响雷在当头滚动,震耳欲聋,大雨铺天盖地而来,她冒雨踏出回廊,倾全力跑出了第一道穿花门,感觉自己的呼吸越来越沉重,速度也慢了,衣衫也早就湿透了,而她整个人已被雨淋得像从河里爬出来一般,模样十分狼狈。
她有心要快点,奈何三寸金莲再快也快不到哪里去,不幸中的大幸是没有人追过来,或许有人看到她跑了,但对地势不熟,不敢贸然追她。
终于,她看到通往南院的门了,正暗暗松了口气,感到一阵喜悦时,后面传来恶声暴喝,“你这小贱人!敢咬老子?给老子站住!”
姚采临只觉脑子轰的一下炸开了,她脚下不停,匆匆回头一瞥,是那铜铃眼追来了,还带了十多个人,后面传来更加纷沓的脚步声,显然还有人在追过来。
要命!她怎么会以为没人看见她,没人追过来?
“把那小贱人给我抓住!”那铜铃眼名叫马伍,此时他那双铜铃眼里迸射出凶狠阴沉的戾气,气焰嚣张地喊,“那小贱人是最值钱的!咱们捉住了她,向侯府要赎金去,那姓姚的侯爷可是个大富豪,弟兄们!干了这一票,咱们便可以收山了,要是连个小丫头片子都捉不住,咱们以后也不用混了!”
姚采临心里一凛。
原来这帮人知道她们是平阳侯府的姑娘,既知她的家门,还敢挟持,分明是不把王法摆在眼里!
也是,这群亡命之徒,多半占山为王,不但打家劫舍视同家常便饭,还会干下那杀人越货、强奸女人的伤天害理之事,哪里还会看重王法?
自己若被他们捉住了,她爹不管花多少银子,一定会赎她,这是无庸置疑的事,她害怕的是,他们只留了自己一个活口要赎金,把其它人通通都杀了……
想到这里,她更是没命的往前跑,沿着七弯八拐的廊庑朝南院飞奔而去,她一定要找到能救他们的人!
人被激到了极点,潜力也出来了,她竟然拉开了与山贼的距离,冲进了南院,口里高喊着救命,冲到离她最近的一扇门,想也不想的双手一推,将那扇木门给推开了。
然而踏进房的瞬间,她圆瞪着杏眼,呆住了。
这竟然是一间沐房,还有个男人在浴桶里泡澡,露出了上半身……
房里白烟袅袅,热气从浴桶里冒起,他肩上有个很大的丑陋伤痕,胸膛以下在水里,应该是不着寸缕,双眸闭着,头仰靠着桶缘,黑发披泻而下,双臂放松地搁在木桶边缘,裸露在外的肌肉纠结勃发,肤色黝黑,和她穿来后见过的男子都不相同。
她的闯入惊动了他,但他却只是蹙了蹙浓长的剑眉,这才缓缓睁开双眸,微微抬起了头。
她看到一张轮廓分明的黝黑面孔,浓眉锐目、俊美慑人,一双泛着酷寒和不耐烦的眼眸,悬胆鼻下是抿着的冷硬阔唇,他好像一块嶙峋灰岩,并不是指他的外表,而是他的眼神给她这种感觉,令她看得微怔。
他眉角一挑,目光如刀的盯着她。“你是谁?”
他在沐浴的时候从来不派人守着,不过他也从没想过会有人敢在他沐浴时闯进来。
他的声音冷凝人心,姚采临蓦然清醒过来,她急切地说道:“壮士!请你救命!有人要捉我!”
他面露不耐。“我问你是谁。”
她浑身湿透,面孔惨白如雪,头发和衣衫凌乱,一双粉桃色绣鞋全脏了,除此之外,她生得极美。
十四、五岁的年纪,肌肤似雪,白皙无瑕的鹅脸蛋细如凝脂,眉如新月,一双清澈眼眸,当真是目赛灵杏,浅粉淡妆,气质超凡,腰肢袅娜,虽然衣裳全湿了脏了,但还是看出衣饰华贵,那露在袖口的小手有如春葱,身上那件火红的狐氅很是稀有,足以说明她的家世不凡。
姚采临深怕他不出手相救,忙道:“我府上平阳侯府,此番与家人来寺里上香,却遇山贼打劫又欲挟持,如蒙相救,定当回报!”
她才说完,外面已经听到纷乱的脚步声,一个咬牙切齿的声音传进她耳里,“小贱人居然这么会跑……”
姚采临心中警铃大响,她慌张的看着浴桶里的男子,颤声道:“他们追来了!”
