?”
田青梅早就想好说词,“在赵家的时间多,有个厨娘是大户人家退下来的,女儿跟她学了不少,赵家藏书又多,这参考参考食经,果经,也想出不少花样。糖,面粉,水果那些东西昨日便已经搬入仓库,明日开始,我们三人一块出门,我教,你们做,等什么时候做好,便什么时候开店。”
田竹林田竹生兄弟互看一眼,都露出兴奋的笑容——两人虽都当过几年少爷,但实在太小了,对那富贵岁月一点印象都没有,只能从母亲偶尔拿出的旧衣服知道田家以前多风光,虽然也想过奋发图强,把田家光耀起来,但现实不容作梦,穷家四口想翻身富贵,实在太难了。
田大娘一个女人要养活三个孩子已经不容易,还是靠着田青梅启蒙时的记忆,这才教会两兄弟写字,但书本买不起,束修付不起,去学堂是遥不可及的梦,母女做绣活,兄弟编渔网,这已经是田家日常,富贵?连明天都成问题了还提啥呢。
可这次田青梅回来,带着大笔银两,说要开店,还送了兄弟二人去学习技艺,有个店铺营生,那可比在酒楼当小二还是在家编渔网染粗布出息得多。田家,感觉就要旺起来了。
田竹生扒了几口饭,忍不住又问:“我跟二哥在厨房,那外头总要有人,要请个掌柜吗?”
“不用,以后你们兄弟负责做吃食,厨房再请个小子打下手就行,你们要记得,我们这种小店面的营生,厨房可不能让外人来掌杓,否则人家一旦不尽心,甚至拿乔,这店还要不要开?所以即便辛苦些,我也要你们负责起厨房的事情,外头我打算交给平安,另外再找两个丫头或者小子,进货若方便就由大弟妹帮忙点清,晚上的帐让茜草去结就行了。”
田青梅见到康氏欲言又止的样子,内心明白,刚开始说要开铺子,她自然是高兴的,但现在进入准备阶段,现实的问题就来了,丈夫在厨房忙碌,大姑却只当个甩手掌柜,那赚的银子算谁的?
她都看出来了,田大娘跟田竹林自然也看出来了。
田大娘是个好婆婆,家里那样穷的时候,康氏都愿意嫁进来,这点她很感谢,故从来不说什么严厉的话,只希望孩子们和和美美,这样她就满足了。
至于田竹林则是有点尴尬,大哥是好大哥,妻子也是好妻子,他当然懂康氏在想什么,身为妻子为丈夫打算,不能说她错了,但大哥从小爱护他,照顾他,没进过学堂能识字,也多亏大哥好耐心在泥巴地上用树枝教他,他觉得手足间不需要说太多,他相信大哥。
田竹林不想康氏真的问出来伤了家人感情,连忙把话带开,“这几个月听周师傅说起很多,不知道大哥在赵家学会什么点心?”
“这不急,我还没说完呢。”一同生活这么多年,田青梅怎么会不懂,对于弟弟没有见色忘姊,略觉安慰,“以后你跟竹生一人月银三两,大弟妹只需要去清点东西,所以月银一两,单日帐茜草会对,每月我会自己总结一次,扣除房租,月银,面粉,糖,水果等等必要开支,剩下的净银分十份,母亲一份,你们两兄弟一人一份,大哥一份,剩下六份就是所谓的公帐。”
田大娘是晓得公帐的,知道女儿是真的要把家撑起来,露出欣慰笑容,田竹林田竹生两兄弟却是不懂,康氏就更不懂了。
她也知道关于钱的事情自己问不太好,但到这边真的忍不住了,“大伯,什么是公帐?”
“公帐就是大家的钱,我们这三进房子虽然挺好,但以后等彩姐儿的弟弟妹妹来了,或是竹生娶媳妇当了爹,三进就不够用了,更别说孩子长大要娶媳妇,几年之内肯定要再换一次房子,到时买宅子的钱谁出?就从公帐出,嫁妆,聘金都是公帐,若是点心铺子开得好,打算开分店,也是从公帐做基本开销,有个公帐当支撑,家中会平稳很多。”
公帐实在是很聪明的制度,假设现在净银平分,将来买宅子时说每人拿五百两出来,那感觉很肉痛,觉得亏了,会开始计较谁的院落比较好,凭什么之类,可是如果走公帐,却会因为换住大房子而觉得赚到,因为是从天上掉下来的馅饼,故也不太会争,其实说穿了这都是同一笔钱,差别只在于一直放在帐房,跟发下去又要人拿出来的心理差异。
当然,她也能拿自己的离缘金来做这些事情,但她不想,这倒不是钱的问题,在这里生活十几年,她已经完完全全是田家人了,正因为是亲人,才要替竹林竹生打算。
他们都才十几岁,要培养起责任感,不然就会像她爹一样,因为靠着分家拿到两千多两,银子轻松来,赌桌上自然豪气万千,两千多两啊,三代都能过上小舒服的日子了,他几天就输得干净,好笑的是他居然觉得没关系,反正本家有钱,去借就好,自己亲大哥总不会不借。
呵呵呵,分家就是亲戚了,还什么亲大哥,亲大哥看到他几日花完两千两,直接让人用棍子把他打出来。结果到这地步他都没学乖,觉得自己倒楣到极点,总该否极泰来了,拿着房契跟几个下人的卖身契去押,八百两的银子只撑了两天——然后他只托人带了口信给娘,要她好好照顾孩子,将来一定会回来,就逃了。没错,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