卧病在床的父皇也屡次殷殷交代──登基後,善待其他亲王。
翻阅青史,兄弟阅墙往往遵致国家灭亡的悲剧,他不想看到这种悲剧也在女真皇室内发生。但是┅┅
旭烈毅鹰眸迸出寒光──除了他,胆敢碰羽黛的男人都得死!非分之想也不许!如果不是顾虑手足之情,他早就一刀宰了旭烈挞!也许,他该给旭烈挞一个适当的警告。
「毅儿,」太后又开口,因为知道接下来的话一定会引得她这刚烈不驯的儿子勃然大怒;所以,她的语气也期期艾艾的:「挞儿虽非母后亲生,但母后一直对他视如己出,也希望你和诸位亲王间相互友善。而且,你也知道,自挞儿生母死後,母后对挞儿一直有一份亏欠感,他母亲毕竟是因为救我而死┅┅」
旭烈挞的母亲夏莉,原本是皇后身边的婢女,因亦有几分姿色,且个性柔媚,故也被天和皇帝相中,一夜临幸後,她怀了皇子,就是後来的旭烈挞。夏莉产後,封为夏妃;自古以来,皇宫内苑总是纠纷不断,各嫔妃间为了争宠,莫不使出所有手段,女真皇朝亦未得幸免。
夏妃产下皇子後,仍很敬重她原来的主人──皇后,时常入殿向皇后请安问好,当时有位南诏送来当嫔妃的公主,十分嫉妒皇后,因为尽管女真皇宫佳丽数千,但天和皇帝最宠爱的,仍是容貌过人,气韵典雅的皇后。南诏公主买通一名皇后身边的小婢女,在叁茶中下毒。
皇后真是命不该绝!
那一碗叁茶送上来时,夏妃正好过来向皇后请安,本来即是皇后身边婢女的她,习惯性地捧起叁茶为皇后试试温度,才吸了一小口,茶碗摔裂至地,夏妃发抖地抱着肚子在地上打滚。才一灶香的时间,便七孔流血而亡。
惊骇且痛心的皇后,虽在事後处死了那名送叁茶上来的婢女;南诏公主也由天和皇帝亲自赐死。但皇后一直对已故的夏妃愧疚不已,她认为,夏妃是为了自己而死的。怀着补偿的心理,皇后对夏妃所留下的皇子旭烈挞特别宠爱,旭烈挞自幼失去母亲,性格上有些偏激怪异,再加上有个事事比他出色的皇兄旭烈毅,从小,他便十分仇视嫉妒旭烈毅。
「这几天,挞儿入宫向我请安时,提起你掳了一名大唐女子回来,」太后注视旭烈毅脸上的变化,紧张地道:「我听得出来挞儿十分爱慕那名大唐女子,她┅┅只不过是掳回来的女奴,母后不希望因一个女人而造成你们兄弟之间的不愉快,你┅┅你是否可以┅┅」望着挺立在自己面前,如一座山高的旭烈毅,太后更是支支吾吾地说不下去。
「母后有话请直说。」旭烈毅沉声道,语气中已满是山雨欲来的火药味。那股可伤人於无形的气势,不仅令一旁的宫女脸色发白,屏气凝神地连大气也不敢喘,就连太后也紧张地倒抽一口气──她相信,如果自己不是他母亲,旭烈毅那道势力万钧的鞭子早抽下来了!
「毅儿,你明明知道娘要说什麽┅┅」太后叹了口气道:「只不过是一名女奴,你就将她赏给挞儿吧,你马上就是新帝了,要什麽貌美如花的女人没有?更何况,我绝对不会允许你立一非纯女真人为后┅┅」
一个惊天动地的碎裂声响起,旭烈毅身边的花梨木茶几被劈为无数碎片,在宫女的惊呼中,旭烈毅狂野凶狠得如头被激怒的黑豹。太后惨白了脸,底下的话全吞入喉间。
两名宫女上来扶住颤抖的她。把我赏给那粗鄙心的旭烈挞?!全身发抖,羽黛掩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她转身便跑。
旭烈毅努力控制自己的手,不让盛怒中的自己抽出鞭子──没错,如果她不是自己敬重的母后,他早将她鞭得皮开肉绽!
「毅儿┅┅」深吸一口气,太后试探性地开口,她怕┅┅她竟怕自己在狂怒中的儿子,她也终於明白上次在与吐谷浑的交战中,为什麽敌军远远一见身披甲、亲自领军的毅儿,便吓得立刻弃檄奔逃──蛰猛慑人的气势尽在那一双凌厉鹰眸中,他的确有令人不寒而栗的气魄!
