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现在说这些也没用,事实就是原主真走了,而她也真来了。
当她接受自己真的穿越后,现实问题就来了——这院子里有要她死的人,院子外也有要她死的人,她要怎么在这么严苛的环境中活下来?
东西嘛,她只敢吃丽姑,兰秀,菊芳这三人端过来的。
她在梦境中常常见到这三人,兰秀是被赌鬼老爸卖掉的,菊芳是被酒鬼老爸卖掉的,两人在家天天被打骂,身上青青紫紫不说,就连头破血流都是家常便饭,因此能卖到大户人家,给小姐挑上,能好好睡一次觉,能不用挨打,能有饭吃,真是作梦也想不到,因此即便左丰过世,仰熙院处境艰难,也没改变她们的忠心。
至于丽姑,原名香丽,是打小就在仰熙院的二等丫头,田氏临盆之前,将军府遭袭,多亏香丽拚死相救,田氏这才保住一条命,后来产下左胜琪。
因为孩子的命是香丽救下来的,因此左丰不准她直呼香丽其名,要称呼丽姑,香丽以后也不用自称「婢子」,可说「我」。
香丽在那场遇袭中不但身上留了疤,容貌也毁了,因此一直没出嫁,对左胜琪十分疼爱。外人觉得香丽是忠仆,穿越而来的左胜琪却知道,香丽保的不是主人家的血脉,而是意中人的血脉。六少爷在战场,能不能回来都不知道,无论如何都得保住这孩子。
故此,她只敢吃这三人端来的,兰秀、菊芳手艺不佳,看准香丽到现在还在想念左丰,她总说想吃丽姑做的。
话说,她「醒来」后,没见过田氏跟赵嬷嬷,不知道她们是回心转意了,还是打算再来一次。
说来也奇怪,自从她接受自己真的穿越后,就再也梦不到关于这座宅院的任何事情了,真是可恶,为何不让她多梦一两集啊,到底有几个人要她死,知道清楚才能好歹防着点,可她连敌人在哪都不知道欸。
此时外头突然一阵吵杂,菊芳手忙脚乱地闯进来,「小,小姐,快点起来梳洗更衣。」
唉,不想,命都不知道保不保得住,洗澡化妆干么。
「小姐,别睡啦,大太太派人来传话,重馨侯府的世子爷要过来看小姐。」
她又不是动物园的猴子,有什么好看——咦,咦咦咦咦咦?!
兰秀跟着冲了进来,「小姐,快些起来,雅宣姑娘来了。」
雅宣是康氏身边的大丫头,此刻她抬着下巴领着一群小丫头进来,一脸不知道从哪来的骄傲。
「你们把东西放在桌子上。」雅宣看着她,皮笑肉不笑地说:「知道七小姐病了,世子爷下午要过来探望,七小姐梳洗过后换上这身衣鞋头面到花园中等着。」
天啊,当她在计算院内有多少人想杀她,府内有多少人想杀她的时候,她却忘了还有一个人应该也想杀她。
第2章(1)
早春,天气仍然冷。
也不知道是京城偏北,还是毒后身子变弱,披风已经摀得够严实,左胜琪还是冷得牙齿打颤。
实在很想继续躺在暖暖的被窝里,但在雅宣的逼迫之下,还是只能起床,梳妆,沐浴更衣后在兰秀跟菊芳的陪伴下到了花园的水榭。
虽然终于能洗澡了,但洗完心情也没有比较好。
穿越已经很恐怖了,还让她穿到一个刚刚闯了大祸的女人身上,她才在思考要怎么收拾这烂摊子的时候,债主上门。
左家后花园她是熟的,梦中也玩过几次捉迷藏。
池塘有段距离,但走着走着,还是到了。
空气微寒,贺行之一身黛色的长袍,双手反剪,背对小径——左胜琪原本还在烦恼,瞬间突然想笑。
背对来人其实很没有礼貌,会觉得这样帅的一定是小屁孩。
而她,就是传说中的屁孩克星,圣心高中优良老师是也。
前生她花了无数时间跟这些青少年打交道,非常了解他们,现在,她不可以笑,笑出来不但得不到他的信任,最重要的是她会直接完蛋,毕竟这世代没人权,惹火了他会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知道。
深吸一口气,「见过世子爷。」
听到声音,贺行之转过身,没好气的说:「居然敢让我等。」
不然咧,你不要突然跑来不就好了,「小女子身体有恙,还请世子爷多担待。」
贺行之坐下来,他的随身大丫头立刻上前斟上自家带来的茶,很快又退下去。侯府的大丫头礼仪端肃,自然不会刻意漏掉她的。
