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想站在这儿多跟你说一会儿话,”端泊容抿唇,“这个老崔!”
此刻的他,真像个孩子,居然还会闹脾气。呵呵,这跟平素喜怒不形于色的他,简直判若两人。
好像只有在她面前,他才会如此。这让她心中窃喜。
他牵过她的手,带她步入农舍,果然一阵饭菜的热香迎面袭来,引得人饥肠辘辘。
“对了,老崔,”端泊容忽然又道:“叫你预备的另一件东西,也可以搬出来了。”
“现在?”崔管事又是一怔,“不等先用了膳吗?”
“就是现在,”端泊容道,“你什么时候变得这样啰嗦?”
“是,是。”崔管事这才低头去了。
楚音若不由有些好奇,也不知端泊容还预备了什么玩意儿,看样子,也是为了讨她欢心而备的,这让她心底暖流潺潺,倏忽生出许多幸福感来。
没一会儿,崔管事便郑重地捧了一只箱子过来。箱子不大,然而看上去却沉甸甸的,崔管事看起来有些吃力。
“打开吧。”端泊容道。
崔管事放下箱子,四下张望了一会儿,又特意去把门关好,这才将箱子开启。
楚音若眼前晃了一下,有如午后的阳光折射映入了她的眸中,待定睛细看,不由得有些瞠目结舌。
这箱中……竟装满了金灿灿的元宝!难怪这般沉甸甸的,这般的耀眼,这般神秘而郑重。
“喏,你要的东西。”端泊容对她道。
“呃?”楚音若还在楞怔中没有回过神来,一时不解其意。
“你昨晚不是问我要钱吗?”端泊容微微一笑,“我说过,今天来田庄便给你的。”
“我……”楚音若恍然大悟,像被电击了一般,呆呆地道:“我是问你要钱……可没要这么多钱啊……”
“王妃,这可是王爷全部的家底了。”崔管事在一旁有些不舍得,提醒道:“早上王爷派人送信来,叫我把这箱子准备好,我还想定是府中发生了大事,原来,是王妃要用钱啊。”
“全部的家底?”楚音若瞪着端泊容,“全部的?”
“你也知道,本王一向很穷,”端泊容自嘲地道,“比不得泊鸢有先皇后的体己钱。”
“我不要这么多,真的,我只要一些银钱来周转大米生意便好,真不必这么多……”楚音若有些手足无措,他忽然倾其所有的来待她,倒是把她吓着了。
“既然是周转生意,钱自然是越多越好,”端泊容依旧那般从容淡然,“你也说过,不会让我亏本的,我相信你。”
她一直希望他能相信她,可是他忽然给了他全部的信任,反让她心生愧疚。
她欺瞒他诸多,怎么有资格让他如此待她?
“昨晚没把钱给你,是因为钱不在府里,”端泊容道,“这些年,我一直把钱存在田庄,一来因为老崔信得过,二来府里人多眼杂。以后你赚了钱,也依旧把它存到这里来,叫老崔保管。”
她昨晚还以为他不信她迟疑了,本来还怨他小气……想不到,只是钱不在身边罢了。
她真的很惭愧,一直以来,总是恶意地猜忌他,然而他竟爱她至此,无怨无悔,无所保留。
相比之下,她那点所谓的爱情,如此渺小,不过萤火微光而已。
“怎么了?”端泊容看她发了半天的楞,不由笑道:“好歹也是太师府的千金,像没见过钱似的,一箱子金元宝就把你吓傻了?”
“是没见过世面……”楚音若顿了一顿,方道,“从小到大,还没人给过我这么多钱呢,就算是亲生父母,也不曾有过。”
她不是市侩的人,从不觉得金钱可以衡量感情,但不得不承认,他这份愿为她倾尽所有的心意,确实非常能打动她。
“看来以后本王要多给你钱,”端泊容一脸宠溺的表情,“早知道钱这么有用,从前就不必那般自苦了,给你钱就行了。”
她被他逗笑了,然而,笑容中却掺杂着苦涩。越是与他相知相守,就越是不舍,可她迟早要离开的,难道她要为了他放弃回家的机会?
她自认不是爱情至上的人,通常处事理智又现实,但这一次,她真的很迷茫。
假如……假如留下,她真有那样的勇气吗?真的相信她与他的感情能天长地久?真的能容忍他未来的三宫六院吗?
