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番话语重心长,因为他不希望南净雪步他的后尘,做出令自己后悔的事。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的传进了宣青尘耳中,也传进了南净雪耳中,但似乎两个人都听不太懂,毫无反应。
“你是不是在骗我?”南净雪有些慌了,因为她终于发现,连杏儿都不站在她这边。“可是我知道的,你们全部都是坏人,都对我不好、对相公不好,不然相公不会生病的……”
“净雪,你清醒点!”宣威摇了摇头,却毫不让步。“你再继续阻挡,是要害死青尘吗?”
南净雪成了众矢之的,,吓得瑟瑟发抖,只凭着一股意气支持着她保护宣青尘,可是他们说的话,却又混淆了她的认知,让她既害怕又不知所措,只能连连摇头。
“我没有!我没有!是你们,你们要害我、要害相公……”
“你都回来一个月了,谁当真害你了吗?”宣威相当痛心,“别再让成见蒙蔽了你的心,你仔细看看这里的所有人,大家都是关心你和青尘的,每个人都想帮你、想亲近你,是你拒不接受把大家推开,你还要自欺欺人到什么时候?你知不知道青尘今日会倒下去,他要照顾你也是原因之一,他根本分身不暇!”
这番话如同惊雷一般击中了南净雪,让她整个人呆住。她并不完全了解宣威的话,但是她听懂了其中最重要的部分——宣青尘会倒下去,是因为他要照顾她!
她想起了每天他带着疲惫的脸来房里找她、劝她,和她说话和她玩,还有那一次他带她去探险,偷偷煮粥给她吃……连她自己都怀疑过,相公不用睡觉吗,却没有去深思这个问题。
两人回府后相处的每一幕,都像本书一般一页页在她脑海里翻过,到了最后,却是杏儿劝她要听话些,别再让宣青尘担心,别成为他的负担。如今宣威也说,她就是害宣青尘倒下的原因……
真的是她吗?都是因为她吗?好像不知道在什么时候,她也曾经遇到过这样的千夫所指,她当时百口莫辩,每个人都说是她的错,是她拖累了宣青尘……
南净雪突然头部剧痛起来,惨叫一声抱住头蹲了下来。宣威连忙叫下人扶住她,但她脑子里就像有庞大的讯息一下子涌入,就快要挤爆了她的脑子一般,让她痛苦不堪,只能哀嚎着倒在地上蜷缩成一团。
其他人都被吓呆了,杏儿急忙跑过去抱住南净雪,却也是不知如何是好,唯独宣威算是经过大风大浪,很快的控制住场面,并且让身后的大夫赶紧帮南净雪看看。
屋子里一片混乱,但南净雪已经无力去管那一些了,她觉得自己像是走进了一个时光隧道,历史在重演着。她似乎曾经被一群人逼迫得走投无路,对她所爱的人及整个世界都很失望,所以她吞下了一颗丹药,希望忘了一切苦难,希望重生,希望得到那渴求不到而遥远的幸福……
第10章(1)
一场大病,让难得休息的宣青尘狠狠睡了七天,直到七天后,他才幽幽转醒。
或许是病养得好,起身时他虽觉得昏昏沉沉,身体发软,但被扶着坐起身喝了一碗药后,他已能在床头半睁着眼,仔细梳理他脑海里的一团乱。
好像在哪一天他病倒了,之后什么都不知道,唯一有印象的,是南净雪似乎来看过他,并且大哭大闹地与旁人对峙,之后是宣威的声音,像是说了什么,最后……最后他又陷入了一片黑暗。
随着精神慢慢恢复,宣青尘越来越怀疑,脑海里那些画面似乎真的发生过。
“我昏睡了多久?”他无意识地问着。
“少爷,你睡了七天了。”随侍答道。
“七天……七天?!”居然这么久了!他以为自己顶多睡个一、两天而已。他吓得急忙翻开被子起身,问道,“净雪呢?她怎么样了?”
随侍被宣青尘的大动作吓了一跳,连忙扶住他。“少爷,少奶奶她……前几日是有来闹过,不过被老爷制止了,现在少奶奶她很好啊……”
“果然,那一切并不是作梦!”宣青尘再也坐不住了,虽说突然坐起脑袋一阵晕眩,却也顾不了那么多,连忙坐在床沿欲下床。“我一定要去看看。”
那名随侍拗不过他,只好飞快的替宣青尘打理一下门面,穿好保暖的衣服,本想小心翼翼地扶着他去找南净雪,想不到宣青尘不耐他慢吞吞的动作,自个儿快步趋前,忘了自己太久没起来走动,差点儿腿软跌倒。
随侍快被他吓死,连忙扶住他,瞧他欲往的方向,很快地解释道:“少爷,少奶奶现在应该不在房里,而是在大厅里。”
“大厅?”宣青尘更担心了,她如此排斥宣家大院,躲在房里已经是她可以忍受的极限,为什么她会跑到大厅去?是有人强迫她吗?她怎么受得了那种惊吓!
