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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臭小毛,陷害我。她用力回瞪驴子。“没呢!我跟它玩呗!瞧它多兴奋,嗯昂直叫,要我勒它脖子。”

  勒我驴颈?小毛登登登的后退好几步,草也不吃地防着这几天有点发疯的主人,她竟和它说了三天话。

  “玩?是长吁短叹吧!师父看你一下子咬牙切齿,一下子又垂头丧气,一下子眼神茫然地看着天际,薇儿,你是为师一手带大的,还有什么事不能跟师父说吗?”她脸上明白写着:我很苦恼,我在钻牛角尖,让我自生自灭吧!

  她视若亲子的徒儿怎能任她自暴自弃,自然上前开解,却也知世上苦难千千种,唯有情字最难解。

  “师父,我……唉!很难道得清楚,说得明白,我觉得我什么都不懂。”不懂便可以不在意,海阔天空。

  “是这里为难吗?”她指着爱徒的心。

  季薇薇怔了一下,略带无措的低下头。“我不喜欢大家族,讨厌无止境的争斗,不想在尔虞我诈中迷失自己,更不愿有一天心中那份美好变得混浊,成为割舍不掉的毒瘤。”

  “你怕自己配不上他?”静慈师太一言点出她心中的恐惧。

  偏了偏头,她想了一下。“有一点。从他的谈吐气度、锦衣玉带的穿着,看得出他不只是小小的七品芝麻官,日后定有大际遇,而且以他的出身,必是出自大家。”

  能调动京卫军,他的家世还能差吗?

  她是怕,不敢动了真心,在这以男权为上的世界,她一个无父无母又是尼姑养大的孤儿,稍有家底的世家是不可能接受她的,还有庞大家族体系的亲戚,全会恶狠狠的盯着她这块没三两的瘦肉。

  嫌弃、不屑、鄙夷、轻蔑、嘲弄的眼神是避不了的,她可以忍受旁人的种种情绪,但她不确定在家族的压力下,那名被她挑中的男子是否愿意跟她一起扛,夫妻同心克服万难,而不是事到临头临阵脱逃,将孤伶伶的她丢向狼群,任她自生自灭。

  “所以你怕了,在未付出前先退缩。”这孩子也在度她的劫,心魔好解,情关难度。

  “嗯!”季薇薇老实的点头,她骗不了自己。

  思忖了一会儿,静慈师太面色略显凝重的看着爱徒,似乎下了将改变她一生的决定。

  “薇儿,你跟师父进屋,有些事是该让你知晓了,至于之后你想怎么做,师父全然不插手。”那是她的人生,该由她自己决定怎么走。

  “师父……”师父的脸色令人很不安。

  小毛驴在树下吃草,师徒俩面色凝重的走进屋内,肩臂上有伤的莫沧安正想开口喊住两人,却见她俩神色有异的入内,他心里疑惑的走近屋子,想弄明白她们出了什么事。

  于是,他决定站在门外偷听。

  “这里有样东西为师的替你保管了十一年,是你的奶娘临终前留给你的。”静慈师太取出油纸包住的方形物,由泛黄的纸张看来已有一段岁月,纸张的一角露出了早已失去光泽的黑漆木匣。

  “我有奶娘?!”太意外了。

  “是的,你奶娘的主家,也就是你爹娘,他们并非村子里为了一日三餐温饱打拚的小老百姓,而是出自名门世家,你的祖父是文人清流,外祖父乃江南盐商……”可惜受到拖累,一个为反抗贪权而亡,一个被迫举家搬迁,去向不明。

  有些事是她事后从某些人口中得出,濒死的奶娘只交代个大概,说不了太多的话,仅能将孩子的身世说明。

  “师父,他们都死了吧?我指的是我的亲人。”不然他们也不会把她往尼姑庵一放,从此不闻不问。

  对于血缘上的至亲,季薇薇并无太多感觉,因为她从未见过他们,也未相处过一日半日,反倒朝夕相处的感情才是感情。

  不过她还是小小的难过,为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在需要父母疼爱的年纪遭逢大难,天伦梦碎,家破人亡,她的爹、她的娘早早离她而去,她得一个人在茫茫人海中活下来。

  静慈师太面色慈祥的抚着她的脸。“是的,据我所知无一幸存,除了你,你是你爹娘拚命送出来而存活下来的人。”

  “他们得罪了谁?”灭门之祸不可能轻轻带过。

  “一位权贵。”其权势滔天。

  “师父,我该报仇吗?”季薇薇很犹豫,毕竟这不是她的仇。

  静慈师太摇着头,口念佛号。“这事该问你自己,为师不能替你做主。昨日仇,今日是,明日非,恩恩怨怨,何时是尽处。”

