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庭芳小说 > 美狐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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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萧湘拿着她一封亲笔信溜出去当信鸽,回来后却皱着小眉儿对她道——

  “哥哥急得直跳脚,说姊姊再硬撑着说没挨罚,粉饰太平粉上瘾,他就不管三七是多少,一准闯咱们巫族村。”

  “我真没挨罚呀。湘儿没跟哥哥说吗?”自罚可不算挨罚。

  “说了。就说姊姊跪祠堂,跪得两膝盖都肿了。”

  “就这样?”

  “嗯,就这样。旁的都没说。”

  “湘儿你故意的吧?”

  小姑娘竟郑重点点头。“所以为防哥哥大闹,闹得太婆们不安宁,姊姊想奔就奔吧,湘儿帮你掩护,也给哥哥报恩。”

  秋笃静不得不怀疑,根本是天狐大人挟恩索报,湘儿原就对他心存感念,他逮到机会自然不放过,驱策小姑娘帮他反动。

  “湘儿帮姊姊再跑一趟,就说,我没要跟谁私奔。以前不会,如今不会,将来也不会。”她同样很郑重颔首。“就这样。”

  萧湘小肩头一垮,直接失望给她瞧,走出去时,步伐甚至用拖行的。

  秋笃静严重怀疑,小姑娘实是遭天狐大人入魂了吧,才会偏袒得这般彻底。

  不确定萧湘这次是否会照实传达她的话,待小姑娘转回,她踌躇着要不要问,萧湘眸子亮晶晶,像目睹了什么玄妙事儿。

  “哥哥气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大袖唰地一甩就不见了。”

  好吧,气到在人前大施术法都无所谓就是了。

  虚元破碎的天狐大人冷漠难捉摸,虚元重建后的他脾气倒见长了,以往是冷笑嘲讽,如今还添了个火爆易怒,而且莫名其妙就来吻她,没要闭关双修什么的,他也那样抱她

  他气到拂袖而去,这样也好。

  总比一直守在山坳外不走、引得太婆们摆阵相候,来得教人安心些。只是啊,不经意想起他独立老松林时的孤清身影时,心仍要一抽一抽的。

  结束自罚,在竹苑又休整一日,她隔日便回大衙巡捕房销假。

  武林盟围攻西边域外“拜火教”一事,或者与峰下城百姓没什么干系,但铁捕团的好手们与黑白两道多有往来,自然不会错过这样的消息。

  因此秋笃静一踏进巡捕房堂上,立时被大伙儿围着猛问。

  众人对邪教教主兴味深浓,对他如何入邪术驱动一干使徒更是好奇不已,对于此点,秋笃静也仅能模棱两可带过,没法实说。

  最后是当人家姨爹兼教头的封驰替她解围。

  他催促她带上几个公务渐上手的新进,分东西南北四大块巡城去,把她踢出巡捕房当差,这才令她稍稍能喘上一口气。

  离开二十多日,吴丰、马六、李进,以及两姑娘宋清恬和罗芸,在大小差事上确实熟稔不少,与巡捕房里的铁捕和老马班头们相处也已自在许多,武艺上持续精进,追踪之术学得也快,让她这个小教头颇有脸面。

  回来当差当了几日,小事多如牛毛,大事一件也无,直到邻县十里山地界的刘大捕快亲自访了一趟峰下城大衙,将自家大人的亲笔书信交至老好人县太爷手里,才算来了件大案。

  刘大捕快替自家大人送来的信里写道——

  十里山地界近来出现一批拦路强抢的盗匪,为数不少,不仅劫财更伤人命。

  这群人似乎对十里山地形颇熟悉,犯案后往山里流窜,眼下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将一干恶匪围困在一座峰谷内,但进出那地方必须经过一道狭窄隘口,易守难攻,若要请朝廷派兵增援,光是折子一来一往少说就得耗掉十日,耗不起,等不了,所以才向邻县求援。

  凛然峰峰下城与位在十里山地界的邻县,两处大衙寻常就互通往来。

  刘大捕快与封驰又是多年知交,与峰下城巡捕房的铁捕们皆是熟识。

  于公于私,峰下城大衙绝无袖手旁观之理,老好人县太爷于是将事全权交给大教头封驰作主,自然是能用的人手全都出笼。

  整装整队,快马加鞭不出半日,一行人已随刘大捕快进到十里山地。

  十里山虽不若凛然峰高耸险峻,然雪势骤起,亦是片刻间就能落下厚厚一层。

  秋笃静领着几人又花上半日,绕出好大的半圈,绕到峰谷隘口的另一端。

  那里没有出入口,放眼望去尽是片断的陡坡和大面岩壁,覆上厚雪之后更难目测地势走向,很可能一脚踩空就直接往谷底跌。

  她仗着艺高人胆大,腰间系绳、肩上更扛好几丈麻绳直坠而下,顺利拉出一条能供其它人借力使力的简易绳梯。

  待得几人沿着粗麻绳悄悄潜进谷地,等待隘口那端点燃飞炮为信号,随即来个里外夹攻,打得一群乌合之众措手不及。

  乱事逐渐收整。

  一开始尚听闻盗匪们喊杀喊冲,喊得震天价响,忽见势头不对,才几下就自顾自地窜逃,而峰谷后头由她亲自架起的绳梯用过即砍,前头的隘口又有官兵们把守,要逃出生天,难啊!

