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过去,她在床沿坐下,伸出手,想碰触他缠着白布的胸前,可是白布上刺眼的鲜红教她害怕弄疼他,半途又将手收回来。
“没事了……只是不能动……伤口会裂开……”
咬着下唇,季霏倌努力将眼泪吞回去,问道:“为何会伤得如此重?”
缓了一口气,左孝佟软绵无力的道:“皇上挑了一支禁卫军给我……这宣示他调查益州之事的决心……有人怕了,派出死士……是我,太粗心大意了……没想到对方如此胆大妄为,我未有防备。”
“一般官员如何会有死士?”除了皇亲国戚,谁有本钱养得起死士?好吧,富可敌国的巨贾也许有可能,不过,商人不与政治扯在一起,没必要养死士。
“是啊,此人是不是很笨?竟然……为了杀我这个无名小卒,动用死士……这岂不是将自个儿曝露出来?”原本,皇上根本没有怀疑这次的事与皇家的人有关,躲在后面的人大可将地方官员推出来扛罪,如今可好了,不但招来皇上的目光,好不容易栽培出来的羽翼就此被剪除了。
“无名小卒?看样子,有人察觉皇上召你进御书房下棋并非如此单纯。”换言之,有人由此推断皇上很看重他。
“皇上将我摆在明面上,不会再经常召我进御书房。”
“能够进御书房的人是不是不多?”
“皇上是爱书之人,不喜人家随意进入御书房。”
季霏倌叹了一声气,“即使皇上待你如一般臣子,你也不可能像一般的臣子。”
他明白了,因为他能进御书房,这已经说明他与一般的臣子不同。
“答应我,以后一定当心再当心,要不然,我会生气哦。”
见她故作生气的样子,左孝佟笑了,点了点头。“嗯,不生气。”
“好啦,你休息了,我会在你身边守着你。”
季霏倌小心翼翼让左孝佟躺下来,看着他闭上眼睛沉沉入睡。
为了照顾左孝佟,季霏倌索性也将自己的东西搬过来,住进这间厢房,累了,就直接趴在一旁睡觉,当左孝佟再次醒过来,见到的就是这幅画面。
他抬起手,轻柔的拨开她紊乱的发丝,抚着她的脸……瘦了,下巴都尖了。
从小到大,他曾担心过自个儿会死在外面不能回来,这一次他真的很害怕,因为知道她在等他,知道她牵挂着他,若他不回来,她会如何?她会伤心难过,而娘会责备她是扫把星。因此,他一定要回来,他要守护在她身边,一辈子。说真的,若非如此强大的意念,面对那么多死士,他根本撑不下去。
季霏倌感觉到他的碰触,倏然睁开眼睛,见到他温柔而心疼的目光,她对他扬起一笑,连忙起身将他扶起来坐着。“肚子是不是饿坏了?”
左孝佟点了点头,“饿坏了。”
“你等着。”季霏倌快步走出去,过了一会儿,端了一碗瘦肉粥和蔬菜回来。
她伺候左孝佟用了膳,再请长茗请来锦衣卫专属的大夫为他换药、喝下汤药,她又要了一盆热水为他擦拭脸、颈项和手。她发现他是很爱干净的男人,虽然不佩带香包,但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皂香,也因此在宜津时他会曝露自己的行踪。
“那是什么?”左孝佟好奇的看着几案上那一大堆纸张。
“我开铺子的计划书。”季霏倌不好意思的一笑,将几案上的纸张整理好。
“你要开铺子?”
“我要开一间卖香丸的铺子,我可以量身打造属于个人的香丸,保证那些名门千金趋之若鹜,银子滚滚而来。”经营铺子一定要有特色,有特色才能吸引有钱人,而商品才能够卖到更好的价格。
瞧她两眼射出来的光芒,比金元宝还吸引人……左孝佟忍俊不住的笑了,原来她是个小财迷。“这是个好主意,不过,为何想开铺子?”
“女人家总得攒点私房钱。”
“你缺银子?”
“不是,身边多放一些银子,将来人家要赈灾什么的,我就可以慷慨一点。”
左孝佟闻言笑了,“贤妻想要慷慨,夫君岂能置身事外?铺子的事交给我了。”
季霏倌两眼一亮,“可以吗?我的铺子不用太大,我的银子不多。”
“我有银子,也有善于管理铺子的管事。”
“不行不行,我用你的人就够了,不用你的银子。”
“我的就是你的。”
这句话听起来真是令人全身舒畅,季霏倌忍不住咯咯欢笑,不过,还是很坚持的婉拒,“不行,这岂不是成了你的铺子?”