茶汤颜色纯正,在青瓷中显出一种浓厚感,茶香混在冷空气中,味道极是好闻,她虽不懂茶,也知道是上品,侯府的茶呢,肯定是好东西。
虽是如此,她仍不敢喝,搞不好一喝又死了。
穿越不容易,她不想再来一次,只要贺行之别太难搞,她会有办法的。
她坐了下来,「世子爷可曾听过小女子父亲第一次南征时,府中有刺客来到?」
「听说过。」
「刺客直冲仰熙院,母亲当时已经即将临盆,却受此惊吓,产时过长,那会儿产婆说怕生出来的孩子也养不活,听说我哭出来时,大家都松了一口气,也因为这样,没怎么计较我是女孩。」
贺行之虽然不明白这左胜琪怎么突然扯到这个,但因为听到她提起左丰,所以忍着没打断。
功绩虽是记在左兴头上,但大家都在私下议论那其实是左丰的功劳。
他敬重这位将军。
「小时候是这样,不过长大后却不是,尤其父亲战死沙场后,我与母亲、弟弟三人处境艰难,那日失仪实是听闻祖母要把我嫁给户部吴大人当续弦,心里害怕,又见世子爷是人中龙凤,一时糊涂才不择手段,冷静下来想想,万分羞愧,还请世子爷可怜我走投无路,大人大量,饶了我这次。」
左胜琪原本想编个故事,但想起这小屁孩是世子爷,一定自恃聪明,遇到这种人最好是实话实说,他们最喜欢别人这样了。
是,我是想坑你,但不是故意的,要被嫁给六十几岁的老头子啊,谁不慌,狗急都跳墙呢,吴大人那什么样子他那天想必也看到了,无论是哪个女孩子知道自己要嫁给这老人家,都会想跑吧。
然后再搬出左丰的名号,希望他看在这位受人敬重的武将面子上,别跟她这遗孤计较。
果然,他的脸色没那样难看了,虽然说还是挺臭的就是……
「九妹秀外慧中,善良大度,是世子爷良配,切莫因为我一时糊涂就退了这亲事。」
贺行之拧起眉,那日左云儿当着众人的面大哭大闹,贱人贱人骂个不停,回到重馨侯府后,母亲也是十分恼怒,说她不知道左九小姐这样沉不住气,现在这左胜琪居然睁眼说瞎话!
「你九妹秀外慧中,善良大度?你当我没眼睛?」
「世子爷,话可不能这样说,九妹眼皮浅,不会藏心事,也许有人觉得这样不够大器,可是在我看来,这样的女子做正妻是最适当不过,好的坏的都在脸上,不会有心机。难不成世子爷想娶一个喜怒不形于色的妻子,大方端丽,四平八稳,可是看不出她高不高兴,看不出她难不难过。
「当她一边赏着有孕姨娘时,可能转身就要嬷嬷下药,仔细想想,身边睡着个心思看不透的人,这不可怕吗,世子爷想要个相伴一生的知心人,还是个只会说是的漂亮人偶?
「就算是我自夸好了,九妹的出身可没得挑了,要嫁皇子都能嫁得,她想与世子爷订亲,是仰慕您的才情,绝对不是为了贪图富贵,也不是想要什么好处。
「她又不藏心事,将来专心操持侯府事务,说白了,她不会要您替她的表弟安排出路,不会要您替她的堂兄安排出路,您对她来说就是丈夫,她不会把娘家的事情往侯府里塞,我认为,向着丈夫,不添事,这才是正妻良配。」
贺行之挑了挑眉,眼神闪过一丝意外——这是左胜琪?
虽然那日只匆匆一眼,但他记得那女子不是这样的。
那人眼神闪烁,态度畏缩,求娶时脸现贪婪,可笑的说着自己不为妾,一定要大红花轿从正门而过。
后来也许急了,恳求的姿态变得狼狈,开口闭口都是一样的话,她已经伺候他更衣,不能再嫁别人,要他负责云云,反反覆覆,绝对不是现在这样口若悬河。
他想起刚入族学时第一个学到的成语,李代桃僵,李树代替桃树而死,夫子摇头晃脑地解释由来,最后道这四字可喻代人受过,或者,两者互换。
难不成左家使出李代桃僵之计,让能言善道的女儿来替闯祸的女儿赔罪?
这样想倒还有点可能,那日不过是宴席中的一眼,加上他因为嫌恶,所以不愿多看,认不出人也理所当然,当日之人与眼前之人是相似没错,但若要说是同一个人,他实在不信,一个人怎么可能在短短数日之内变了一个样,除非是换了另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