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还回束香轩吗?”坤弘小心翼翼地问,主子这脸色前所未见啊,他要小心点,以免火烧到身上。
“不去了!”云敛锋转身,冷冷地说:“到烟雨轩。”
他原是特意回来跟丁宣瑛一起用饭的,记挂着她的风寒好些了没,不想却叫他撞见了这一幕,自然是什么心思都没有了。
坤弘哪敢戳破主子正在恼羞成怒,忙附和道:“是该到烟雨轩去瞅瞅,早晨白莲姑娘打发了小丫鬟来说少奶奶身子有些不爽利,头疼得紧,让爷有空去看看呢。”
宅里混久了,他是个人精,自然明白奶奶们要见爷的借口都是身子不舒服,哪里是真的病了。
烟雨轩是温咏佩的处所,她正在用饭,不想云敛锋却真的来了,把她高兴得笑开了眼,立刻笑靥如花的迎上去。
“爷可来了,仪儿在找爹呢。”温咏佩马上搬出温情攻势,笑容可掬地道:“仪儿最近琴可弹得好极了,要不把仪儿叫来,让她弹奏一曲给爷听?”
“改日吧。”云敛锋坐了下来,白莲连忙为他摆饭。
白莲是温咏佩房里的陪嫁大丫鬟,也是温咏佩的心腹丫鬟,原是备着给云敛锋收为通房的,但云敛锋却是一个通房丫鬟也不收,叫她十分失望。
“要不,我再亲自下厨为爷做一个鸭酱三丝?”温咏佩讨好地问。“爷这几日忙着丧葬之事肯定没有胃口,脸色也憔悴了许多。”
云敛锋漫不经心地道:“不用忙了,菜色足够了,我也确实没有胃口,凑合着吃便是。”
他极为不喜温咏佩性格里的争强好胜,但是一个月里,他约莫会有五、六日睡在这里,原因无他,虽然他不懂得如何与女儿亲近,但也想尽到为人父的责任,仪儿又是个羞怯容易满足的,只要他听她弹琴或赞美她绣工不错,她便会高兴得红了脸,他来烟雨轩,主要是看看女儿。
萧娘姨那里他是不大去的,对于一个眼里只有钱的女人,他与她是话不投机半句多,而奇怪的是,他对两个半点不像他的儿子也产生不了亲近之心,自萧姨娘生下孩子后,他就没再上她那里去了。
至于梅姨娘……他为之失笑的摇了摇头,自己当初嫌弃丁宣瑛懒胖,哪里知道同时入门的温咏佩、萧姨娘、梅姨娘也没有一个能与他举案齐眉、琴瑟和鸣,倒真像是他的报应。
“待会儿我帮爷洗脚吧!泡泡脚会舒服些,夜里也好眠。”温咏佩犹自百般殷勤地道。
云敛锋皱眉道:“不是说你头疼吗?这几日你也没少劳心劳力,得空便歇息去,不必招呼我了。”
素日里他也没感觉温咏佩如此烦人,今天格外嫌她话多。
因着心烦,他吃了半碗便搁下筷子起身,脑海里老是浮现丁宣瑛同那侍卫说说笑笑的样子,她那巧笑倩兮的模样,他们究竟在说什么?丁宣瑛何以那般专注的看着那家伙?那家伙哪一点吸引她了?风采并没有他出众啊……
夜里,床帐放下了,温咏佩一双纤纤玉手腻了上来,轻抚着云敛锋的胸膛。
她想要怀上儿子。
既然想怀孕,那就要努力点,凭她自己一个人是不可能怀孕的,如今萧姨娘那贱人不但一举得男,还是对双胞胎儿子,叫她怎不心急如焚?加上丁宣瑛那贱人隐居了多年,如今又跑出来给她添堵,还长得一副弱不禁风的狐媚样子,万一相公被那贱人的美色给迷惑,自己怀孩子的希望就更渺茫了,所以她得再加把劲才行,不管用什么法子,她都要怀上儿子!
“今日累了,睡吧。”云敛锋不着痕迹的把温咏佩的手拿开,闭上了眼。
他对房事并没有特别的需要,向来也觉得身边有温咏佩和萧姨娘、梅姨娘已经太多了,这么多年来,也没再添小妾和通房。
对于女人,他之所以这么节制,是厌恶极了他爹留连烟花之地后那全然无廉耻的模样,竟是放纵得无法控制,也种下了祸根。
因此,他严肃的告诫自己,不得沉迷女色,而他也做到了,除了当初娶妻时一同迎娶的平妻和纳两名姨娘,他身边没再添新人。
而适才他拒绝温咏佩的求欢自然不是因为不得沉迷女色的誓言,且温咏佩对他而言也不是女色了,只是妻子跟女儿的娘亲。
那么,他为何会拒绝?
