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日本 北海道
卫心彤气愤地踢着租来的汽车一脚,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遇到这么倒霉的事!
车子拋锚了,而且是拋在这前不搭村、后不着店的荒凉山路里!
现在可怎么办?她冒着风雪下车,打开引擎盖东望西瞧好一阵子,还是挫败地放手。算了!机器白痴的她根本看不出到底是哪里出了毛病?
好冷啊,雪越下越大了,北海道的深夜真的会冻死人。
不想站在路边变成雪人,她只好再度回到车子里,不住地搓着双手取暖。
唉,她开始后悔,突然独自跑来北海道自助旅行,也许真的是件太冲动的事。
她大学毕业后,便考入一家颇负盛名的广告公司当企划。在这种充满创意的环境里,固然可以成长许多,但相对的工作压力也非常大,所以拚死拚活地工作一年后,她决定利用年休假到北海道旅行,让自己轻松一下。
一方面休个小假,另一方面,地也想藉此机会好好冷静地思考一下她和男友邵允成之间的问题。
事实上,这趟旅程原本应该是甜甜秘密的双人行,但邵允成却在出发前一天告诉她--律师事务所里有急事,所以……他很抱歉,希望她能体谅。
她和邵允成交往快五年了,但最近半年多来,诸如此类的对话常常在他们之间发生。
邵允成通过律师高考后,便一心一意想筹开个人事务所。
从那时候开始,卫心彤觉得他们之间的差距越来越大了。每次见面吃饭,他不是眉飞色舞,滔滔不绝地描述未来前景如何如何光明,可以进帐如何如何多,就是饭还吃到一半,便接到当事人来的电话而匆匆离席。
卫心彤觉得自己和他好象快变成两个世界的人。其实她要的很简单,从来不曾希望要什么富家少奶奶,她要的只是一个可以沟通的伴侣,一生一世的伴侣,一份平实而温馨的感情。
但她和邵允成之间,却快要连共通的话题都找不出来了……
原本她即是希望趁这次的旅行两人好好地聊一聊,找回往日的温馨甜蜜。想不到,他竟然在出发前放她鸽子?
卫心彤在一气之下,拎着行李独自奔向机场。
邵允成很惊讶,一再地说:「形形,我知道这次是我不对,但我这么忙碌都是为了我们的将来呀。妳应能体谅的,对不对?不要这么任性,这么孩子气了。我答应妳,等我的工作告一段落一定出国去玩好不好,我们不是打算明年结婚吗?蜜月旅行的行程任妳全权作主,我绝对不会有意见。」
卫心彤已经气得懒得再跟他沟通什么了,在他眼里,好象只要她不合他意的行为,都是幼稚、孩子气、不识大体。
所以,她硬是铁了心,坚持要单独来旅行。
好友们知道她的打算后也很惊讶,一再地劝她说北海道不比东京是个交通发达且人口密集的城市,一个女孩子独自到陌生异地恐怕会发生一些麻烦。
但不管别人如何劝说,卫心彤却不以为意,她要好好地想一想这段变调的感情,值不值得她再执着下去。
拋开所有的烦恼后,凭着流利的英语和出发前恶补而来的简单日文,刚开始前几天,她倒是玩得十分尽兴。
玩遍北海道最大的城市--札幌和充满古典风味的小樽后,卫心彤胆子越玩越大,便突发奇想地跑到租车公司租了一辆车,打算前往北海道的赏雪圣地--大雪山。
在蜿蜒的山路开了快两个小时后,一开始一切都还很顺利,她甚至已开始想象自己到达下榻的旅馆后,便可以悠闲地泡个雪地里的温泉,然后在燃烧着木炭的房间里,望着飘飘细雪喝壶清酒……
多惬意!
只可惜事与愿违,车子在毫无预警的情况下突然故障了。她试了好久,还是无法把引擎发动。
卫心彤再度拿出行动电话,沮丧地望着收讯符号,山区里的讯号太差了,电话根本打不出去,无法向租车公司求救。
唉,怎么办呢?她长长叹了口气,茫然地望着盈盈降下的雪花……好冷啊,虽然她已全副武装,穿上了羊毛内衣、防寒外套,牛仔裤里面还塞两条羊毛裤!
但北国的深夜温度已降至零度以下,车子引擎无法发动也就不能开启暖气,她冷得直发抖。
不能再继续留在车里了,不用等到天亮,她一定会变成冰柱!
