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宣瑛根本不在意她能不能参与祭祀,对别人而言或许意义重大,但她对拜别人的祖先一点兴趣都没有,她满脑子都被皇后是穿越人这件事给冲击着,花儿跟着她回了青霞轩,对她讲解了祭祖的种种规矩,但她都没听进去,如此辗转反侧,直到三更天才睡着。
隔天一早,思秋唤醒她沐浴,今日需得换上新衣裳才能去祭祀,她便换上了孟寒玉送的那件绣红豆的衣裳,秋思为她梳了个高高的天仙髻,插上一支纯银的步瑶,在她脸上上了淡妆。
花儿昨天便是在青霞轩过夜的,跟着沁冬一起进房来了,一见她这身打扮便眼睛一亮,直笑道:“瑛少奶奶真是好看极了!难怪少爷这阵子眼睛老是跟着瑛少奶奶转呢!”
丁宣瑛微微一愣。眼睛跟着她转?云敛锋有那样吗?
沁冬呵呵笑,“奴婢不敢说,花儿姊姊倒是都说出来了。”
丁宣瑛又是一愣。沁冬也看见了?难道云敛锋真的像她们说的那样?
用过早饭,时间还早,丁宣瑛带着思秋和沁冬、花儿到了正厅,转过屏风,云敛锋已经等在那里了。
丁宣瑛先看到他颀长的背影,旁边矮几上,一只青花瓷瓶里插着几枝梅花。
他身着一袭象牙白滚金边的锦缎棉袍,负着双手,貌似在看窗外的雪景,丁宣瑛在心里想着,以一个男人来说,他的身材算是拔尖的。
前世她便知道骑马可以雕塑身材,而云敛锋骑马又骑得特别好,宽肩细腰,即便是背影也有英姿飒爽之感。
云敛锋听到几人的脚步声进入厅堂,于是回过头来,见到想了一夜的妻子就在眼前,他压抑住心跳,脸上扬起一记笑容。
此刻他已全然采信了龙逍的推测,认定了眼前的丁宣瑛不是当日他娶进门的那个丁宣瑛。
他想到派在束香轩的眼线回报,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丁宣瑛特别爱看雪景,有时坐在窗台边,她可以看一天的雪。
那个“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恐怕就是她成了丁宣瑛之时吧!
他稍微往旁边挪了一步,对她道:“过来这里。”
丁宣瑛是有些奇怪云敛锋叫她过去要干么,但她很坦然的走过去,而思秋和沁冬、花儿都是有眼色的,忙垂下眼眸不敢乱看主子们的举动。
丁宣瑛姿态大方地走了过去,与云敛锋并肩而立,这才知道他只是要叫她赏雪。
远处看得到冬青和松树,风吹雪落,那簌簌的落雪之声从屋檐直下,满院子厚厚的积雪,浓密的大雪让丁宣瑛目不转睛,她脑中跑马灯似的闪过好多灵感,立领的衣裳,在领口镶上珍珠或宝石,绣上大片雪景的裙摆,搭配外出的手提袋,这里的女子出门似乎没在提包包的,或许就由她设计出第一只手提包……
想到这里,她的呼吸急促了,体内的服装设计之魂熊熊燃烧起来……
“怎么了?”
听到云敛锋的声音,丁宣瑛回过神来,她微楞地抬起了眼眸。“我怎么了吗?”
云敛锋看着她,微微挑眉,“你忽然攥紧了拳头。”他可没自作多情的认为只是与他站在一起,她便激动成这样。
丁宣瑛低头一看,自己果真攥紧了拳头,想来是想到了激动处,热血澎湃、血液沸腾的原故……
她失笑地松了松拳头,“没什么。”
“在想什么?”云敛锋自认这点观察力还是有的。“不像在生气,倒像是挺兴奋的。”
丁宣瑛有些意外了,他看得出来?
云家庄旗下有好几间大型绣坊,还有布庄,他便是云家庄的主人,自己想到推销服饰,还有什么比他更好的捷径?
她抿了唇,试探地问:“我能到云家庄看看吗?”
