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氏端起凉茶浅抿一口,轻蔑的道:“他本就是个心狠手辣之人,牺牲一个妹妹算得了什么。”
“可我听说他同妹妹感情深厚,还听说他同妻子似乎也颇恩爱。”
“那些传闻八成都是假的,他若真同他妻子恩爱,也不会这么狠,同咱们合谋栽赃嫁祸欧家了。”
欧水湄再也无法冷静,她疾步绕到小园子的入口,来到两人面前,怒色喝问:“你们说的是真的吗?!若是胆敢在这里胡说八道,我可饶不了你们!”
杨氏与妹妹乍见她俱是吃了一惊,两人虽与欧水湄不相熟,但也打过几次照面,因此一眼就认出她来。
杨氏不知适才自己所说的话被她听去多少,心下有些愕然,但下一瞬思及这会儿欧家已是大难临头,自身难保,纵使被她得知了这事也难以挽回,何况话是人说的,自己只要咬着不松口,她也奈何不了她,于是佯笑道:“哟,是季夫人哪,我在这儿和舍妹正在闲聊些家务事,不知季夫人指的是哪桩?”
“你方才说我相公勾结你丈夫想谋害欧家,究竟是不是真的?”欧水湄急切的质问。
“季夫人,这饭能乱吃,话可不能乱说,这种话我可从没说过,季夫人莫不足因为天气热,听错了。”杨氏说完,朝妹妹使了个眼神。
她立即心领神会的接腔,“是啊,这种事我们怎么敢乱说,这日头晒得人头昏眼花,怕是季夫人听错了。”
“我怎么可能听错!”欧水湄回头询问跟着过来的杜嬷嬷和芳容,“你们刚才是不是也听见了?”
杜嬷嬷一脸凝重,方才她们的话她也听到了,但她们现下咬死不认,她一个下人也不能拿她们如何。
芳容则是暗自着急,她终于明白大人必是暗中在进行什么事,才会特地叮嘱她别让夫人出门,为免节外生枝,她急着想将夫人劝回府去,连忙上前道:“夫人,这天气委实太热,说不得真是咱们听错了,时辰不早,咱们先回去吧。”她边说着边拽着夫人往外走。
欧水湄回头朝杨氏瞪去。
杨氏露出一抹不怀好意的笑。“季夫人,慢走不送。”她认为这欧家必是完了,欧水湄在她眼里不过就是个丧家之犬,不足为虑。
欧水湄更加惊疑不定,她不相信季长欢会勾结陈国舅对付欧家,可刚刚她明明亲耳听见杨氏所言,要想得知真相究竟如何,只能回去找季长欢问个清楚,但在此之前,她得先赶回欧家一趟。
她命马车先到敬王府,还没抵达,远远就瞧见敬王府上方浓烟滚滚、烈焰冲天。
不等马车完全停下来欧水湄便惊骇的跳下马车,朝敬王府大门奔去。
来到门前,她抓住了一名侍卫,焦急问道:“这是怎么回事?王府怎么会烧起来?”
“这会儿王府里乱成一团,小人也不知里头的情况。”他一直守在大门前,哪里知道里面的火是怎么烧起来的,身为门卫,他也不好擅离职守到里头去打听。
“那我父王母妃,还有大哥和大嫂他们呢?”欧水湄焦急的再问。
欧清晖早已封侯,有了自个儿的府邸,夫妇俩并不住在王府。
“世子和世子妃先前外出了,至于王爷和王妃……小人就不知了。”他是过午之后才来换班的,这段时间只见到世子夫妇出去。
问不出什么,欧水湄索性甩开门卫,快步奔进王府。
杜嬷嬷和芳容随后下了马车,追过来时已不见主子人影。
芳容心中担忧,赶紧遣了个丫鬟去宫里通知大人。
欧水湄先赶到父母所住的院落,只见整座院子陷入一片通红火海,火势凶猛,几名下人无法再靠近救火,只能站得远远的。
她四处寻找,都没见着父王、母妃,匆匆抓住一个下人问道:“我父王和母妃呢?他们在哪里?”
“小人也不知,不过先前好像听人说起王妃似是在午睡,也不知有没有逃出来。”他是不久前被叫来帮忙打水救火的,并不明了此刻的情况。
孟总管不久前见这里的火势已大得扑灭不了,只好先带着人赶去世子住的院落救火,那里也烧起来了。
欧水湄顿时想起母妃平日是有午睡的习惯,要是这火烧起来时母妃睡着了……
她迅速找了一圈,平常在母亲身边服侍的下人这时竟一个都没瞧见,她心里越发焦急,担忧她们全都陷在里头出不来,决定要亲自进去找人。
她从一名下人手里抢来一桶水,淋湿自个儿的身子,快速往院子里头跑去。
下人们见状不禁惊叫道:“郡主,快回来,危险!”