  人无欲,则心宽。

  心不平,怨丛生。

  “问题是我报得了仇吗?”对方可是权贵呐!肯定是朝中大臣或是皇亲国戚,她一个亲人全死光的孤女报什么仇,无疑是螳臂挡车,还没见着仇人的面就被一掌击毙,灵魂升天。

  一见她满脸苦恼的样子,静慈师太忍不住轻笑出声。“你不看看匣子里的东西,对你也许有些用处。”

  季薇薇一脸挣扎地将手伸向黑漆木匣,作势要打开,但又放开。“不看不看,管它是黄金珠宝还是田地三千顷的地契,我决定要忽视它,把它丢进滔滔江水中直接冲走。”

  不该得的她不要,不论好的或坏的,她活在这世上已经很辛苦了,没必要再背负别人的责任。“季薇薇”早就死了,她是来自另一世的灵魂,不为任何人负责。

  “黄金没那么轻,更有可能是证据。”这木匣她没开启过,因为这不是她该管的事,虽然奶娘死前苦苦哀求。

  “证据?”天呐!烫手山芋。

  “当年你爹在查一件卖官的弊案,听说已搜集足够的证据正准备向朝廷举发,没想到被人早了一步,反告他贪渎收贿,即日收押。”对方一点机会也不给的对她家斩草除根。

  贪渎收贿,即日收押,全府无一人幸存……这、这不是关叔叔家的翻版吗?难道薇儿她是……

  薇儿……关朝薇……脸色刷地一白的莫沧安双手紧握成拳,忍住扎心的痛楚,他必须努力的压抑住才不至于咆哮出声,惊着了屋内交谈的师徒,她们的对话太让他惊骇了。

  “我爹被反咬一口?”太大意了,越是权贵势力越庞大,到处是其走狗眼线,一不小心就会被咬上。

  “是的,他没活着走出大牢,你娘随后也死了,失去主家的奴仆一哄而散,抢了一屋子的财物珍宝便走,你家彻底败了,人去楼空,家破人亡。”一夕之间,高楼崩塌。

  “而我是那倒霉的幸存者。”难怪师父要带着她离开清心庵,一走十一年不曾回去,师父该是担心有人找上门“收尾”。

  静慈师太浅笑反问:“怎么会说是倒霉呢!活着便是一种恩赐,要不是逃过那一劫,你怎会有大造化呢!这些年跟着为师的走过大江南北,你可有一丝不快?”

  “师父,我了解你的意思,有得必有失,虽然我失去疼爱我的爹娘,却拥有游历天下的美好岁月,不该怨、不该恨、不该憎,因为我得到的是财富买不到的快乐,我很知足。”要不是有这番奇遇,她怕是一直养在深闺,背着《女诫》这类的枯燥书籍,当个哪里也去不了的闺阁千金。

  快乐吗?听着笑语飞扬的软声,莫沧安鼻头有点酸意,在他为关家抱不平时,她却在外面流浪,吃着连男子都承受不住的苦,她依旧如沐春风,乐在其中,不曾喊一声苦。

  他们莫家欠她。

  “你能想得开再好不过,为师不希望你困在过去的旧事里,你的本名是……”

  静慈师太正要开口,季薇薇苦着脸阻止。

  “可不可以不要知道?我觉得季薇薇挺好的。”一个没有包袱的名字,她很喜欢,反正都用了十几年了。

  静慈师太好笑地以拂尘轻点爱徒眉心。“父母给的,不能不要,你是他们留在世上唯一的骨血,季是为师出家前的俗姓,你本姓关……”

  “朝薇,关朝薇,御史大人关正阳的独生女,我莫沧安的未婚妻。”他找到她了,她没死。

  “你、你怎么没敲门就闯入女眷的屋里?太失礼了。”呃,等一下,他说谁是谁的未婚妻?

  “薇儿,你是我的未婚妻关朝薇,当年我不在京城,等我一回京后便听闻关府出事了,你们一家没半个活口,连宅子也被一场午夜恶火给烧尽了,只留下焦黑残壁。”

  “喔!真惨……呃,我是说这事与你无关,你用不着自责。”怎么成了他的未婚妻了,先前的纠结尚未解开,又打个死结。

  也是,若不把人杀光了,难道还等人家的孩子长大来寻仇吗?当然是一不做二不休的清理掉,以防万一。

  “关家的仇我会替你报,为恶者该付出代价!”福家的只手遮天该到了尽头,老天是长眼的。

  “哦!那这个匣子给你,有用得着的你全部拿去,不必还我。”季薇薇近乎粗暴的将黑漆木匣丢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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