宣青尘才刚醒,心里就被各种担忧给塞满,在随侍的协助下,好不容易来到正厅外,就要往内行去。
然而,他在厅外看到的画面,却让他一只脚悬在空中,整个人都呆了,不敢相信自己看到了什么。
厅里,南净雪立在正中央,双眼清明,井井有条地正在和管家说些什么,而那些话,是宣青尘想都没想过会从她口中说出来的。
“……冬衣的材料……丝绸二十疋、棉布二十匹,相公喜欢深青色,老爷喜欢灰色,这两色多进一些。下人每人添一件棉袄,做成棕色夹领的样式,那代表着我们宣家大院的颜色……
“护院巡逻的路线也要改善,以往太过一致了,连相公带着痴傻的我都能避过。管事你与李护院商讨一下,研议出几条路线,每日更换。而我会跟相公商量着,建立我们宣家自己的武力,与宣家粮行跟镖局合作的模式划分开来……
“还有,以后府里不许再有私刑,所有犯错的下人都带到我这里,由老爷、少爷或是我来决断,违反国家律法者,则送官府。”
说完,南净雪转向一旁频频点头微笑的宣威,露出一个羞涩的微笑。“老爷,我这么说对吗?”
宣威一副欣慰的模样说道:“很好很好,我只是提点你一下,你就能做出这么多处置,以往我们倒是埋没你的才能了,你如今已然有宣家大院的主母气势。”
南净雪听得喜孜孜的,“我只希望能帮上相公的忙,别让相公又像这次一样病倒了。”
宣威闻言,叹了口气。“这件事我也有错,要不是我这家主做得不够,也不必所有的重担都落在青尘身上。”
“爹,你就别自责了,真要说起来,我给青尘带来的麻烦不是更多吗?”南净雪吐了吐香舌。
翁媳两人对视一眼,笑了起来,这温馨的画面让厅外的宣青尘都看直了眼,一度怀疑自己是否病还没好,现在看到的完全是一场梦。
没错,家中的和谐、父亲的体谅及妻子的清醒,是他最希望看到的一切,然而只是睡了一场长觉,就什么都实现了,他深深的有种不真实感。
此时,厅里的人终于注意到门外的他,南净雪水眸一亮,连忙迎了过去。“相公,你怎么起来了,还走到这里来?”
宣威也是眉头一皱,换成以前早就开口骂人了,现在却谨慎地选择用词,仿佛怕激怒宣青尘般。“青尘,你大病一场,该好好休息,府里的事你不必烦恼,有我们在呢。”
宣青尘怔楞的看着眼前面露关怀的两人,忍不住问道:“我是在作梦吗?”
南净雪偏着头,面露狐疑。“相公,你说什么啊,你的病真的好了吗?”
她这么一问,他竟理解地点了点头。“原来如此,原来我的病还没好,难怪看到了幻觉,我居然看到你恢复了记忆,不再那么痴傻,甚至还跟爹有说有笑的,讨论宣家大院的改革,那是根本不可能发生的事……”
瞧他一脸认真地说着傻话,她噗哧一笑。“相公,你的病真的还没好,连看到的事情是真是假都分不清楚了。”
他眯起眼,消化了下她的话,眼神由思索慢慢地露出课色,之后更是直接暴出了惊喜,双手冷不防轻轻抓住了她的肩头。“净雪,是真的?你是说真的?你的记忆恢复了?”
南净雪点了点头,深情地凝视着他说道:“相公,我全都记起来了,前些日子真的辛苦你了。看你都累倒了,如果我还继续那样浑浑噩噩,不是太对不起你了。”
宣青尘简直无法用言语形容自己的感动,即使坚强如他,此时都不禁觉得喉头似乎梗住了什么,一时之间什么都说不出来,深吸口气想平复自己内心的澎湃,他却发现自己做不到,最后终于一把抱住了南净雪,深深的、用力的像是想将她嵌进自己身体里那般。
他从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明白失去后又重新得到的那种美好与满足。他注意到她的头上,重新插上了两人定情的玉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