这个时代还没有女子出外工作这回事,什么做自己、养活自己更是天方夜谭,只有被卖为奴婢是离家工作,便是绣娘,也都是签了死契的,若自己跟他说想工作,对他来说……不,对所有人来说,肯定都是惊世骇俗之事。
“你想到云家庄看看?”云敛锋是很意外,便是连温咏佩也不曾提过要到云家庄,但他很快想到了龙逍说过的话,龙逍告诉他,初来之时,他因为人生地不熟,怕被人识破他不是真正的龙逍,因此根本不敢踏出门一步,足足把自己关了一年,直到摸清了大锦朝的一切才敢露面。
如此说来,此刻那依附在丁宣瑛躯体里的她从没出过云府大门,勉强算上有出门是出葬之时,她从来未曾好好的看过云府外的天地。
他想了想,便道:“眼前便是年下了,要应酬的事多,府里庄里都忙,等年后我带你去。”
丁宣瑛没想到云敛锋会爽快同意,而且还说过了年就去,距离过年也没几天了,也就是说,她很快便能一偿宿愿。
思秋和沁冬、花儿都一脸的亢奋,两个主子这样多好啊,和乐融融好像一幅画似的……
“夫君跟姊姊这么早就到了?莫非是约好了一块儿来的吗?”温咏佩进厅里来了,一脸的皮笑肉不笑,后面跟着大丫鬟白莲、二等丫鬟红桃,红桃牵着云秀仪。
丁宣瑛在丧期是见过云秀仪的,但小小孩子披麻戴孝的,又常累得在哭闹,她没看清楚孩子的样貌,今日一看,云秀仪与温咏佩长得十分相似,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想到温咏佩对她的敌意,她对孩子也没了亲近之心,也知道若她亲近孩子,温咏佩怕是会以为她有什么企图,所以先示好那种事就免了吧。
谁知云敛锋竟斥责道:“仪儿怎么还不向大娘见礼?这般的没规矩。”
大娘?!
丁宣瑛差点跌了下,这真是把她叫老了,她不想当大娘啊!
温咏佩哪里肯女儿叫丁宣瑛一声大娘,这一叫岂不是承认了丁宣瑛才是正妻,而她只是平妻?
她使了个眼色,白莲会意,便道:“姊儿昨夜里便有些发热,晨起还恹恹的,怕是病了,这会儿精神不济的,因此没向……没向那个……”
白莲一时间竟不知该称呼丁宣瑛什么才好,自己主子占着少奶奶头衔,府里上下也都叫习惯了,若也称丁宣瑛为少奶奶,自己主子肯定会不高兴的,但若不称少奶奶又要称啥?学其他人叫瑛少奶奶?
说话时,云老太君、夏氏、萧姨娘、梅姨娘也同时来到,各自带了丫鬟和孩子,云水惜照例是缺席的。
“怎么了?一早的在闹腾什么?”云老太君一进厅里便收到温咏佩给的暗示,立刻没好气的发问,那话自是冲着丁宣瑛而去,直指一早让厅里闹烘烘的人是她。
云敛锋不理会祖母,沉声道:“白莲,你把刚刚的话说完,想清楚了再说!”
白莲着实吓了一跳,见云敛锋脸色黑沉,她硬着头皮道:“就是……姊儿夜里有些发热,这会儿精神不济,所以才没能向……没能向……向……奶奶问好。”
她终于是在云敛锋给的庞大压力下说出了“奶奶”两字,说完却是头也不敢抬,大气不敢喘一下,战战兢兢的,生怕会被自己主子的眼神杀死。
众人这下也知道云敛锋为何要白莲说完了,再看向温咏佩,她板着脸,脸色十分的难看,白莲那一声奶奶无疑是踩到她的痛脚,别人如何称呼她不管,但自己的丫鬟就得守她立下的规矩,这几年她已然是云府未来的当家主母,那丁宣瑛连奶奶都不是,不想白莲现竟称丁宣瑛奶奶!
“如何称呼宣瑛与咏佩,我看就趁今日定下吧。”夏氏淡淡地道,“宣瑛身为正妻,便称正奶奶,咏佩为平妻,日后便称平奶奶。”
温咏佩咬着下唇,愤愤难平,心中那个恨啊,已无法用言语来形容了。
她可以忍受云敛锋只将心思摆在云家庄里,待她淡如水,但她无法忍受丁宣瑛凌驾她之上!
这会儿不等温咏佩开口,云老太君第一个不依。“这如何使得?佩丫头可是……可是……平妻……”声音渐小了下去,像是突然反应过来自己要为温咏佩出头似乎站不住脚,谁让那丁宣瑛是板上钉钉的正妻!
丁宣瑛见云敛锋为自己出头,不由得看向他,想跟他说真的不必这样啊,她只想要平静的生活,却碰上云敛锋的目光也正好看向自己,她忙别开眼,一颗心却莫名的小鹿乱撞。
“云总管!”云敛锋沉声道:“将此事通知府里上下,若有什么人再对正奶奶不敬,家法惩戒!”
称谓之事就此定下了,一行人到了祠堂,云家的二房、三房、四房也到了,丁宣瑛见那黑压压的人头,看了实在壮观,云老太君这是儿孙满堂,多子多孙多福气啊!
须臾,由云敛锋的二叔云水山开了祠堂。
夏氏微笑着对丁宣瑛道:“这些年委屈你了,现在让锋儿领着你祭拜云家的列祖列宗,以后你便是云家名正言顺的少奶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