有几人想上前拽回她,但她速度太快,他们没能拉住她。
下人们着急得不知该如何是好,火势太猛烈,他们压根不敢进去,就在众人急得团团转之时,院子里被烧毁的梁木整个崩塌下来,挡住入口。
当季长欢接获消息赶来王府时,整个院落的房舍差不多都被烧光了,再听下人说欧水湄不顾众人的阻拦跑进去便没再出来,望着眼前烧得屋毁梁塌的残院,他震愕得说不出话来。
须臾后,他惊怒的责问道:“你们为何眼睁睁看着她进去不拦下她?!”
那些下人骇然,纷纷跪下。
“郡主当时跑得太快,咱们拦不住她啊!”
他们虽是下人,但他们也怕死啊,火势那么大,进去分明就是送死,他们哪里敢追进去。
这时,欧水湄一直找不到的敬王夫妇却是从外头刚返回府邸。
原本敬王妃是在午睡没错,后来敬王要去一个老友那儿品茶,老友的妻子与敬王妃是手帕交,敬王便带着王妃一块儿出门。
老友的住处从后门走较近,两人便乘了马车由后门离开,前头的门卫才不知晓。
不久前,孟总管派人前去禀告,敬王得知王府走水一事,这才匆匆带着妻子赶回来,不想竟得知女儿为了找他们闯进火场,陷在里头没再出来,震怒之下将那些没能及时拦住女儿的下人们全都关押起来。
季长欢不相信欧水湄会就这么命丧火海,在仍烧着残火的废墟中寻找妻子的下落。
他找了三、四个时辰,即使两手被烫得全是伤,仍执意找遍每一个角落。
敬王夫妇也召来下人一块找,但看这院落烧成这般,他们不敢再抱持任何希望,他们见季长欢失魂落魄,不死心的一遍一遍搜寻着已找过的角落,心中虽感到不忍,却也没有心情安慰他。
思及女儿恐已被烧死,敬王妃抹着泪,对季长欢又恼又恨。
她先前已从杜嬷嬷那儿得知原由,后来虽经季长欢解释,明白他只是拿敬王府当幌子,诱使陈国舅中计,并非真要对付欧家,可都是他擅自做了这些却又不告诉女儿,才会给女儿招来这场劫难。
启明星冉冉升上天幕,季长欢不饮不食的继续找着,他不停呼唤着妻子,嗓音都叫哑了。
敬王悲痛的道:“你回去吧,莫再找了。”女儿怕是已被烧成灰了。
季长欢唇色苍白干燥,两眼通红,却仍不肯放弃。“不,只要没找到她的尸骸,就表示她还活着,说不定她正躲在哪里等着我去救她。”
这时陪妻子去探望喜获麟儿的大舅子、甫回来的欧清堂,见府里一团乱,震惊得赶到已被烧成灰烬的寝院,问明了前因后果,他思忖道:“小妹会不会是躲进那处地道里了?”
此言一出,顿时惊醒了敬王夫妇,两人这才想起寝房床榻下确实有条地道能直通王府外头,女儿七、八岁时就曾藉由这条地道偷溜出府,后来担心女儿再从地道偷跑出去,这才命人封了起来。
季长欢面色激动的急问:“那地道在哪里?”
“我带你去。”敬王妃连忙领着他过去。
寝院烧成废墟,断梁残木散落四处,那些被焚毁的木头仍散发着高热。
她四下绕来绕去,来到寝房床榻的位置,命人移开上头的焦木后,露出了底下一块已被烧成黑炭的木板。
季长欢抬脚朝那木板重重踩踏几下,已烧成炭的木板顿时裂开,往下塌陷,露出底下地道的入口,他立即跳下石梯,沿着地道一路找过去,就在出口附近,终于找到遍寻不着的欧水湄。
第10章(2)
“当年欧家祖传的《镜光宝鉴》之所以失窃,乃是由于陈家不知打哪儿听来的谣言,指欧家能自大行王朝开国以来一直坐享荣华富贵,是得宝鉴庇荫,遂生起觊觎之心,想据为己有,求当年仍是皇后的陈太后想办法替陈家夺取。”
苏醒过来的欧水湄斜坐在床榻上,听着季长欢说明他为何要处心积虑布局对付陈国舅,他还为她在腰后垫了个软枕,想让她靠得舒坦一些。
她这才瞧见他两只手包裹着白布,讶异的问:“相公,你的手是怎么了?”
“先前找你时不慎烧伤了。”季长欢不在意两手都是伤,她能平安无事才是最重要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