左孝佟也不跟她争论,索性给她一迭银票,就也不必管铺子究竟是谁的。
“明日我们就回去。”
“不好吧,你的伤口还没好。”
“若是教人发现我在这儿,我怕会招来不必要的麻烦。”
“除了那几个丫鬟,庄子上的人都以为你出去打猎未归,而长茗和你那几位侍卫,我让他们分别藏在几个地方保护你,应该可以撑上几日不会教人发现你。”
想了想,左孝佟退让道:“好吧,我们三日后回去。”
季霏倌迟疑了一下,点头应允,能够养好伤再回去最好,但是那要花费许多时日,在庄子上待太久的确也不妥当,安全更重要。
三日后,天未亮,他们就悄悄从庄子起程回辅国公府,而左孝佟过门而不入,直接进宫面圣。如今他是领了皇差的人,回来第一件是进宫,这也让季霏倌不得不独自回去面对婆母,下场会如何?绝对不会太好。
“你好大的胆子,不是不回来吗?”莫晴吟从来没有看一个女人如此不顺眼,这分明就是一个魅惑男人的狐狸精,怪不得儿子整颗心扑在她身上,在庄子里待了半个多月,还不理会她频频派人前去庄子催他们回来。
“不敢,夫君去打猎,媳妇只能守在那儿等着他。”
“他跑去打猎,将你独自留在庄子上?”莫晴吟难以置信的瞪大眼睛,这个狐狸精竟敢在她面前睁眼说瞎话,她的宝贝儿子会舍得将她单独留在庄子里?
“是,母亲若是不信,可以派人去庄子上问话。”
“你可知道佟哥儿最讨厌什么?”莫晴吟冷冷一笑。“打猎。”
糟糕,左孝佟怎么没有提醒她?
“皇上每年都会举办秋猎,举凡京中权贵子弟都会出席,唯有他从不参加,你知道这是为何?因为他曾在宫中中毒,伤了脚,落下残疾……还是说,你连他的脚受伤不便都不知道?”莫晴吟的眼神满是嘲讽,她的宝贝儿子费心将人娶回来,结果人家根本没将他放在心上。
“我知道他的脚受伤……”
“既然知道,若他真的想去打猎,你就应该阻止,不是吗?”
“我……不能阻止夫君要做的事。”
“好啊,他去打猎,为何我没见到你们带猎物回来?”
“我……我以为府里不需要,索性留在庄子上。”她第一次觉得自个儿的嘴巴笨死了,即使府里不需要,她也不能空手回来,再说,也要送一些回永宁侯府……她的脑袋瓜被婆母绕晕了,婆母丢一句,她就赶紧回一句,被婆母耍得团团转,她有一种非常不好的预感,今日难收场了。
“我还是第一次听见如此可笑至极的话。”
她也觉得可笑至极,可是话已经说出口,也收不回来了。
“你打定主意继续跟我胡扯,就是不肯说实话吗?”
“母亲请相信媳妇,媳妇不敢胡扯。”她好想哭哦,怎么有一种越来越钻进死胡同的感觉?人果然不能说谎,扯到后来,觉得自个儿都成了十恶不赦的坏蛋。
“若我能证明你胡扯呢?”
缓了一口气,季霏倌决定抢回主导权。“母亲不喜欢媳妇的心情,媳妇能够理解,可是,为何要将媳妇说成只知缠着夫君,不知轻重的狐狸精?媳妇出嫁时,家里父亲也曾再三叮嘱,出嫁从夫,媳妇片刻不敢遗忘,夫君说要打猎,媳妇只能顺从,至于夫君是否去打猎,还是另有他事,岂是媳妇能过问的?母亲不满夫君和媳妇逗留庄子不回,待夫君回来,母亲当着夫君的面问明白,夫君必会给母亲一个满意的答复,母亲以为如何?”
莫晴吟突然傻了,怎么觉得情况变了,跪着的是她,坐着的是狐狸精?
“母亲以为如何?”季霏倌再问一次。
莫晴吟急着转头看邵嬷嬷,不知道如何继续狠狠踩着这个媳妇。
邵嬷嬷实在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用眼睛示意:夫人,别忘了你是婆母,咬着她将婆母的话当成耳边风,迟迟不归,其他的别管了。
可是,她对夫人一点信心都没有。夫人就是这个样子,只要对手气势高那么一点,她就忘了先前做好的万全准备,像个手足无措的孩子。
“母亲,媳妇真的想好好孝顺您,不惹您生气,可是,您至少要给我机会,不是瞧我这儿不好、那儿不对,好像我一无是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