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坐在马车里瞧着进铺子光顾的人络绎不绝,生意好得教人眼红。
曾君宝父子瞧得咬牙,这生意居然就让那小子做起来了,他们本想,过去这小子无论做什么都失败,注定一事无成,哪知这回却是出乎意料的成功,他们真是看走眼。
他们心急如焚的瞧向同车一脸严肃的曾媛,一早老人家突然说要来这铺子一趟,他们父子就开始胆战心惊了,本来老人家没叫上他们一道的,可他们坚持一起来,这才会全坐上车来到这里了。
两父子心情紧张,老人家想干么?真要叫曾思齐回去吗?
这可不行啊!他们已与曾思齐翻脸了,这小子若回来,他们还有好果子吃吗?
再说了,这小子也已不是一年前被赶出去的蠢蛋了,如今的他像是换了一个脑袋、重新做人似的,变得精明强悍、利析秋毫,哪里如过去一样能教他们父子糊弄,因此绝不能让这小子回曾家坏了他们的好事。
“母亲,虽然思齐这孩子变了很多,长进了不少,但我认为得再观察观察,多磨练他一段时间,若是您这么快心软让他回来,将来只怕他不会珍惜您的用心。”曾君宝赶紧说,想劝曾媛打消接曾思齐回来的打算。
曾媛坐在马车内,不苟言笑,自有一番威仪,她身为曾家守灶女,丈夫是入赘的,从小就肩负兴旺本家的责任,对人自然特别严厉,一个眼神就能让人不寒而栗。“这事我自有打算,你不用多嘴。”
她阴寒的瞪着曾君宝,这股威严让他只得闭上嘴,不敢再多说。
“祖母,爹也是一片好意,希望大哥真能变好,这是忠言逆耳,您不能不听啊!”曾思伟沉不住气,见父亲被斥,忍不住还是插嘴了。
“思伟,你大哥是真的改邪归正了,他都在外孤蓬自振一年了,上回我去见他,想私下拿钱给他应急,他还不收,说是既然在外就不用拿家里的钱了,而今他这成绩也是大伙都瞧得见的,还要再怎么考验才够,难不成真一辈子不让他回来?”于锦绣急说,她出身富户,娘家成员简单,性格较为良善软绵,丈夫早逝后,一切都听婆婆与两个儿子的,日子养尊处优没什么忧愁,直到大儿子曾思齐被赶离家中,二儿子曾思典身子又不好之后,方觉自己没了依靠,这才开始日日愁心了。
“伯母,我不是这个意思,而是就事论事,怕大哥回来后又会故态复萌,恢复过去好逸恶劳的恶习罢了。”曾思伟说。
“那好,我这也是就事论事,思典近来身子越来越差,有时几日都下不了床,这家里、外头的事不少,找思齐回来也是帮大家的忙。”她红着眼眶道。
曾君宝见她这样子,再瞧瞧曾媛,晓得曾思典病了,这才是老人家想找回曾思齐的主因,他没料到嫡母还是防着他,当他不是自己人,他只恨自己不是她亲生,才让她偏心,不过他不会甘心的,这曾家的一切,他不会轻易放手的。
“这……思伟两个月前成亲了,府里不是已多了个人帮你张罗家务,而思伟有了妻子后,更能定下心来多帮思典的忙,所以这外头的事有思伟就成了,何必一定要思齐回来——”
“都给我闭嘴,你们都别再说了,这是将我的话当成耳边风吗?!”曾媛沉下脸来,曾君宝连同曾思伟均吓得不敢再张口,老人家向来说一不二,谁敢忤逆。
曾媛为人精明干练,心中若已有决定,旁人多说无益,是劝不动的,于锦绣十分高兴,希望这趟真能带回自己的大儿子。
“咱们过去吧。”曾媛决定下马车,去见曾思齐了。
曾思伟只得苦着脸去帮着拉开车帘,扶着曾媛和于锦绣下马车。
一行四人往齐心商铺里进去。
“欢迎光临——”莫可儿正巧人就站在门口迎客,第一眼见到于锦绣先是一愣,她还是阮家人时为了二姊与曾家的亲事,是见过于锦绣的,所以知晓这人是自己相公的亲娘。
此刻见到她到来,莫可儿已是很讶异,再见于锦绣身边搀扶着的人后,更是吃惊起来,曾家大家长居然亲自上门了!