她完全没想到那男子竟然在她面前毫无预警的站了起来,她心脏恍似要跳出胸口,连忙紧紧闭起眼眸,一双小手还多此一举的蒙住已闭上的眼皮,使她没看到那男子好笑的一扬唇。
“小贱人在这里!”
成群的山贼已经冲进来了,姚采临心头突突乱跳,睁开眼眸,看到那男子已经穿好了衣裳。
黑色的锦袍,着装后的他更形英姿勃发,他的存在静如山岳,她在他的面前显得十分娇小,才在想他究竟有多高,是否有七尺时,他已将她护在身后,这举动瞬间令她有了几分底气,暗暗思忖,他是有功夫的吧?看他毫不慌乱,可能是个高手,若真是高手,那自己运气真好,来对了……
“这娘们这么快就找到救兵了?”马伍带人冲了进来,他面露凶气,他身后十几个腰圆膀粗的山贼不等他吩咐就围了上去,将那男子和姚采临团团围住。
见他们将自己两人围住了,且个个都是彪形大汉,人人手中又都持着一柄单刀,而反观他们却没半件兵器,姚采临急得香汗浸衣,心乱如麻,极怕自己猜错,护着她的男子不会功夫。
然而那男子表情冷峻,眼睛漆黑如墨,叫人看不透,他锐利的眼神冷冷的看着那帮人。“想活命的现在出去,已经活腻的就不妨留下来。”
马伍大笑两声,“口气真大啊!”
姚采临暗暗祈祷他的拳脚功夫真的像他口气那么大,这样她和府里其它人才有救,反过来若他没有功夫,那么自己便是连累他了……
“给老子把他拿下!不要弄死了,要捉活的,等老子把他舌头一寸寸割下来,看他还敢不敢说大话!”马伍一声令下,他的手下旋即动手。
那男子全然没动,他掌风起落,那偌大的浴桶竟硬生生破成四半,一时间浴桶里的水全往外冲,淹过了众人的鞋面。
姚采临还没看清,那群山贼便一个一口哎哟的退出了屋子,也不知道那男子是用了什么暗器。
老天有眼!她的祈祷成真了,那男子果真身负绝技!
“出去!”那男子护着她往外走。
姚采临这才发现适才的暴雨已停了,有棵枝干横生的云松挺立院中,也不知道是什么时辰了,琉璃瓦檐顶上从东边微微透着天光。
“看起来你是有两下子。”马伍的目光这才有点警惕了。
那男子脸色不悦。“胡说什么?爷岂会只有两下子,有十下子,一百下子,要拿你的狗命领教吗?”
他才说完便出其不意,身子往下一蹲,一个势若惊雷的扫堂腿横扫过去,马伍与他旁边两人同时跌倒,横在地上,其中一个抽搐了几下便不会动了,嘴角流出血来,显然是断气了,而马伍虽然爬了起来,但吓得脸色大变,其余人也惊呆了。
这是扎扎实实的真功夫啊!姚采临心狂跳,眼睛放光,心里也吃了颗定心丸。
“现在,想活命的还是可以走,讲义气的就留下来。”那男子很有耐心的看着以马伍为首的山贼说道。
姚采临差点爆笑,她那双乌黑明灿的眸子直盯着那男子,虽然情况危险,但她对他充满了好奇。
“还不给我拿下!雷虎、朱勇,你们两个给我上!”马伍对他的挑拨离间怒不可遏,也怕真有人走会灭了自己威风,遂心急火燎地下命令。
被点名的两个手下不敢不从,两个人手持单刀朝那男子走过去,姚采临紧张的攥紧了粉拳,一颗心也提到了喉咙口。
雷虎与朱勇对那扫堂腿的威力还余悸犹存,心生畏惧之下,他们慢慢走过去,快靠近时,两人单刀同时扬起,朝那男子面门落刀,不料那男子竟然转身就走,轻松避开了落刀,众人都是一呆,雷虎和朱勇同样也是一愣,他们认为那男子怕了自己手上的刀,便有了底气,一起将赶上去,看得马伍一阵痛快。
不料那男子却突地转过身来,想也不想便抬起左脚飞踢雷虎腹部,又跟着飞起右脚,正中朱勇额头,两个人,一个捧着肚子往前倒下,一个跌了个仰面朝天还口歪眼斜,都再也没有爬起来。
一干人等看得怵目惊心,偏偏那男子又神色轻松地说:“现在要走的人马上走,留下来的人,你们的棺材都算我的。”
见自己手下真露出了退缩之意,马伍一张脸气成了猪肝色,咬牙切齿道:“谁敢走,后果自负,我绝不放过!”
他这么一恐吓,自然没人敢走,他也对这成果十分满意,
闻言,那男子眯起了眼。“你们这些打劫佛家重地的鼠辈不会是梅花寨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