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他的咸猪手还碰没到香柳之前,一只粗壮的手由中间插了进来,接过那一两银子,冰冷却不带感情的声音随后道:“谢杜员外。”
看到香柳这个矮胖粗壮又其貌不扬的婢女冉儿,杜员外厌恶地皱鼻,色迷迷的眼神赶紧回到美人儿身上。“香柳啊,我今天不想看相,摸骨行吗?”
一听到他这话,围观的群众都忍不住嘘了几声,谁不知道他其心可议。
可是香柳仍是笑吟吟地,一点也不介意地道:“命运的流转,让人从头发到骨血皆有不同,处处都代表着各自的造化,摸骨又有何不可,杜员外请坐吧。”
杜员外毫不在意外头的嘘声,只要他能摸着香柳的小手,等会儿出去哪个男人会不羡慕他?他喜孜孜地就座,伸出手等着。
香柳向冉儿不着痕迹地使了个眼色,但见冉儿默默由后门走了出去,她才从容的在杜员外面前落坐。“今日想问什么?”
“嘿!我前阵子才向皇宫卖出了数百匹的绸缎和织锦,事业正是如日中天,应该不用问这个。”杜员外故意炫耀了下自己的财富,希望香柳能对他另眼相看。
“倒是我一直想纳个小妾……”他若有深意地一笑,“心里已经有了人选,就是不知道成不成啊?”
香柳淡淡地瞟他一眼,就像在抛媚眼般,杜员外魂都快飞了,她将纤手伸向他,边喃喃道:“员外富可敌国,要纳小妾又有什么难的呢?只是……”话说到一半,她突然脸色微变。“哎呀!这可不好了!”
杜员外原本还痴痴地等着她摸上来,但见她的小手停在半空,还连道不好,他急忙问道:“你都还没替我摸骨呢,又是哪里不好了?”
“你有所不知,有几种人的骨是摸不得的,其中一种就是当这人若有骨断之危时,不摸为宜。”香柳一脸可惜道。
“你的意思是……”他听得有些心惊胆跳。
“当一个人断了骨头,在接好骨之后,经过几个月的痊愈期,骨相自然会和原来有所不同,命运也会有所改变,那不等于当初摸骨所做的预言就不准了吗?这种自砸招牌的事,香柳是不做的。”她的声音软绵绵的,像在挠着人心,但说的话却震撼十足,等于铁定杜员外会断了骨头。
“我没事怎么会断骨?”他自认没与人结怨,心忖香柳必是找理由想讹诈他,不由得脸一沉。
“香柳从不口出妄言,而且还能替杜员外所求之事解答,经过这一次的断骨之危,杜员外不仅娶不到心仪的小妾,甚至以后都不可能纳任何小妾了。”她笑得极具诱惑,话却像蛇的毒牙,让杜员外心乱如麻,恼羞成怒。
“你你你……”他气得肥脸涨红,“一派胡言!我若硬是要娶又是怎地?你能拿我怎么样?”
“小女子当然不能拿杜员外怎么样,因为对于员外你的遭遇,我也是十分同情。”香柳轻叹了一声,“只怕这断言,马上就要实现了……”
“怎么可能……”杜员外话才说到一半,外头人潮突然闹烘烘起来,吵得他话也说不下去,本能地往外看,而坐在他对面的香柳则是相当淡定,维持着惹人心痒痒、却也牙痒痒的娇媚笑容。
须臾,一位风韵犹存的中年美妇气冲冲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拿着一把扫帚,一眼看到杜员外,立刻跨步走向他,劈头便骂,“你这死老鬼!又要纳妾了?家里已经纳了七仙女还不够吗?”
“你你你你你……你怎么会来?!”一看到自己的元配杜夫人突然现身,杜员外都傻了,说起话来也支支吾吾的。
“要是我不来,你不就又多一门小妾了?”杜夫人凌厉地瞪了彷佛置身事外的香柳一眼。
“夫人,我没、没有啊……”他差点咬到舌头。
“没有?”杜夫人恶狠狠地指着香柳,“你敢说你没有觊觎这个女人?否则在这等要交货给皇宫的紧要时期,你跑这里来做什么?”
“我……这里是相命馆啊……我来算命的……”他说得相当心虚。
“你算什么命,都已经富可敌国了,你倒说说看还有什么好算的!”瞧他那副窝囊的样子,敢做不敢当,杜夫人越是怒火中烧。
杜员外当然不敢回答,脸上肥肉颤动,拼命想着要怎么逃过这一劫,想不到这时候一直保持沉默的香柳,突然笑吟吟的道:“夫人,杜员外说他最近事业得意,但心仪某位姑娘,想知道能不能纳她做小妾。”
“什么?!”杜夫人变了脸,手上扫帚一扬,二话不说就往丈夫打去。“你这死老鬼、薄情郎,当初要不是我杜家资助你,你能有今天?现在居然还来看相问娶妾之事,你究竟对不对得起我!”