“相公……”她紧张的回身喊正在另一头算帐的曾思齐。
曾思齐闻声抬首望去,见到了祖母和母亲,他脸上倒是没有惊诳,微微一笑后这才举步过来。
“祖母与娘都来了。”他态度沉稳,不见慌张。
于锦绣见到儿子欢喜,曾媛则是脸上没什么笑容,但见孙子眼神淡定,不同以往的虚浮,心下倒是欣慰的。
“见老祖宗来了,还不知快点过来招呼,这人到外面久了,就忘了什么是礼数了。”曾君宝上前朝曾思齐撇嘴讽道。
“叔父教训得是,只是铺里人多,还是请祖母移驾到后堂去坐,咱们在那聊吧。”曾思齐脸上丝毫没有火气,手往内堂一比,顺道也朝莫可儿瞧去一眼,让她去准备准备,自己则领着曾媛他们进到后堂去了。
后堂地方不大,仅有张桌子和几张椅子,曾媛、于锦绣、曾君宝坐下后就没了位子,曾思伟只得站着。
“这地方真小,不愧是间小铺子。”站着的曾思伟故意眨低曾思齐的铺子不称头。
“铺子小无妨的,能赚钱就好。”曾思齐淡淡的道。
这话听进曾媛的耳里,点了头。“嗯,地方贵不在大,贵在能进银,这点思伟要多学着点。”
曾思伟被祖母打了脸,还让自己向曾思齐学,脸色瞬间青了,虽不高兴,也只好不甘不愿的道声:“是。”
“祖母今日怎会过来?”曾思齐瞧曾思伟吃瘪,抿了笑后才问向曾媛。
“我瞧你这生意好,特意过来瞧瞧你卖的都是些什么样的货品。”曾媛道。
他微笑。“我明白了,娘子已去准备东西了,马上就来。”
话落,莫可儿已端着铺里热销的几样货品进来了,这些东西一摆上桌,不只曾媛好奇,连曾君宝与曾思伟都研究起来,也想瞧瞧这些东西为什么卖得这么好?
“祖母,这是‘神仙蜜饯’,您请尝尝。”莫可儿将蜜饯端到曾媛面前请她试试。
曾媛看她一眼,这可是她第一次见到自己的长孙媳妇。
莫可儿有几分不安,不知老人家来的目的是什么,而且曾媛以严厉难伺候出名,她深怕自己不入祖母的眼,得罪了她。
曾媛瞧了她后并未说什么话,默默伸手取过她捧着的蜜饯放进口里,这一吃,略微吃惊。“这里头有茶叶的味道?”
“是,是将梅子与茶叶一起腌制,吃起来茶香浓郁,正好综合梅子的酸味,不甜不腻,让人吃了神清气爽,因此称为‘神仙蜜饯’,就是神仙吃了也会喜欢。”莫可儿介绍着说。
“原来如此,那这个又是什么,怎么像是一张人脸面具?”于锦绣好奇的也问起另一样东西。
“相公将这取名‘娇娃面膜’,这玩意用布做的,上头浸了能养颜美容的汉草以及有美白作用的茶叶,裁剪成人脸的形状与大小,女子敷在脸上能让皮肤变得白皙水嫩。”莫可儿回答。
于锦绣听了恨不得立刻带一些回去敷脸了,其它商品莫可儿也一一向他们介绍了一遍。
这几样东西确实新奇,市面上完全不曾见过,难得他们夫妻有这样的巧思,难怪奇货可居。
曾君宝父子只是不解,曾思齐过去根本就是个不用脑袋的笨蛋,哪里想得出这些点子,这会突然间聪明起来,他到底是吃了什么药,能让脑子变好?
曾媛老眼精明的低敛着,自己买卖种植了一辈子的茶叶,居然都没想过用茶叶能再创造出这么奇特的东西,而自己的孙子却是想到了,这小子果真是不一样的。
“思齐。”她终于开口了。
“是,祖母。”曾思齐应声。
“这趟被赶出门,可觉得苦?”老人家问。
“是苦。”
“那怕了吗?”
“怕极了。”
曾君宝听见他这不长进的回答,暗喜了,这没用的还是没用,废柴是铸不成剑的。
“不过,孙子不怕苦了,只怕没出息。”他接着又说。
这让原本开始皱眉的曾媛,眉头又松开了。“是吗?”难得展颜的她,甚至笑了。
曾君宝父子的心情像洗了冷热澡,一会冷一会热,这会又冷了。
“祖母,这些日子来孙子确实吃了不少苦,但也体会到不少道理。”曾思齐说。
“什么样的道理,说来听听。”
“是,不怕苦的,苦半辈子,怕苦的,得苦一辈子!孙子情愿今日苦,也不要日后后悔。孙子感谢祖母当日赶我出来,让我顿悟这道理。”
曾媛一听,眼底是真正显笑了。“可以了,你今天就跟我回去吧。”
莫可儿一惊,老人家这是肯让相公回曾家了?!
相公说过要让祖母自己开口让他回去,而这居然不是大话,他真做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