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人在家吗?」安继方扭开喇叭锁,探进脑袋瓜子悄声地唤着。
他发出的音频充其量只算喊出来意思意思的,并不指望吵醒任何人,以免损害了他的突击效果。
公寓里还算整洁,没有他预料中散落了满地的衣物,或其它激情狂欢过后的痕迹。
他转头检查一下鞋柜,里面并未收放着男用皮鞋,当下更放心了。即使青青在家,八成也只有她独自一个人。
有个守规矩的女儿,真好!
安继方满意极了,继续朝卧室进发。
「青青?青青,妳在不在?」他放怀叫喊。「老爸来了,还不快点起床──啊!」
一把推开房门,眼前的景象几乎让他的太阳穴充血爆破。
青青正跨坐在阙子衿腰际,暧昧的姿态已经把情况解释得非常清楚,他们所处的情况绝不需要第三者的打扰。
女主角的注意力被突然冒出来的呼喊攫住,她回头愕然凝望门口的老爹。
「爸!」她的下颚掉下来。
「阙小子!」安继力的嘴巴地合不拢。
他们……他们………他们在干什么?
在场三人,只有阙子衿最是镇定。
他反射性地将女友拉回身子底下,拾高床单盖住两人的光裸,以免两人暴露出更多艳丽无边的春光。
「爸,你怎么……你干什么……你……」她彻底语无伦次,丽颜在短短几秒钟之内轰烧成鲜红的火鹤花。
天哪!她不要活了。这种时候居然被人──而且是她老头──撞个正着。求求上天降下雷霹,轰出一个地洞让她钻吧!
「阙小子,你──你居然──我──」安继方也失去完整的的语言能力。
虽然他早有预感,阙子衿八成已经沾惹过青青,然而亲眼目睹他们俩躺在床上仍然足以引发他的心脏病。
「总经理,请您先回避一下,让我们起床着装如何?」阙子衿冷静的叮嘱划开满室的震惊和尴尬。
「这是什么废话问题!」狂怒的大水霎时冲倒龙王庙。「你们两个给我立刻下床,听见没有?我要和你们好好谈谈!给我立刻出来客厅!」
砰!房门以毁灭的力道甩回框格内,海龙王威怒的脚步声沿途撞向下一个战场
客厅。
「天呀!我不要活了,我真的不要活了。」她捂着绯红的脸蛋呻吟。「我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尴尬、丢脸、羞愧的场景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戏剧化的场面开始在他脑中发酵,他越想越好笑──
那头暴躁的老狮子居然撞见青青和他燕好的情景,他可以想象安继方血管里的温度直逼沸腾程度。
据说,天下的爸爸们对于女儿都具有强烈的占有欲。从女儿年纪小小开始,爸爸就是她世界里唯一的英雄、绝顶崇拜的偶像,而她们也贵为父亲心中永远纯美无瑕的瑰宝。而后有一天,女儿的芳心驻进了另一位和他们争宠的男人,而且他们骇然发觉,纯真的小女儿不再如白纸一般,这种惨烈的经验绝对足以让每个父亲痛苦上好几天。
天!他居然发现自己开始同情老头子了。
「呵……」笑声一旦冲出喉际,就再也制止不住。「哈哈哈──」
他埋进枕头里,笑得眼泪都迸出来了。席梦思床垫因为他剧烈低沉的笑声而震动。
「真高兴现场还有人笑得出声。」她沈下全世界最娇俏冶丽的晚娘脸。
「对──对不起,让我──让我再笑五分钟──哈哈──」他根本是喘不过气
「你自个儿慢慢笑,我出去应付老头子。」她气嘟嘟地下床,迅速捞起丝质睡袍裹住国际标准的身材,片刻也不停顿地出门找不速客理论。
老爸真是太过分了!怎么可以擅自闯进她家,干涉她的私生活?她已经二十七了,不是十七岁的青苹果。她有权过自己想过的生活,爱自己选择去爱的男人。
他平常喜欢挂在嘴上唠叨也就算了,如今居然光明正大地跑进她公寓里窥探,士可忍孰不可忍!
「爸!」她加入客厅的战场。
阙子衿继续窝在棉被里,让父女俩有充分的时间谈个清楚。
根据他三年来的经验得知,惟有火大的安家人才制得住另一个火大的安家人,旁人若妄想插入他们的战局,只会导致冤死阵亡的下场。
僻哩啦啦,轰隆哗塌──
狂怒的对吼声开始贯彻整栋大楼。
其实,他颇能谅解安继方的心态。倘若今天换成他撞见自己的女儿与男人滚在床榻上耳鬓厮磨,他也会拿把刀子砍了那个夺走女儿清白的混蛋。
女儿。孩子。后代……他蓦地想起昨夜青青的提议──
我们生一个宝宝好不好:
一个长相如她的女娃娃。
他再度笑了,忽然发觉自己并不排斥青青怀中抱着他女儿的情景。
或许,他们俩真该考虑生个小贝比。
不晓得安继方获知自己打算让他的宝贝女儿怀孕,将会如何地暴怒狂躁?