「请母亲回宫吧!也请母亲勿再插手此事。」旭烈毅冷峻地开口,遣词依旧有礼,但语调中,汹涌的怒气令太后心头发寒。
「毅儿┅┅」她还想再说什麽,但一接触他寒光四射的鹰眸,皇后倏地闭上嘴巴。
旭烈毅下令:「来人!送太后回宫。」
第四章
羽黛愤怒地奔回房痛哭,把所有的婢女全赶出去後,她关在房内,愤怒地砸坏了所有的古玩摆设、杯盘器皿,连梳妆台上的胭脂水粉、翠钿珠簪、宝珥花钿┅┅全扫落在地。
多可笑呵!狠狠地砸碎铜镜,羽黛凄凉地望着破镜中,自己裂为两半的身影┅┅她真是太蠢太笨太天真了┅┅以为自己落入旭烈毅非而旭烈挞手中,至少是「不幸之中的幸运」┅┅以为旭烈毅会珍视、怜惜自己┅┅以为他待自己是特别的┅┅
傻!傻!傻!羽黛瞪着镜子狂哭、狂笑,任两眼的泪水哭竭、哭出血来┅┅自己不过是他的玩物,看遍北方佳丽的他,乍见柔弱的自己,兴致一来,换个胃口罢了┅┅他玩腻了便打算丢弃┅┅也许「赏赐」给别人,而自己┅┅竟天真地以为他会保护自己!照顾自己?!
狠狠地掐住一镜子碎片,任它锐利地割破自己掌心,任掌中鲜血泊泊流下,羽黛仍浑然未觉,怔怔地望着血一滴滴地掉下来,浸湿罗裙┅┅
心底的痛楚比掌上的伤痛过千倍、万倍,似有人拿利刃般,一刀又一刀她剐碎她的心肺┅┅哀痛欲绝的她,以这种残酷的方式来惩罚自己。
「小姐┅┅」婢女怯怯地在门外呼唤。
「不许进来!」羽黛沉喝,「没有我的命令,谁也不准进来!」
半个时辰後,当旭烈毅回来时,所看到的便是这麽一幅狂风过境的景象,以及守在门口,不敢进去的宫女。
「怎麽回事?」他皱着眉,小心地避开一地的狼藉,但当他看见羽黛掌上及裙上的血迹时,他脸色骤变,如前般狂冲至她面前,急促提起她的手。
「你流血了?」羽黛仍维持半个时辰以前的姿势──动也不动地坐在窗前,双眼茫然,毫无焦距地投向前方。手上的伤口已乾涸了,但淡粉罗裙,仍是一片片骇人的血迹。
旭烈毅急速地为她处理伤口,为她抹上金创菜後,再以细棉布包扎,「为什麽会流这麽多的血?这伤是怎麽来的?」他紧盯着她。
羽黛动也不动地任他为自己包扎,抽回手,冰冷而讥诮地注视他道:「你在紧张什麽?是担心我手上的伤?还是担心我这「礼物」身上多了道疤痕,有损你这「送礼物」的颜面?」
旭烈毅脸色一僵,咬着牙低吼:「谁对你胡言乱语?」
「没有任何人对我说什麽,」羽黛以更冰冷、更陌生的眼光看他,「我只是说出你心底的想法,不是吗?打算什麽时候把我赏赐给别人?我想┅┅你也快对我厌倦,玩腻了吧?」
旭烈毅的黑眸更加狂热如火!扣住她的手,将她扣在椅子与他之间,压下身子逼向她,一字一句由齿缝中,铿然有力的迸出:「除了我,没有任何人有资格动你一根手指头,永远!」
羽黛轻扯嘴角,冷冷一笑。「是吗?我该为这些话而感激涕零?你们不是要我当第二个王昭君吗?匈奴单于死後,王昭君也被单于的儿子「接收」;而我,也是维持你们兄弟情谊的最好「礼物」吧?」
他愤怒地把她的手扣得更紧,「我不会把你送给任何人!永不!」
「放手!你弄痛我了。」羽黛挣扎地想抽出自己的手,「你要我如何相信你的话?你们这些野蛮人,化外之民!根本不懂中原人所谓的廉耻与伦常!」
「不许叫我野蛮人!」旭烈毅怒吼,该死!如果她不是兰羽黛,他早已捏碎她的手骨!他狠猛骇人的熊熊怒气令羽黛浑身一颤,不由得瑟缩一下;仍傲然道:「你强将我掳来,又要将我赏给别人,你本来就是野蛮人!」
他的黑眸更加深沉可怕,有力的大手更一使劲,羽黛痛得差点叫出来;但他旋即摔开她的手,疯了似地往外冲──
那扇门瞬间被他劈为两半,长鞭疾如闪电地将外厅所有的字画、古玩全鞭落至地,碎裂声不绝於耳,婢女纷纷匍伏在地,连连发抖,没人敢劝阻如怒狮的他,在另一声更巨大的声响──他劈裂了前厅的雕梁後,旭烈毅如阵风般,跃上马背狂奔而去。
羽黛冲至门口,咬住自己的下唇不让自己出声唤他,无力地将身子倚着廊柱,凄凉的泪水,无声无息地落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