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唐衡这边也积极筹画着自己的建筑师事务所,但在全力投入工作之前,他想先回日本探望一下奈江。
「你要我跟你一起去?」
「当然!小湄,]他握着她的手,「不是说好任何事我们都一起面对的嘛!我去你当然也去。」
「可是桐岛伯母一定不愿再见到我……]
「别想那么多了!」唐衡坚定的说:「我希望桐岛伯母了解,我会永远照顾奈江,但是我一定要和你在一起,奈江那边我会负起道义的责任,但我绝不能牺牲你和我的幸福。」
* * *
乍暖还寒的三月,他们又回到扶桑岛。
抵达桐岛家后,她才知道唐衡的母亲也住在这里帮忙照顾奈江,白奈江出事后她便不时从小樽赶来照顾她;以前他们与桐岛家比邻而居时,她和日出子就是很好的朋友,再加上奈江是为自己的儿子而……
当叶湄走进那间充满药水味的房间,看到病榻上的奈江时,她的眼泪差点又夺眶而出:她哪像个活人?她的鼻上仍插著氧气管,一头原本美丽的长发已在治疗期间削剪成紧贴著小小脸颊的短发,她的双眼仍紧紧闭著,灰白的脸上毫无血色,一片死寂。
她在沉睡吗?只要不醒来,她可以永远留在她想要的世界,在梦中拥有她最想得到的唐衡。叶湄颤抖的执起她的手,眼泪滴在她冰冷的手背上。
奈江啊奈江,求求你!醒来吧!你不醒来,连最后一点希望也没有了!叶湄在心中狂喊。
她检视奈江如骷髅般的手腕,却不见那只古玉镯。奇怪,跑到哪里了呢?她的手不经意的拂过奈江领口,觉得似乎有什么东西鼓鼓的,翻开一看——竟是那只古玉镯!它穿了红绒线安稳地躺在奈江胸前。是谁为奈江做的?她的母亲吗?
她环视屋内的摆设,精致高贵的家具,实在显示出奈江原是倍受呵护的天之骄女,墙上及书桌上的相框都装着她以前的照片,一张张明眸皓齿,巧笑倩兮,穿著网球装的她笑得灿如春花,她原本是个多么无忧无虑、活泼甜美的女孩啊!却毅然舍弃一切,只为了一份遥不可及的爱情,亲手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地狱中!
奈江床头有个心型相框,她拿起来一看,照片已呈泛黄,穿著学生服、梳著两条辫子的小奈江,和一个高高的男孩并肩而立,男孩的脸型看得出就是唐衡,这么久的照片,她竟如此珍惜的保存下来,其行虽愚,其心却痴呵!
叶湄没有怪过桐岛伯母对她冰冷的态度及无理的要求。天下父母心,任谁看到自己亭亭玉立的女儿好好的出门,却这样子回来,都会承受不住!都会崩溃的!
纸门被拉开,「你该出去了。」乍然面对一对冷酷的眼眸,是桐岛伯母。
叶湄依言起身,行走间脚下却踢到一个大纸盒。
[这是……」
「奈江留在东京房子的一些东西,我去拿来的、」日出子过来挪开纸盒,叹道:[这傻孩子!傻到……]她拿出一本银白封面的日记本。
[这是她出事那年所写的日记,你看吧!」她将日记交给叶湄。
「我……可以看吗?」叶湄犹豫着。
「看吧!]日出子无奈地看了病床上的女儿一眼,「现在这些又有什么差别呢?」
叶湄翻开日记,不到五秒钟她已全部看完了,整本日记从头到尾只写两个字:唐衡。
她掩住口,眼泪簌簌而下,日出子摇头说:「这孩子也不知着了什么魔,还是上辈子欠阿衡的……从她十四岁开始,满脑子就只有她的唐衡哥哥,这一大堆日记……」日出子打开一个青柜,「是她这几年写的,全部都在写唐衡!唐衡如何的好、如何的优秀]叶小姐,」日出子拾起早巳湿润的眼,「我知道你是一个好女孩,我也知道我这样要求很自私,但求求你可怜可怜我这个做母亲的吧!我无法不自私,奈江是我唯一的骨肉啊!求求你,行行好,放了唐衡吧……」
叶湄手上的日记本掉落在地,她掩着耳含泪街出门——
她一个人徘徊在广大的院落里,唐衡似乎正在大厅和桐岛伯父在谈话,她毫无心绪地看著眼前精巧的日式庭园,脑中一片混乱。她坐在一张石凳上休息,却清楚的听见身后一扇纸门传来的谈话声。
「你也别担心了,吉人自有天相,更何况医生不是说依奈江目前的情况,她极有可能在近期醒来吗?」是幸子温柔的声音。
「醒来……醒来之后呢?」日出子哭泣的说:「我真怕以奈江那种个性,醒来后不晓得还会做出什么事,我这条老命不能再受惊吓了!幸子,我知道阿衡这孩子绝不是无情无义的人!我但是从小看他长大的……为什么偏偏出现那个女孩?她失去唐衡,我相信地仍可以好好的活下去,但我们奈江没有唐衡,她……」
接着是一片压抑的哭声。
像有人拿极细的针,一寸寸插满叶湄脆弱的心,她仿佛受到极大的酷刑般,一行走,一牵动,都是椎心刺骨的疼痛……
* * *
几天之后,他们整装回台。
幸子送他们出来,她温柔的眼神温暖了叶湄冰冻的心,唐衡紧紧的牵着她的手,踏着坚毅的步伐走出桐岛家。叶湄整个人都在发抖,手在唐衡掌心内抖得厉害,唐衡停下脚步,温柔地拭去她睫毛上的泪珠。
「别哭了,湄,]他坚定的说:「这条路或许崎岖难行,或许荆棘密布,但是会过去的!我们会平安走过去的!」
* * *
叶湄穿著一袭红色的绉纱套装,短裙下是一双修长美腿,一跨入「曼陀罗」,立刻吸引所有人的眼光。
众人的视线随她坐下而落定,霜霜揶榆道:「真不简单哪!叶大美人出场就是不一样,我们可已久候多时了!]
