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圆城的库房出乎意料的充盈,黄金一箱箱堆迭,还有一些罕见的珠宝、漆器、珊瑚、瓷器等物,一看就知道不可能是这个小地方能拥有的财富,那么这些东西从哪里来?
“你们快点把东西放下,放下就出去。”官兵显然对库房里的情况习以为常。
“你们的人还在东院,等会儿去东院和他们会合,明日就快快回去!”
“是是……”
罗锋等人放下了身上挑的几个箩筐,却没有揭开箩筐上的布。此时库房外又传来脚步声,竟是蔡知府亲自来了,而且面色不善,身后还跟着几个持刀的护卫。
“等等!”蔡知府唤住了三人,目光直在三人身上打量。“你们是寨里派来的?说是新人,挑来寨里追加的财货?”
“是的,大人。”回答的仍是罗锋,他恭敬地垂下头,眼底却闪过一丝精光。
“把箩筐上的布掀开来本官看看!”蔡知府吩咐着。
他身后的一名侍卫很快的过去,用大刀挑开箩筐的盖布,赫然发现里头根本不是什么金银财宝,而是一些木块石头,甚至有两个箩筐里还装满了落叶,这自然是为了三人之中那唯一女扮男装的乔巧而设。
“哼!本官就知道不对!”蔡知府厉色望着一二人。“你们是谁?”
这下糊弄不过去了,不过都到了揭开谜底的时候,三人本就没打算隐瞒。于是一直沉默着的濮阳寒,首先拉下了脸上那把大胡子,犀利地看向蔡知府。
“蔡知府,你说本官是谁?”
“你……是你?!巡抚大人?”认出了濮阳寒,蔡知府脸色大变,当下吓得腿软,差点没跪下来。“你……
你不是坠崖身亡了?”
“知道本官坠崖还没有派人来找,企图湮灭方圆城剿匪不力一事。何况你显然收受了山匪的贿赂,与天龙寨沆瀣一气……”濮阳寒瞥了四周的珍宝一眼,最后大喝道:“说不定本官坠崖一事,就是你一手主导的。蔡知府,你该当何罪?”
“本官……本官……”蔡知府退了好几步,知道自己被人赃俱获,这回死定了。手下那些蠢材,居然就靠着几句话,让这三个人混了进来,看来真是平时太顺风顺水,都忘了该有的警觉性。
反正伸头是一刀,缩头也是一刀,蔡知府恶向胆边生,索性豁出去了。他原本胆寒的表情变得阴鹅,抽搐着脸上的皴纹冷冷地笑了起来。
第4章(2)
“巡抚大人,你们只有三个人,你认为你能安全的走出这个地方吗?”蔡知府让身边的护卫往前站,自己躲在一群壮丁之后,笑得更得意,也更阴险了。“反正在众人的心中,巡抚大人已经坠崖身亡了不是?”
看出蔡知府动了杀机,不过濮阳寒可不是普通人,他冷眼瞧着那群护卫一个个举起刀朝着他走来,似乎就要被乱刀砍死的时候,他拔剑了。
这把剑甚至没有耀目的光芒,还因为被河水浸过、被拿来砍树裁木,显得有些钝,但濮阳寒就只是出了这一剑,在一个眨眼后,靠近三人的所有护卫全数倒地,肚子上全多了一道伤痕,至于蔡知府,却是被剑尖指着喉头,连动都不敢动。
这时候,伪装成小伙子,涂得满脸灰土的乔巧,终于上前来,挑衅似地朝蔡知府笑了笑。“蔡大人,看来我们几个不仅能安全的走出这个地方,而且还会有蔡大人你护送呢!”
濮阳寒欲言又止地看了她一眼,但身后的罗锋,却是替他把没说的话说了出来。
“你倒是不怕?”方才他们可都看到了,当护卫们乱刀就要砍下时,她可是气定神闲地立在那儿,连退都没有退一步呢!
乔巧只是笑嘻嘻地看着濮阳寒,说出了一句令他难以无动于衷的话——
“因为站在我前面的,是他啊!”
拿下了蔡知府,濮阳寒很快的控制住了整座衙门,也扣住了天龙寨里派来送珠宝的人。
在罗锋严刑拷问之下,很快就知道这方圆城运作的模式。原来,官府与山寨早就勾结成了一团,官府负责通知山寨这阵子方圆城内外有哪些商队行旅、哪些肥羊,然后山寨出马打劫,得到的财物一人一半,官方的压力由官府负责摆平,而天龙寨则保证不会攻入城内。
而且,天龙寨的背后还有朝廷的人脉,要掩护这等小事还不简单?