也罢,毕竟他给了老头儿三年的时间去适应青青属于他的事实,安继方也该面对现实。
半个钟头后,客厅的吼骂声稍微止息下来,这会儿轮到头号灭火部队阙子衿出动了,可惜他今天扇风点火的心情比灭火更高亢。
他草草套上长裤,依然光着膀子──蓄意的──慢吞吞踱出房间。
「总之我不准你干涉我的感情生活!」青青为自己的立场画下最后一句铿锵有力的声明,立体而明艳的脸庞被忿火烧出两朵红晕。
「那个小子到底有什么优点,让妳非爱定了他不可?」安继方的关公脸并不比女儿浅白多少。
「阙的长处你比我更清楚,毕竟是你先发掘他的,不是吗?」青青抢白道。
「我只需要他帮我处理公事,没吩咐他连我女儿一起拐跑。」他反唇相稽。
「我就是爱他,有什么办法?」感情之事又不是她自己能够控制的。「爸,陷入爱河的感觉你永远不会懂的!在你这生当中,从来没有真心爱恋过一个女人,我解释得再清楚也是白搭。」
安继方顿了一顿。「妳怎么知道?」
「我冷眼旁观你和妈妈的婚姻就看出不少端倪了。」她一想到爸妈年轻时三天一大吵、五天一小吵的口角就感到畏缩。
「少跟我废话一堆!妳信不信我会把妳踢出继承人的宝座?」安继方不愿意把话题扯得太远。
「稀罕吗?反正凭我的能力大可养活自己,再不济,好歹也有阙罩我!」她有恃无恐得很。
「我把姓阙的一起踢走!」安继方恨得牙痒痒。那小子竟敢偷吃他的宝贝女儿,早晚要把他给碎尸万段。
「So what?大不了我们两个上街卖口香糖。」她赌气地回了一句。
安家人动怒时任何狠话也说得出口,然而事后当真付诸于实行的机会却微乎其微。阙子衿早把他们的脾气摸透了,只当是一阵风吹过耳,船去水无痕。
「总经理,早。」
他罔顾安继方投过来的杀人眼光,继续温吞吞地折进厨房,从冰箱里取出一罐海尼根,仰头灌了一大口。
「阙,我告诉过你几百次,空腹的时候不准喝冷饮,你老是讲不听!」她匆匆丢下老爸,进厨房去阻止他虐待自己的肠胃系统。
这厢安继方简直气恨到骨子里。
那小子居然光着上身在他女儿家里走来走去,浑不当一回事!慵懒的走姿彷佛刚睡饱的猎豹盘桓在自己的地盘上,敢情知自己是该处唯一的王者,没有人胆敢侵犯他的领域,而小母狗甚且跟在他后头嘘寒问暖,生怕他受了一点点小病小痛。
哦!佛祖保知,天下没有任何一个父亲可以容忍得了这种荒唐事。
「阙小子!」安继方刮着十二级台风刮向父权挑战者。「今天你如果没有提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明儿个开始就不用回公司上班了。」
「爸!」她怒瞪着亲爹爹。
「青青,妳先进房去。」他侧头啄了下她的脸蛋。
安继方只差没拿罐酒精擦洗她被人乱亲的部位。
「可是──」她还想反驳。
「没关系,让我和总经理单独聊一聊。」他平滑如丝缎的嗓音具有安抚作用。
青青迟疑了一下,终于不情不愿地离开斗牛场。反正阙应付她老爹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自然拿捏得住分寸。
「说话呀!」安继方催促他。「你为什么会留宿在我女儿房里?」
「总经理,我和青青已经交往三年多了。」他好笑地瞥视老头子暴怒的五官。「妳不会真的以为我们一直维持柏拉图式的关系吧?」
「我管你们「苏格拉底」还是「柏拉图」,反正青青不准嫁给商人和同事,而你恰巧符合我的两大禁忌,所以你们自己给我看着办吧!」安继方撂下最后通牒。
「这可麻烦了。」他蹙起浓眉,进入深思状态。「我倒是无所谓,但小孩子怎么办?」
「小孩?」安继方愣住了。他万万料想不到自己会听见一个与安氏后代有关的字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