「拜托,我已经很赶了吔!昨天又熬到两点多,早上一出门就碰到高架桥大塞车,桥下那个红绿灯又坏了,我傻傻的在桥上堵了快二十分钟,找个车位又找了半小时。」
「你干嘛那么拚啊?有事没事熬到一、两点?」丹羽不以为然道:「俪人游廊已经很成功了,我一大堆朋友就只爱上那里买衣服,你对得起你的老板了,也该歇一歇嘛!」
[这也是一种乐趣啊!」叶湄点了杯薄荷蛋蜜汁,「其实有时候工作也是一种享受!快说,今天急着找我出来做什么?」
霜霜故作神秘的一笑,和丹羽交换一个眼神:
「快说啊!我没多少耐心的。」叶湄催道。
霜霜轻启樱唇,「我要结婚了!」
「你——」叶湄诧异地惊叫:[你别告诉我你要和大头方结婚!」
「就是和方文宪!」霜霜气定神闲道,拿出一张喜帖,「喏!喜帖在这里,就在下个月,还有,你和丹羽都要当我的伴娘。」
「你……你真的答应大头方了?」叶眉难以置信地说:「你不是说要再多整顿他两年?」
「哼!我嫁过去后他还有得受呢!」霜霜眨眨眼,「看着吧!想学「御夫术」时就来找我何霜霜,保证无效退费!」
「大头方上辈子一定杀人放火的事做太多了!」丹羽做个不敢领教的表情,[这辈子才会这样被你吃得死死的。」
霜霜甜甜一笑,「好啦!少说废话,阿湄、丹羽,你们这就算答应罗!下午就去芝蔴试礼服,我帮你们都租了小礼服。」
「霜霜,你以后就是方太太了,再也不是无忧无虑的何小姐了,嫁过去后可别再任性了。」叶湄握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说。
「放心!」霜霜笃定的说:「人家说『小姐皇帝命,出嫁是丫头命』,心态上我自会调整的。倒是你,阿湄,」她正色的说:「你和唐衡呢?你们打算怎么办?就这样一直拖下去吗?将来呢?]
「对呀!阿湄,」丹羽也关心的说:「我听唐衡说他曾向你求过婚,你却坚决不答应,怎么回事?」
叶湄垂下视线,「我们很好……唐衡对我真的很好,只是……现在还不是谈婚事的时候……」
「又是为了那个日本女孩?」霜霜心急道:「湄,你别再傻了,婚姻是你和唐衡两个人的事,更何况唐衡对她又没任何承诺!]
[别说了!我知道你们是好意,」叶湄站起身说:「走吧!不是要去试礼服吗?现在就去吧!」
* * *
她望着镜子里陌生的自己,高高挽起的发髻下是一件露肩的象牙白丝缎小礼服,v形领上有一排小珍珠,显得十分高贵。她想起自己也曾经有件这样的小礼服,那是在日本即将和唐衡订婚时买的,回国后她将它刻意压在箱底不敢去碰它……她恍惚的看着镜中的自己,自己也会有穿礼服、披白纱的一天吗?
她知道唐衡会对自己负责,他不只一次说过只要她愿意,他们随时可以结婚。另外,唐衡也努力地在让奈江的母亲接受这个事实:他会一辈子像照顾妹妹般照顾奈江,但他的终身伴侣必定是叶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