这样的方式虽然大胆,仔细想想却是天衣无缝,看看朝廷虽然知道这里盗匪为患,却因为一直没有酿出大祸,所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何况朝中党争不断,再加上有心人的隐瞒,也没有人有空管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要不是濮阳寒身为巡抚的第一站选择了这个山匪最多的地方,也不知道情况居然恶化成了这个样子。
因此,濮阳寒虽然控制住了府衙,却无法控制所有官兵,只能威逼蔡知府隐瞄住消息,以免盗贼有所防备,自己则写了一封急信,请罗锋前往最近的军队,利用军中的驿站传送。
若是能拿到兵符,调动附近的驻军前来,以最快的速度横扫,那么方圆城官匪一家的事情便可解决,那朝廷中天龙寨的靠山必定措手不及,也能拔起一颗深藏在王朝深处的毒瘤。
至于濮阳寒及乔巧,就只能在府衙等着罗锋的消息。濮阳寒还是一如往常的日日练剑,刻意忽略乔巧的存在,因为他心中虽然知道她似乎有所转变,却不认为她在这种类似被软禁在府衙的生活之中,不会又故态复萌使起小性子。
然而这回,他可真是错怪了乔巧,身为独立又聪慧的现代女强人,她很好地安排了自己的生活,从不在他练剑的时候吵他,指挥蔡知府替他安排好了三餐及生活所需,更只在空档时来和他聊聊天,若是他一拿起剑,她就会乖乖离去,一点也不啰唆。
濮阳寒更讶异的发现,虽然相处时几乎都是她在说话,但她可不是言之无物,在他练剑时,她早就透过蔡知府了解了方圆城内外的状况,诸如附近有什么山寨,武力规模如何,敌对情势如何等等,她比他还了若指掌,全一五一十的分析告知他。
就这样,半个月过去了,她就用着这种方法,自然而然地融入了他的生活,有时候一整天都不见她的人影,他还会隐隐觉得奇怪。
“巡抚大人,用膳了。”蔡知府小心翼翼地来到衙门后院,恭敬地对濮阳寒说道。
濮阳寒并没有禁锢他,只是要他保守秘密,下命令要他去执行,但蔡知府却完全不敢违背。先不说先前那一剑已经吓破了他的胆,再者他所有身家还有亲族全掌握在濮阳寒身上,只要他巡抚大人一个不开心,一个小小的地方知府被诛九族都有可能。
而听到了这句话的濮阳寒,这才望了望橙中泛红的天色,忍不住感叹了一句,“又一天了……”
蔡知府当然不可能和他闲聊,只是战战竞竞地送这个煞星进了饭厅。偌大的饭桌上有鱼有肉十分丰盛,却是空荡荡的一个人都没有,濮阳寒坐下之后,并没有立即动筷,只是觉得今日的静谧,令他有些不舒服。
什么时候,已经不能享受宁静了?
他自嘲了起来,很清楚原因是什么。
那个女人,那个自称是小花蛇转生的女人,没有她在耳边吱吱喳喳,他顿时觉得这顿饭索然无味。
正在他沉思的时候,乔巧进来了,她的打扮很特别,并非像先前的大小姐乔巧那般插了满头的花钿金钗,衣服一定要真丝绸缎,让自己看来贵气逼人;反而只穿了件女性裤装,头发也只绑了条辫子,随着她的行进摆动,却更显得她英姿飒爽,干脆俐落。
“你还没吃?”她像个朋友般开口,虽然她心仪于他,但可不会特别低声下气或是故作温柔,该怎么说就怎么说。“我可是饿死了,今日看了一下午的卷宗,终于把风月王朝的历史搞清楚了。”
她猛地喝了一大口茶,醒醒脑。“不是我在说,这个王朝再这样下去,不出几年一定内乱。”
“怎么说?”濮阳寒皱了皱眉。
“因为党争。”她以前历史可好了,能借鉴的例子太多,怎么说都说不完。
“光看这方圆城的知府和山匪勾结,居然可以神不知鬼不觉,就知道吏治之败坏。
但朝中的官员却只顾斗争,不知民间疾苦,这国家治理若是不能从民间做起,先保证百姓能安稳生活,就算争赢了也会很快失去。”
濮阳寒知道她说得很有道理,他虽然不喜欢治理政事,也知如今的朝廷乌烟瘴气,可以说他就是因为不想和人拉帮结党,所以堂堂皇子才被踢出京城,成了巡抚。
“所以当今皇上根本没尽到责任!民不聊生全都没看到,我要是风月王朝的皇子啊,一定冲到皇帝面前,一脚踹飞他之后再补一句:‘闪开!让专业的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