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回礼而已。」他的嗓音粗嘎了几分。
月光映入两双清澈的眼底,再同时反射出同样灼烈的光华,四道琉璃般的神彩交错成鲜丽的火花。
这是她记忆中,再也无法忘怀的凉夏之夜。
* * *
此后,很自然地,她和阙子衿渐渐走在一起,旁人也理所当然地视他们为理想的金童玉女,虽然安继方仍然站在「不赞同」的立场,偶尔还会想点小伎俩阻挠他们约会,但一切无伤大雅。
白天在办公室里,她仍然习惯对他大吼大叫,自己斥责得面红脖子粗,然后被他沉稳自制的神态气个半死,而喝骂声却往往中断于他猝然封上来的嘴唇──这男人完全晓得利用何种方式让她住口。
晚上,除了出外用餐之外,他们常会待在其中一人的公寓里,听听音乐、聊聊心情,共享一段亲密体己的时刻。
三年了,神仙眷属般的三年。
他们各自拥有独立的轨道,却又交集着密不可分的生活圈。
直到最近,青青逐渐察觉到,日子虽然过得美好,一种空虚的满足感却从心底深处悄悄浮上台面──
第四章
隐藏式音箱流泻出柔和的乐声,音符环绕着十坪大的温馨客厅,再搭配上刻意调降成晕黄色泽的灯光,一幅世外桃源的景致就此重现于天母东路的高级公寓里。
由于天母一带最近多开了两家精品名店,因此青青假藉地利之便,下班之后硬拖着大老爷走遍了街头巷尾,至于白天的「孙晶凤去留之战」,依照惯例必须留待明天上班时继续争斗。
好不容易逛到她心满意足,身旁的免费劳工提满两手的购物袋,她才慰劳式地拉着他回到公寓,从放热水到放音乐一贯服务,伺候得他浑身舒服安适,而后两人靠坐在长毛地毯上。
此刻,他怀中搂着软玉温香,口中品尝着琼浆玉液,耳中聆赏着悠扬美声,衷心认为人生最大享受也不过如此。
青青跨坐在他腰际,密切打量着他的面目轮廓,纤手拂过他眉心的严肃线条。阙子衿的双目紧闭,手指随着音乐声轻轻点着拍子。平时的铁血将军形象暂时摆在一旁,戴上标准情人的名牌。
「妳还好吧?」他忽然开口,眼睫仍然紧合。
「为什么问?」
「不晓得。」上下眼脸终于撑开,慵懒的瞳眸深处窜出隐约可见的火花,烫灼得她芳心热热的。「妳最近似乎非常烦躁,尤其在我面前。」
若非太过了解青青对自己的依恋,阙子衿会以为她开始厌倦他了。
「我一向都对你凶巴巴的,不是吗?」她耸了耸香肩,领口微敞的浴袍随着上下起伏的动作暴露出大半片雪肌。
他眼中的火苗开始加温。
「乖,告诉我妳最近在烦恼什么?」阙子衿命令自己把注意力移回谈话上。
既然他的青青心头存着疙瘩,他必须替她把问题症结找出来。他讨厌看她为任何杂事烦心。
「阙……」柳枝般的柔臂盘上他的颈项。「你爱不我?」
问题果然来了!
其实阙子衿明白他们之间存在着一些悬而未决的心事,只是两人从未真正深谈过。
青青属于热情开放、火辣辣的吉普赛式性格,敢爱敢恨,对她而言,很多事情必须亲耳听见才算数;偏偏他自己则划归于内敛,脚踏实地的个性,总觉得行动上的表现比舌灿莲花实际多了,因此他宁愿在日常生活表达出对她的关怀和爱意,来取代一句亲口说出的「我爱妳」或「我关心妳」。
结果,这小驴蛋就开始担心了。他几乎可以听见她脑中回转的自我疑问──
阙到底爱不爱我?有多爱?爱多久?我和XXX比起来,他喜欢谁?至于这个XXX可以代换为天下每一个女性的名号,端赖他最近在公、私职务上与哪个女人发生频繁的接触而定。
「爱。」他短而有力地回答。
「有多爱?」
看吧!他还真猜得一字不漏。
「爱到世上所有的绵绵情话都不足以表达我的心意。」他的话间忍不住露出些许逗笑的意味。
她听出来了,而且感到相当程度的不满。
「那你会爱我多久?」翘嘟嘟的樱唇足以挂上两串香蕉。
「青青,」他投降了。「恕我直言,不过我真的觉得这种爱与不爱的对话很没意义。如果我不爱妳,嘴里说得再好听也没用,而如果我真心爱妳,妳又何必在意我有没有说出口?」
「话不是这么说呀!你不讲清楚,我怎么知道自己在你心里究竟有没有一席之地?」她奋勇争取自己的权益。
「好好好。」他无意在如此温存的气氛中和她起争执。「我保证会永远爱妳,比世上任何人都爱妳,可以吗?」
为了防止她提出更多杀风景的问题,修长有力的大手扶上她后脑,微微往前施力,将她丰满的润唇接上自己的唇。
青青象征性的不依了几秒钟,随即屈服在他的轻柔诱哄里。
有时她不免怀疑,阙是否迷恋她的身体多过她的心。据其它男性友人的说法,无论天性多么严谨的男人,多多少少讲究感官性质的享乐,对于情欲上的需求和表达比女性自然而直接,但这并不表示男人是天生的欲求高手、情爱智障,女人们实在没必要大惊小怪,成天怀疑着男人到底爱她们的「哪一部分」比较多。
话虽如此,可是臭男人们老是在女人谈论感情问题时向她们求欢,女性同胞除了怀疑他们的脑子里装满性欲之外,还能联想到什么?
