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无明火陡然由乔巧心中升起,濮阳寒这是对曾经追随他的人失信了。说话一点诚信都没有,属下利用完了就丢,以后他还想当什么皇帝?
她以前身为刑警大队长,最恨的就是这种过河拆桥的行为,也因为她屡次为了替下属争权益杠上长官,所以虽然很得下面的人心,却长期受到上级排挤。
不过,也不能排除是老太监消息不够灵通,所以乔巧按捺下了火气。
“除了这些,还有吗?”乔巧又问,至少那些减税肃贪什么的安民制度,也要推行下去吧?
老太监点了点头。“因为这次刘胜叛乱,京师大伤元气,所以丞相建议增税三年,补充京军及京师的损害,而丞相也向地方征壮丁,要在京师之外再修筑一道城墙,免得平城之重演。”
“太子照做了吗?”乔巧屏着气问。
“殿下没有反对。”老太监见乔巧脸色不对,答得有些胆战心惊。
果然,下一刻乔巧立刻愤怒地敲了下桌子,长身而起。
“这什么鬼新政?正是该休养生息、安抚民心的时候,却硬是剥削穷人来弥补京师这些有钱人?!还盖什么城墙?把王朝里的有钱人和没钱人划个界线吗?”
过去就是有太多这种不合理的政策,风月王朝才会一天一天的衰败下去,搞得民怨四起,现在好不容易凝聚民心打了一场胜仗,不趁机拢络百姓,研拟一些富国利民的政策,反而大加剥削,加深贫富差距及对立,究竟要有多昏庸、多愚蠢才能做得出这样的事?
乔巧受不了了,如果说濮阳寒处理两人感情的态度令她生气,那么他处理百姓之事的手段便是令她心寒。她不相信自己爱的男人,真的换了个位置就换了个脑袋。
她再也不管太监的阻止,起身就要走出门。“我要亲自去找太子问清楚!”
老太监急急忙忙追上想阻止,但他连碰都不敢碰乔巧,哪里又阻止得了她。兼之濮阳寒曾交代她可以在宫中任意行走,于是乔巧长驱直入到了皇宫重地,竟是没有一个侍卫阻挡。
终于在她踏入御书房的院落之前,一道影子挡在了她之前,老太监定晴一看, 不由得松了口气。
“奴才拜见罗大人。”
罗锋挥了挥手,“你先下去吧,我有事与乔姑娘商谈。”
老太监如蒙大赦般离去,罗锋不知为何冷着一张脸着对乔巧道:“殿下无法见你。”
“是因为他无法解决对我的承诺吗?”乔巧定定地望着罗锋,想从他异常的表情中看出蹊跷。
“不,是殿下不想见你。”罗锋沉声道:“殿下要我告诉你,你愿意信他,就信,不愿意他也没办法,该说的他都说了。”
“如果换成你,你还会相信一个消失了一个多月,一句话都不留的男人吗?”
乔巧一点也不退让,反而更加逼近。“后天就是他大婚了吧?我已经不再对他冀望什么,但是有些事,他还是得给个交代。”
她娓娓道来自己从老太监那里听来的消息。“听说朝廷推行的新政是增税?还想找人来建什么城墙?这岂非违反了太子当初对他追随者们的承诺?”
“你果然知道了。”罗锋目光一闪。“这是有原因的。”
“什么原因?”乔巧逼问,事实上她心中的火山,已经酝酿着要爆发了。
“丞相忠心为国,他的政策对王朝必定是好的,所以太子没有反对的理由。至于那些承诺,不是只是太子征兵的手段而已吗……”
“所以我们其他人,包括那些曾经追随他的人,就要成为牺牲品?”她语声转寒打断他。
“你要这么想也可以。”罗锋抿了抿嘴,心忖自己这差事还真难做,回头一定要要求太子殿下涨他薪俸!
“总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太子若拘泥于这些小事上,就什么都不用做了,你若是懂他,就应该知道他的个性,不要一直问一些不关你的事。”
“好!好一个不问不关我的事。”乔巧似乎从他的言语中听出什么,美目中寒光一闪。“我不会再问了,今日他不要我问,来日他想说,我也不见得会听了。”
见她似乎要走,罗锋的表情出现了一丝犹疑,但最后仍是闭上嘴,什么也说不出来。
她幽远的目光由罗锋移至了御书房的方向,一字一句坚决地道:“我曾经花了很长一段时间,证明我有资格站在濮阳寒身边,是最适合他的女人。但我现在必须要说,他似乎不是适合我的男人!”
