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他清瘦这么多,她可以想见他在牢中必定过了几天不轻松的日子。
看着,她不禁心痛,如果她早几天醒来,是不是他不用受这样的罪?
“十二爷,对不起……”她声音虚弱地道:“我来迟了……”
看着她那苍白的脸及虚弱的模样,再听见她气若游丝的一声对不起,陆震涛的胸口一阵抽紧。
“陆震涛,”这时,李大人问了,“大烟乃朝廷的特许品,不得私下买卖流通,但却在你的船上查获大烟,你可知罪?”
“大人,草民绝无走私大烟。”
“姑娘,”李大人转而直视着求安,问道:“报上你的姓名,说明你与陆震涛的关系。”
“民女周、周求安,永乐人。”一直以来她都欺骗陆震涛,现在认了自己姓杜,恐怕只会引起他的疑心,因此她斗胆的欺骗了李大人。
“周求安,”这时,李大人续问:“你说你能证明陆震涛的清白?”
“是的,大人,十二爷的货物遭到调包的时候,我在现场。”她说:“我亲眼见到有人调包船上货物,欲嫁祸十二爷。”
“若属实,为何你到现在才现身?”李大人问。
“民女当时想立刻回去通知十二爷,无奈被真正的犯人发现,情急之下,民女跳入河中,之后我……”说着,她突然咳了起来,而且一发不可收拾。
见状,陆震涛立刻蹲下轻拍着她的背,当他一触碰到她,发现她的身子十分冰冷。
“大人,她落水之后失去意识,寒气窜入体内,十分虚弱,可否……”
“不,”求安打断了他,续道:“大人,我、我有看见那真正的犯人。”
“是吗?”李大人神情严肃地道:“你可还认得出他?”
“他化成灰,我、我都认得。”她神情坚定,语气笃定,“那人便是恭王爷之子范志霄。”
此话一出,堂上一片哗然。
“大胆!”县官斥喝,“你说的可是恭王之子!”
“天子犯法,当与庶民同罪。”她目光一凝,直视着李大人,“大人廉明,当明察秋毫,还十二爷清白。”
“周氏,你指控恭王之子,可有确证?”李大人问。
“大人只要将范志霄提至公堂,民女便能指认他。”她说。
李大人沉吟片刻,下令,“立刻传范志霄上堂。”
范长庵跟范志霄正巧在临河,听闻求安所指控之事,立刻斥为无稽,但李大人奉圣令离京审案,范长庵纵使贵为王爷也不能违逆,于是便领着范志霄来到官衙。
范志霄虽自认天衣无缝,就算求安指控他,只要他不认,李大人也奈何不了他,但一路上还是忐忑不安。
来到公堂之上,看见当日他欲染指的少年郎竟是个不折不扣的姑娘时,他先吓了一跳。
“来人,备座。”李大人命人摆上一张椅子,“恭王爷,请坐。”
范长庵是圣上的皇叔,自然备受礼遇。他落坐后,李大人便开始进行堂审。
“周氏,你看清楚,你说的那个犯人是否就在堂上?”
求安点头,手指着站在范长庵身边的范志霄,“犯人就是他。”
“你胡说什么?”范志霄瞠目怒斥,“是陆震涛要你血口喷人,胡乱栽赃的吗?”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求安其实晕眩得十分厉害,而且身体冷得发颤,若不是靠坚强的意志力撑着,她已经倒下了。“大人,我亲眼看见也亲耳听到范公子掳走船工之女,胁迫他帮忙将货物调包,想教船到河安时遭当地监管官大人查获,嫁祸于十二爷。”
“你胡说!”范志霄心虚,色厉内荏地道:“是陆震涛要你这么说的吧?哼!
他让你女扮男装贴身伺候,天知道你们是不是有见不得人的勾当!”
“范志霄,你的嘴巴放干净一点!”闻言,陆震涛沉声一喝。
“难道不是?”范志霄哼声。
“就算我跟她真有什么,也不是见不得人的关系。”他冷然一笑,“我未娶,她未嫁,两情相悦也是天经地义之事,再说,我跟她的关系与你调包栽赃亦是两件事。”
“李大人,”范长庵哪里不知道自己的儿子有多荒唐,但护子心切的他无论如何都要替儿子脱罪,“光凭片面之词岂能入我儿的罪?”
“大人,”求安直视着李大人,“那日我要脱逃时,狠狠的咬了范公子一口,相信伤仍未愈,范公子若真无罪,就请他撩起右手的袖子吧!”