  但是当老大的,偏就有这般本事,总能发掘一、两条旁人不知的密径,待得大难临头各自飞时,老大任底下喽啰尽情乱起,自个儿才能趁乱逃脱。

  秋笃静追捕那个鼓噪大伙儿冲啊杀啊、自己却一步步往后退的褐发大汉。

  那人高鼻深目,应是域外流窜到十里山地的流匪,来到此地后又吸收一批当地的不法之徒,才会聚来为非作歹的这一群。

  若不在此地将他们一网打尽,怕是峰下城百姓亦等着遭殃。

  褐发汉子钻进一条被豪雪和枯树埋得根本看不出深浅的兽径。

  她跟进,峰谷里的打斗声渐离渐远。

  她在雪层及人腰高的枯木密林内循迹追赶。

  突地,前头传出哀叫,骤然响起的叫声如杀猪般凄厉!

  她提气一跃,终于冲出满布鬼爪子似的枯木林。

  天光加雪光一下子全映入眼底,她不禁偏首眯眸,待稍稍看清前头景像,实不知该惊该骇该笑——

  盗匪老大全身上下仅剩一条泛黄里裤,被枯木的鬼爪子枝桠紧紧缚住一脚脚踝,整个人头下脚上倒吊在半空。

  而枯木之所以活起,枝桠真如鬼手抓呀抓的,唉,全赖天狐大人操弄。

  眸光移向赤足立在雪地里的男人,她心软,想笑,但也苦恼,禁不住想叹气。

  她知道不可能一直避他,出了巫族村,他要逮她随时能够。

  只是这会儿都追到十里山地,莫非这几日都在暗中盯梢?

  唔想想很有可能,他分神之术能驱使幻身出来游荡乱走,只要站得远些别让她察觉到那股气,他是能盯梢盯得神不知鬼不觉。

  除了叹气,仍是叹气,但她一口长长的气还没叹够,树上的人已扯嗓开叫——

  “哇啊啊——鬼啊!鬼啊——唔!呜呜唔唔!”

  天狐大人哪里耐烦听他哀号,光用眼神一掠,更多的鬼爪木枝移了来,争先恐后地往他嘴上捣,捣得严严实实。

  结果实在太惊吓,亏心事做太多,不走夜路就碰鬼,吓得盗匪头子两眼一吊、口吐白沫,直接昏死过去,然后荡在枯木上晃啊晃的

  “你站那么远干什么?”四周静下,他俊庞上的狠戾不减反增。

  秋笃静抿抿唇,一只黑缎暖靴在雪上蹭了蹭,最后还是乖乖走向他。

  离他约三步之距,她略略顿住,男人的阔袖探来就是一抓一扯。

  眨眼间周遭景致变换,是淡淡春寒淡淡风,十里山地的初春,她身后的枯木逢春绽出嫩芽,是无比的美好、润润的青。

  又被拖进他的结界里。

  他没放,就拉着她的手。

  两手相牵,再单纯不过,跟他们俩在树心内做过的那些事儿相较,简直纯情到教人落泪,但是啊但是,她的心音无端端就是重了、促了、乱了,灼灼血气拓向五脏六腑、四肢百骸。

  “这几日可好?”捺下叹息,她低柔问。

  “我吗?你问我可好?”白凛飞眉扬颚,倏地放开她的手,狠狠笑了两声。

  “好。怎会不好?都不知有多好。这么说你可安心?”

  摆明就是说反话,挖苦嘲讽向来是他的拿手绝活,而这一次她倒是被他嘲弄得胸中隐隐作疼。为他感到疼。

  “我不是不想见你,但毕竟刚回村里,要跟太婆们赔罪的,你守在那儿不好,我会担心担心你”尽管艰难,还是很努力解释。“我没受罚,太婆待我很是宽和,真的没罚我,而且老人家们还听我把想说、该说的事全说完是我自觉对不住长辈,自个儿罚自个儿,跑去祠堂跪着自省,没有谁罚我,真的。”

  白凛俊颜上一层冷霜像褪了几分,但语气仍绷紧——

  “担心我?你是担心族里那群老太婆胜过担心我。你说你自罚了,自罚兼自省,你觉得自己做错,跟我跟我这样又那样,你觉错了、悔了,是不?”

  “没有!没悔的!”她急急摇头。

  男人神俊清峻的面庞因她迅捷无比的否认,明显变得更缓和。

  他轻哼了声,一会儿忽问:“膝盖呢?还疼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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