话说得这般决绝,是她要让自己狠下心,不要让深埋心中的爱意及依恋影响了她的判断。即使做出这样的决定,她才是最心痛的那个人,但这样的痛,她能忍受。
她乔巧,绝不是为了爱情卑躬屈膝,委曲求全的那种女人!
瞧她表面平静,但认识她的人都知道,她眼下已然气炸了。濮阳寒如果觉得她是三言两语就能安抚打发的女人,那他就太小看她了。
而他的无情无义,毁信弃诺,也让她的心凉到了极点。
语毕,她也知道今日不可能见到濮阳寒了,于是转身离去。
罗锋看着她背影,也只能摇头叹气。
“果然如殿下所说的硬脾气。把你激走,殿下就能无后顾之忧了。希望这一次太子殿下的计划,不要把自己的幸福也给搞砸了啊……”
太子大婚前一天,向家的妆奁一箱箱的抬进了皇宫,京里显得喜气和乐,在一片混乱之中,乔巧也离开了京师。
她走得十分低调,十分决然,同样的没有人拦住她。濮阳寒那道让她自由出入皇宫的旨意,却是让自己最爱的女人,离开了他的身边。
没有泪水,没有煎熬,这是她自己的决定,再怎么令人伤心,都要自己吞下去。
终于到了太子大婚那一日。太子濮阳寒一早就身着衮袍,先向皇帝行了大礼,之后领着围着红缎的八人大轿,内务总管、护卫六十名,仪仗乐队,浩浩荡荡的前往向府迎娶。
一路上百姓夹道恭贺,洒花放鞭炮,由于濮阳寒名声正隆,向光儒又是护国忠臣,这桩婚事郎才女貌,早就成了百姓殷殷期盼的热闹大事。直到向于娇一身喜服的被媒婆迎出,上了花轿,气氛更是达到了高潮。
时间算得极好,吉时花轿恰好抵达皇宫,依风月王朝的习俗,太子需回金銮殿内等候,新晋太子妃则是由宫外迎入,至殿前三跪三拜之后,再由太子接至殿中。
向于娇不愧是丞相之女,一切礼仪都做得无懈可击,殿内每个人喜悦洋溢,气氛虽热烈却不嘈杂,可是濮阳寒却是冷眼看着这一切,突然觉得自己完全没有办法融入。
他好像一个局外人,观赏着这一场人人口不对心,却硬要演完的荒谬大戏。丞相跟父皇笑得眼都眯了,就不知他们眼中的精光是喜悦还是算计?向于娇姿态优雅高贵,却是因为她未来可能贵为皇后,兢兢业业一丝一毫都不敢出错。大臣们眉开眼笑,双目放光,不知道是为了讨好向光儒,还是为了讨好他这个未来皇帝。
他们的声音像是隔绝在他的耳朵之外,只是做着无意义的动作,好像梦境一样没有颜色没有声音,这场缺乏灵魂的戏码,突然让浓阳寒觉得厌烦。
“殿下,该过去迎妃了。”他身旁的内侍见他出了神,连忙低声提醒。
濮阳寒冷漠着一张脸,朝着向于娇的方向迈出脚步,他眼中新娘的形象,慢慢的幻化成了另一个女人,每走一步,他心中就闪现一个过去的场景——
在被天龙寨打下山崖后,他在激流中救下罗锋和她,当一觉醒来后她灰头土脸,却是笑嘻嘻的递上了他的配剑,这是她给他的第一个震撼。
逃亡至山洞中,她展现了寻常女人缺乏的勇敢,烤了野兔与大家分享,与她相处的那一会儿,是他最舒心最放松的时候,他知道自己不再瞧不起她了。
李齐大军来援方圆城,她知道了他二皇子的身分,也知道了他有一个未婚妻向于娇,却不因此退缩,说她要证明她才是最适合他的女人,这时候,她偷走了他的心。
他教她骑马,教她射箭,一个无心的赌注,却是让两人更加亲密起来,从此她的身影深植在他的心中,他从没有这样喜欢过一个女人。
平城王谋反,他身为二皇子,有责无旁贷平叛的责任,这样的九死一生,她仍愿意追随,愿意献身,她的爱融化了他一直冰封的心。
随后,她替他练兵,替他出谋划策,幸运揭穿了平城所设的陷阱,若没有她,就没有今日的太子濮阳寒,说不定整个风月王朝都会一朝变色,但是王朝最后并没有善待她,父皇剥夺了属于她的封赏,他也被迫娶了别的女人。
这一刻,她的一颦一笑,居然栩栩如生的出现了在濮阳寒的眼前,他知道她很美丽,笑起来连花儿都为之失色,一记眼神一个动作都有着天生的娇媚,却又英气外放,有勇有谋,上天把这么好的女人赐给了他,他却没有好好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