此话一出,范志霄陆地一惊,下意识的将右手往身后放。
见状,李大人神情凝肃,语带命令,“范公子,请立刻将右手袖子撩起。”
“我、我为何要配合?她胡乱指控,我便要……”
他话未说完,李大人手中惊堂木重拍桌面,打断了他,“这是证明你清白的唯一方式,你却不愿配合,分明有鬼。”说罢,他看向神色铁青的范长庵,“恭王爷,这事您怎么看?”
范长庵沉默不语,神情凝重。
“恭王爷,这事可大可小,您自己斟酌。”李大人将问题丢给了他。
范长庵深深的吸了一口气,看着身旁的范志霄。知子莫若父,看着范志霄脸上及眼底的不安,他几乎确定范志霄便是真正的犯人。
“撩袖子。”他沉声说。
“爹……”
范长庵懊恼的瞪着他,“撩是不撩?!”
眼见纸已包不住火,范志霄不情愿的撩起右手袖子,臂上果然有着清楚的牙印。虽然已经过了那么多天,但因为求安实在咬得太狠,那伤没个把月是好不了的。
看见他臂上的牙印,范长庵倒抽了一口气,倏地站起狠狠给了他一巴掌。
“废物!”他这是打骂给别人看的,不为别的,只为保这虽是废物,却是他骨肉的儿子,“你好大的胆子!
居然敢拿大烟这种事恶作剧?!”
范长庵聪明,先将范志霄的罪行下了恶作剧的注解。
“恭王爷,这是天大的重罪,可不是儿戏。”李大人说。
“大人,”范长庵态度谦和有礼,“孩子不懂事,并不真的想致人于死,再说这大烟并未危害到任何人,亦无作买卖,是否此事就此打住?”
李大人沉吟着,神情严肃而认真。
范长庵看得急了,又道:“大人,小犬不才,本王自会带回亲自教训,不过这大烟,他肯定不是拿来自己用的。”
“恭王爷意思是,此事要化小化无?”李大人神情凝肃,“下官向来公正,怎可……”
“大人,”范长庵急说:“孩子贪玩罢了,并没害人。”说完,他狠狠的抽了范志霄两耳光,斥道:“爱玩吧?!瞧你现在可玩出火来了!”
“爹,我……”
“住口!”他恼怒地喝斥范志霄,然后转而向陆震涛求情,“十二爷,你不会追究吧?”
陆震涛沉吟不语,脸上觑不出一丝情绪。
在他为了求安而得罪范志霄这个小人后,他便猜到范志霄总有一天会跟他讨,因此派人在暗中注意着范志霄的一举一动。当他为了将货物调包而掳了船工的女儿时,陆震涛便已知晓,更将计就计让范志霄自以为陷害了他,并让欧阳勤逮他入监。
商人是不会轻易搅和政局的,他不想得罪谁,也不想攀附谁,但凡是惹到他头上来的,他都不轻放。
范志霄调包货物时,他虽可当场人赃俱获,但范志霄是恭王之子,临河县官在人情及权势压力下必然不敢严办此事。于是,他让范志霄把大烟放到他船上,再让船航至河安让欧阳勤查获,将此事闹大。
他去函刑部李大人,也是趁机卖李大人一个人情。恭王虽是当今圣上之叔父却一直觊觎皇位,私下拉帮结党,收拢各方人马,圣上虽知道其居心,却始终无法抓到他的小辫子。
李大人向来忠心于圣上,倾全力辅佐及支持他,可也对恭王无计可施。这次他给了李大人这个亲自堂审的机会,不只助他重挫恭王锐气,也让他有把柄在手,制衡恭王。
他暗助李大人巩固圣上的地位,圣上及李大人往后自然会给他一些方便,这一切的一切全在他的掌握之中,除了求安。
他真没想到她会成了最佳的证人,就因为她咬了范志霄一口,才教耍赖的的范志霄百口莫辩。
现时,他的目的达成了,不只帮助李大人重挫恭王,又能在此时替恭王说话,给他一个天大的人情。
这一次的斗争,他是最大的赢家,里子、面子都俱全。
“李大人,”他说:“草民想范公子应是一时好玩,草民跟恭王爷素有交情,不看僧面看佛面,此事就这么罢了吧。”
听他这么一说,范长庵总算松了一口气,眼底有感激地说:“谢谢十二爷的厚道及宽容。”
“王爷言重。”他淡淡一笑。
李大人能抓住恭王的小辫子,全靠陆震涛,这个面子他自然是要卖的。
“既然你都这么说了,本官亦无意见,不过此事已传到圣上那儿,因此要记录备查,恭王爷……”他直视着恭王,“您没有异议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