她乱棍齐下,打得杜员外抱头鼠窜,香柳淡淡地看着这一幕,若无其事地再补上一刀,“他不是来看相,是来摸骨的。”
“摸骨?我打断你的骨头,看你还能怎么摸!”杜夫人气炸了,用力地一棍敲在杜员外腿上,只听到他痛叫一声,抱着腿倒在地上哀嚎,怎么也站不起来。
看来,这一棍恐怕真的打断了他的骨头。
第1章(2)
“我不敢了、我不敢了,以后再也不纳小妾了……”杜员外抱着腿不放,痛到眼泪都飙了出来。
“不敢就好!以后你要再纳小妾,我就把你的布庄全收回来,把你的小妾们全赶出去!”杜夫人盛气凌人地用扫帚指着他。
如此凄惨之状,周围众人忍不住指指点点起来,杜夫人这才意识到外头所有人都在看,忍住气对着外头扬扬手。“还不进来把员外抬回去,要他继续在这里丢人现眼?”
外头立刻跑进了几名杜府长工,七手八脚地抬起了自家主子,在众人的注视下狼狈的离门了命相馆,而就在盛怒的杜夫人亦要跟着离开时,香柳突然上前一步。
“杜夫人请留步。”她不疾不徐地一拦。
“做什么?你舍不得吗?”杜夫人见她年轻貌美,气更是不打一处来,索性发在她身上。
“不是的,小女子这命相馆有个规矩,入门先收一两银,算得准就收十两,如今杜员外被夫人抬了回去,十两银还没付呢!”香柳站的位置十分微妙,杜夫人是没办法越过她直接走的。
“你算得准?哪里准了?”杜夫人气得都快尖叫起来。
“杜夫人可以问问大伙儿,我算得准不准。”香柳微微挪身,让她直接面对群众。
杜夫人凶狠却存疑的目光往外一瞪,几个比较大胆的人仗着躲在人群里,便直言道:“香柳姑娘算得可真准!她说今天杜员外有断骨之祸,所以不肯替他摸骨呢!刚刚杜员外的骨头啊……啧啧,肯定被杜夫人打断了!”
“对啊对啊,她还说,杜员外以后都纳不了小妾……这话他刚刚痛得要死的时候,才向夫人承诺再也不纳小妾,这算得不是神准吗?”
杜夫人听得脸忽青忽白,心里觉得不服却又找不出话来反驳,如此听来,香柳确实算得很准,而且也没让那死老鬼得逞占便宜。
末了,她只能恨恨地一跺脚,掏出了十两重重放在桌上,接着脸色铁青地离去。
一场闹剧散了,香柳赚到了她的相命金,外头的群众也看足了戏,她妩媚地朝外一笑像在谢幕,暗自投给站在门外的冉儿一个赞美的眼神,而站在那附近的男人,都傻笑了起来,忘了要散场。
然而,这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记不屑的轻哼——
“诡欺世,好一个神算,就让我来会会你!”
香柳将目光投向门外,这一看,即使是阅人无数的她,也不禁眼睛一亮。
好一个伟岸男子!
进门的其实是三个男人,但站在中间那位个头高大,有一对比常人还浓密的墨眉,星目闪烁着犀利的光芒,鼻梁高挺嘴唇微厚,靠近耳朵的颊边有一道约指头长的刀疤,却更添男子气慨,瞧他不发一语便气势凌人,显然就是三人之首,而另外两人,则是吆喝着赶走了围观的群众,相命馆一下子安静起来。
香柳的怔愣只是一瞬,横竖这种戏码她看多了,反正依她的名气与实力,群众总是会再回来的。
只是想起他入门前的挑衅,她不由得娇笑起来,将注意力全放在眼前男人身上。
“这位壮士,敢问是算前程吗?”
她这一笑,一般男人都会忍不住心脏狂跳,连方才大声赶人的随扈都晃了一下,只有为首男子完全不为所动。
“你能算什么?”他皱着眉反问。
香柳打量了他一眼,别唇一笑。“可知我为何称壮士而不称公子?因为壮士显然是个武人,而且有官职在身,阶级还不低,另外,壮士的事业截至目前为止必是飞黄腾达,而且势尚未止,还有往上晋升的趋势。”
男子的表情有些变了,香柳绕着他走了一圈,接着断言道:“壮士父母在你懂事后方殁,目前你也尚未娶妻,没有子嗣,而且……”她走到他面前,离他的脸极近,用着最魅惑的方式靠上去低声道:“你也不好女色,对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