无可奈何之下,卫心彤只好拿起简单的行李下车。
她把租来的车上锁,望着缓缓降下的雪花再度叹了口气后,很沮丧地一步步往前走。
如果运气好,也许走不了多久就可以找到一家旅馆,她可以先在那里住一晚,明天天一亮再打电话向租车公司求救。
山路湿答答的,尽是一些已融的雪水。卫心彤很小心地走着,她已经够冷了,可不希望因视线不良,而不小心跌一跤把衣服弄湿,甚至摔到那个大山沟里,那时可就不好玩了。
因为冷,呵出的气都成白雾。加油!加油!她在心底为自己打气,只要再走一点路,也许下一个转弯后,妳就可以看到一间温暖舒适的旅馆,可以好好地吃个火锅后上床睡大觉。
唉,又冷又饿又累。
走了约半小时后,她突然听到背后传来汽车声,有人来了!
卫心彤惊喜地迅速回头,果然看到两盏车灯由远处快速地接近。
太好了,终于得救了!
兴奋不已的她没有多加考虑便往路中央冲,张开手臂大喊。
「停车!停车!」
想不到来车并没有减速停下来,反而速度末减地直往前冲。卫心彤吓一大跳,立刻往旁一跳--「咚!」她整个人重心不稳地摔跌在地。
Oh!Shit!她忍不住发出低咒,不敢相信自己的运气居然这么差,这一摔正好不偏不倚地摔到水洼里去,不但脚踝扭伤,大衣和牛仔裤都湿了,冰冷的空气立刻侵入。天!冷死人了!
那辆疾驶而过的吉普车突然停下来,发出尖锐的煞车声后停在原地,然后一个男人下车了。
「妳没事吧?」对方以日语问。
痛得趴在地上的卫心彤气愤地以英语喊着。「你看我这个样子像是没事吗?」这家伙太过分了,就算不想停车救她,也用不着害她摔倒嘛!
对方停了一下,突然改以中文问道:「妳是由台湾来的?」
喝!这死倭寇会说中文啊?卫心彤好奇地抬起头。
可能是仰望角度的关系,毫立在眼前的男人似乎过分地高大,就着淡淡的月色,她可以看到他有一双非常深遂的双眼,瞳眸呈琥珀色,像是神秘的烈酒……
他的眼神清朗,光芒内敛,搭配尊贵出色的五官,揉合成一股冷漠清磊的气质。
「需要我扶妳起来吗?」他看着狼狈的卫心彤。
「不需要!」卫心彤几乎是咬牙切齿地,出门在外最重要的就是人格、国格,她再怎么不济也不要让这死倭寇看扁了!
她深吸一口气站起来,右腿脚踝有些扭伤了,她费尽力气地保持身体的平衡。
蓝彦祺充满兴味地欣赏她一跛一跛的模样,开口问道:「前面那辆被丢在路边的车是妳的?」他开山路开得快睡着了,黑暗的路中央突然出现一辆车,让他差点儿闪避不及而直直撞上去。
「没错。」她没好气地白他一眼,虽然她没有开口要求帮忙,不过一个绅士应该主动来扶持「不良于行」的她吧!
「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拋锚了,也许你可以帮我修好它。」卫心彤充满期待地道,同时在心里很宽宏大量地决定--只要这死日本鬼子帮她修好汽车,她就可以原谅之前他所有不礼貌的行为,甚至包括当年的南京大屠杀!
蓝彦祺洒脱地耸耸肩。「真遗憾,我没兴趣冒着大雪在路边修车。另外,看妳的样子应该没问题,自己保重吧,我先走了。」
一说完他便转身想走,米白的风衣在半空中画出一道俐落的弧度。
「等一下!」卫心彤急忙叫住他。「你……你就这样走了?太过份了吧!日本人不是以谦恭多礼而闻名吗?这就是贵国人民的待客之道啊?不但不帮我修车,还把一个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孤零零地丢在荒郊野外的雪地里,你于心能安,你半夜睡得着觉吗?」
「弱女子?是说妳吗?」蓝彦祺挑挑英眉,双眼闪着戏谑。「很抱歉,我必须更正妳两件事--第一,我并不是日本人;第二,我并不认为牙尖嘴利的妳,称得上是『手无寸铁的弱女子』。其实雪夜里的山路很美,很诗情画意地,妳慢慢欣赏吧!而我,一直是个好吃好睡的健康宝宝,所以啰,请妳不用担心我今晚的睡眠,我保证会好梦连连,而且一觉到天亮!就这样啦,再会!」
「喂,等一下!」眼看对方已经坐入驾驶座内,卫心彤也顾不得一切地往前冲。「不管你是不是日本人,你都不可以做出这么泯灭人性的事--把我一个人丢在这里,你要送我下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