这些问题,她无法回答,所以她总是逃避他的目光,低下头去,像是梨花在逃避一场春风,以免最后一片犹豫的花瓣,也被他的情真意切吹落。
第十七章 薄姬小产(1)
端泊容步入御书房的时候,看到端泊鸢早已在那里。
这些日子,他如此恋家,下了早朝便早早回去,难得到御书房来与父皇议政,但他听闻,泊鸢是每曰都来的。
泊鸢从小就比他懂得讨父皇欢心,他早就习惯了。
“泊容,你来得正好,”萧皇今天看来心情不错,笑容满面,“朕与泊鸢正在谈论米价的事,你也过来听一听。”
“哦?”端泊容道,“出了什么事?儿臣听着便是。”
“你啊,还不如你那媳妇,”萧皇道,“她还懂得做大米生意,你倒是一点儿也不关心这个。”
“儿臣以为米行有户部在管理,便也没怎么操心。”端泊容道,“况且泊鸢也督察户部,就更不必儿臣多加牵挂了。”
“最近米价下跌得厉害,”萧皇道,“泊鸢说,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
“米价下跌,老百姓买米便宜了,也是利民的。”端泊容道,“儿臣倒是瞧不出什么不好。”
“怎么,你那媳妇不是在做大米生意吗?”萧皇侧睨他,“老这样下去,不怕她亏了本?”
“个人得失,总比不上百姓饥饱。”端泊容答。
“虽说如此,但米价若一直下跌,米商无利可图,农人自然收益就更低了,”一旁的端泊鸢开口道,“长此以往,农人闲懒,庄稼无收,举国无颗粮,百姓更无饥饱可言。”
“泊鸢这话才是对的,”萧皇道,“终归要让农人有钱赚,仓廪实,而天下足。”
“话虽如此,但这米价的涨跌也不是人为能决定的,”端泊容道,“每日的产量,供需不同,再加中间又有米商哄抬或者拉低价钱,从而导致行情不定。我等在朝堂上欷吁,又有何用?”
“这是说到点子上了,”萧皇道,“朝堂之上,虽不能强制米价涨跌,但方才泊鸢提到了一个法子,倒是能缓解一二。”
“哦?”端泊容凝眸,“什么法子?”
“闸断。”端泊鸢道。
“什么?”端泊容不解。
“方才我向父皇提议,若米价涨得太厉害,或者跌得太离谱的时候,就要启动“闸断”机制。比如当天若跌过一半的价钱,就不许再交易买卖了,仿佛江洪将至,关闸堵水一般。如此可以缓解一些紧要的行情,让买卖者都冷静一下,隔天再做交易,情况或许就会不同了。”端泊鸢道。
“朕觉得这个提议非常的好,”萧皇道,“既没有强制米价的涨跌,又能起到一定的遏制作用。泊容,你觉得呢?”
“似乎……”端泊容思忖片刻,方才道,“似乎是个好法子。”
“朕就说泊鸢最近十分用功,督察户部的事宜都做得很好,”萧皇龙心大悦,“泊容啊,你也该多跟弟弟学习一二,银钱也是国之根本,你们要多花心思,充实国库,将来才能抵御内忧外患啊。”
“父皇过奖了,”端泊鸢满脸得意之色,“这不过是儿臣忽然想到一个巧法子罢了,二哥在朝中多年,该是我向他学习才是。”
“泊鸢谦虚了。”端泊容答道,“这法子实在是巧,为兄是想不出来的,不得不佩服。”
他嘴里这样说着,心里却没来由地一阵忐忑。他很了解泊鸢,这个弟弟虽然聪明,但只是一些狡猾的小聪明,用在勾心斗角上尚可,绝对想不出什么利国利民的谋略。今日这个“闸断”的巧案,到底是谁教他的?
不曾听闻他最近府中添了什么谋士啊……
端泊容凝眉,当下心不在焉,与萧皇又论了几桩政事,又依例去给雅贵妃请了安,便出宫。
然而,他没有回府去,马车绕了一个弯儿,在一条僻巷里停住。
一名身着灰布衣衫的寻常男子早已等在那里,悄悄打量四周无人,便来到端泊容的车前。
“给王爷请安——”那男子见端泊容打起车帘,连忙施礼道。
“上来吧。”端泊容道。
那男子迅速钻进马车,又再度向端泊容问了安,“王爷最近可好?王妃可也还好?”
“都好,”端泊容颔首,“你呢?最近跟蓝绣的日子过得如何?听说她快要临盆了?”
“托王爷的福,昨日已经诞下一名男丁。”对方微笑地答。
“哟,那可真是恭喜,”端泊容道,“看来本王得给你备一份贺礼了。”
“小的不敢当,”男子满脸感激地道:“若非王爷当初肯把蓝绣嫁给小的,小的哪里能有这样的福气?王爷是我们两口子的恩人,此生都无以为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