她情思模糊之际,阙子衿的手指已然灵巧地解开她丝质衬衫的钮扣,开始轻抚柔腻如同白缎子的酥胸。她的唇随即沿着手指行进的路程展开第二波柔情攻势。
青青呼出一口颤巍巍的喘息,迷离的焦点投向酒柜的玻璃小门,光滑的质地映照出两人纠缠的身影,他玄黑色的脑颅埋在乳白色的胸前吮吻着。
恍惚之中,黑发忽然幻化成粉嫩的婴儿脸孔,凑近雪花似的胸脯接受母亲的哺喂。
一阵莫名的情动议她冲口而出──
「阙,我们生一个宝宝好不好?」
所有寻欢的动作嘎然而止!
阙子衿足足震住两分钟,然后,脑袋以极龟速的慢动作从她胸前抬起来,错愕的表情显示他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
「妳说什么?」他讶慑得几乎变音了。
「我想怀一个属于你我的宝宝!」青青彷佛担心吓不死他似的,斩钉截铁地吐露心事。
「妳为什么突然想到怀孕生子?」亏他还自认为了解她呢!近来青青的思路运转方式保证与他的理解程度相差十万八千里。
「没有为什么,就是突然想到嘛!」狂野的美眸瞇成狐疑的窄缝。「怎么?你不想要小孩?」
搞了半天,她只是心血来潮。
他当然不排斥怀孕生子,但是,那必须等到两人皆做好为人父母的心理准备才成,毕竟孕育下一代不比收养宠物,哪天养倦了还可以转送给亲朋好友。
「当然想,不过……妳不觉得妳的提议与现实的先后顺序发生冲突吗?」
「什么意思?」恶劣的情绪渐渐浮上她的心头。莫非阙子衿也和普天下的臭男人一样,甘愿享受恋爱的甜蜜,却不愿承担妻小后代的包袱。
「一般而言,恋爱中的男女通常会先携手步入礼堂,然后才生小宝宝。」他耐下心来解释。
原来他喜欢按照步骤来。那也成!
「好呀,阙,我接受你的求婚。」她转眼又开心起来。
啊?他何时向她求婚的,怎么自己不晓得?
「不,我是说……唔……」
冶艳的红唇偷走了他言语的能力。
罢了!
阙子衿暂时屈服,翻个身将绵馥馥的柔躯压在自己身下,尽情接受他的侵袭。古今多少事,尽付笑语温存中……
* * *
他那宝贝女儿不晓得搞什么鬼?
打从昨天下午安继方便开始拨打女儿的私人热线,而电话线路也当真炙手可热得让他屡试屡败。嘟嘟的占用讯号告诉他,女儿八成把话筒拿起,以免外人干扰。
这女娃儿到底还记不记得她答应老爸爸周日晚上一起用饭?
八成是青青有意逃难!他暗忖。
这丫头想必知道自己打算向她传述「远离阙子衿」的人生大道理,因此眼巴巴地躲了他一整个周末。
其实,星期五下班时,安继方眼看着宝贝女儿和阙小子相偕离去,早已意识到大事不妙,而隔天他们俩又安排同时休假。依据阙小子的习惯,无论礼拜六轮休与否,他固定不会放过加班的机会,昨天却一反常态地没有出席,安继方可就觉得更加不对劲。
两尾小老鼠该不会利用两天假日发生啥子「苟且之事」吧?
嗯,他越想越有可能。
青青这女娃儿委实太爱腻着姓阙的小子了。她为何就不能听老爸爸的话,另找其它男人相恋呢?
不得已,父亲大人只好挑中星期天一大早上门突击检查。幸好青青放了一把备用钥匙在老家,他不愁被关在门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