说穿了,是丁宣瑛令他没有心情跟温咏佩行房。
而为何他会有这种异样的心情,他自己也无法解释。
他自然不会想到这是情窦初开,是心里有了一个人的症状,他虽然有妻有妾,却是未曾尝过爱恋的滋味,她们入门之前,彼此都没见过,自然是无从心动,过门之后,没有一个能激起他心中的涟漪,因此即便他已是人夫人父,在感情上仍是一片空白,就犹如一张白纸,他竟是不知道,心里有了一个人会魂牵梦萦至此。
第5章(2)
天未透亮,在身边的温咏佩尚在熟睡时,云敛锋起身着衣,也没叫上坤弘,在灰蒙蒙的天色中,信步走到了束香轩。
先前他并没有特别留意,这会儿细看,束香轩的花木比别的院落来得多上很多,竟是什么花都种上了一些,是因为她喜欢花木吗?
入了屋,院落里静悄悄的,下人们都还在睡,他直接走进寝房旁边的偏间,守门的小丫鬟在打盹,他没惊动那小丫鬟,轻轻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里,桌上烛火明晃晃的,但丁宣瑛趴在桌上睡着了,桌上筐里有些布料、针线,还有两双尚在纳的鞋底。
他拿起了那双比较大的鞋底,眉毛一扬。
这分明是双男鞋。
细看,绣工针法甚是绵密,想到隔壁寝房里有只大红鸳鸯抱枕,他看着绣工很好,一问之下,丫鬟们竟说是少奶奶亲手绣的,那时他还不相信,原来她女红真的做得如此好。
他喜不自胜的看着趴睡的丁宣瑛,一整晚的郁结烟消云散,将鞋放回原位,取了她搁在榻上的披风为她盖上。
赏雪后,丁宣瑛感觉自己和太子妃亲近了许多,那样身分尊贵之人却很平易近人,而太子妃似乎也很喜欢她,常派人来请她过去,束香轩中的大小动静自然都有人传达给云敛锋,那人自然是他的心腹小厮坤弘了。
“爷,真真奇怪,那俊俏的白面随从总在贵人房里,少奶奶进去之后,一待便是两、三个时辰,房里还有个婆子和一个丫鬟,都是女人家,您说那白面随从在里面做啥?这不是很明显吗?是不长眼,看上爷您的女人了……”
“住口!”云敛锋疾言厉色的斥喝。
他心中早有主意,任凭那家伙是皇家侍卫,若是敢随意对待他的女人,他也不会放过。
被喝了一句,坤弘脖子一缩,但又忍不住问:“还有,爷,您这些日子住在束香轩中,还没和少奶奶圆房吗?”
主子成亲那日是去平妻温咏佩房里,这是府里人尽皆知的事。
云敛锋寒着脸,“这是你能过问的吗?”
打从他睡在束香轩的第一天,她便自动自发去睡偏间,她病重那日,还是他把她抱回寝房的,隔日她便又回偏间睡了,似乎是打定了主意要与他保持距离,但她不知道的是,他都看到了,她为他做的那双鞋已经泄露了她的感情。
想到她给自己做鞋,心中又是一荡……
真真想不透,温咏佩和萧姨娘、梅姨娘给他做过无数的鞋,做过无数的衣裳,他却从来没有这种感觉,如他是时刻都在期待她将那双鞋送给他,那时也该是他们圆房的时候了。
“爷先别发火。”坤弘忙道,“是小的听到贵人房里那婆子在说,说瑛少奶奶走路的姿态还是姑娘家家,那婆子扯这话时,那俊俏的白面随从也在一旁,保不定他就那样对琪少奶奶有了小心思……”
云敛锋面上变了颜色,他当真没想过这一点,是否为完璧之身,竟能端看走路便知道?
哼,那婆子眼睛也甚是锐利,不过这令他起了戒心,心中十分笃定,待丁宣瑛将那双鞋送给他时,便是他们圆房之日。
丁宣瑛哪里知道她的挂名丈夫自作多情了,当她看见太子妃和孟寒玉的鞋子都破损之时,心中便有了主意,她连赶了几天,做出了两双鞋,想着太子妃身分矜贵,就是鞋也不能让人看轻了,因此为太子妃做的是一双甚为华丽的绣鞋,鞋面绣了点点含苞的白梅,还编了一首诗。
孟寒玉的则是一双牛皮长靴,她用耐磨的牛皮把鞋底细细包裹了一层,这样防水效果会很好,山上下海也不怕打湿了。
因为他们鞋都坏了,因此她也没多想,一做好便送上了。
适巧,夏氏也在太子妃房里,她惊讶不已,“孩子,你竟有如此好手艺?!”
她是云家庄的当家主母,云府便是以绣坊起家的,她自有一手好手艺,又怎么看不出来丁宣瑛绣技娴熟呢!尤其是纳长靴的鞋底是最耗费工夫的,她还连防水都考虑到了,心思甚为细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