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一会儿,她已笑盈盈的进到寝宫内,孙太妃坐在她对面,目不转睛的看着即使着男装,依旧清丽娇俏的时月纱。
她后方的两名老宫女也是一脸惊奇,但时月纱看来却相当自在,开开心心的喝了口香醇的茶,放下茶杯后,坦率的眼阵就看着孙太妃,“以后呢,纱儿就扮成太监进出,陪太妃说说话。”
“陪我说话当然行,但为何要如此穿着?”孙太妃仍是不解。
她俏皮的眨眨眼,“后宫争宠猛于虎,纱儿来这里,还是得顾虑一下太妃日后的生活别受到影响,万一那些后妃一窝蜂的也过来怎么办?”孙太妃不自觉的漾开一个感动的笑容,“你真的很贴心。”
“是啊,但皇上不知道。”她咬着下唇,“纱儿不是想告状,但是昨晚……”她将靳成熙对她说的话一一转述,心底酸酸涩涩的。“他把纱儿想得太坏了。”见那双明眸里有着清楚可见的委屈,孙太妃忍不住伸手拍拍她的手安慰,“不能怪皇上,他的身边环伺着太多有心人。”
“太妃人真好。”时月纱反手握住她的手,“在宫里,每个人都得提防别人,心里筑了一道道高墙,纱儿真的很高兴能有太妃让我可以畅所欲言,不必担心东担心西的。”
“是吗?那你现在想说什么?”孙太妃是真的想知道。
时月纱尴尬的哈哈一笑,“想说……呃,我跟玉贵人情同姐妹,但她的身子不好,不得不久卧床榻,尤其天天补药汤刚入口不久,就马上要睡了。”她叹息一声,但说得有些心虚,因为李凤玉其实是在补眠,每到深夜,她就得夜探这夜探那的,还得送消息给接应的人带出去给勇毅侯,当然要找时间补眠了。
“纱儿跟其他嫔妃不太熟,也不想天天倚门望君王,所以再来的日子想找太妃娘娘下下棋、赏花聊天……”她突然住了口,迟疑的看着孙太妃,“纱儿会不会像皇上说的一样太自以为是,太妃娘娘其实并不喜欢被我打扰?”
“皇上的话你很在乎,这是件好事,但我很乐于让你打扰。”孙太妃笑道。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可她有预感,这个年轻的兰妃可以让皇上的日子有所转变。
时月纱眼睛一亮,双手合十的请求,“那别让皇上知道好吗?若他撞见那也就算了,但别特意的提,免得他又以为我是存着什么盘算来接近太妃娘娘的。”孙太妃笑着点头,“行,只不过我得明白告诉你,就算你跟我处得再好,也不见得就能得到皇上的心。”
“我知道,太妃是太妃,皇上是皇上,但我会努力的让他学习——一股激动倏地涌上,她得深吸口气压抑一下沸腾的心绪。“学习?”孙太妃困惑的反问。
“开始信任我,然后……”时月纱神色腼腆但坚定,不过再说到下一句时,俏脸涨得红通通的,声音也小得几乎让孙太妃身后两个资深老宫女拚命竖直耳朵也听不到。
但孙太妃听见了,那句话是一一
“开始爱我。”
然而,这个“开始”,迟迟没来。
春天就要说再见,天空不再阴阴灰灰的,天气晴了、暖了,但时月纱的心老是凉了半截再凉半截,挫折连连,眼见时序都要转换,靳成熙的心仍然遥不可及,让她实在挫败得很想朝他大喊——我就是卓兰!
她忐忑不安的等了半年多才进到宫里,成为他的妃子,但除了临幸的时间外,她根本没机会接近他。禁卫武官也该有别的要事待办吧,近日齐聿却常常当挡路门神,害她只能眼巴巴的看着靳成熙离开她的视线。
就算她刻意要在两人行房后跟他说说话,他也是冷漠以对,径自穿妥衣服就走人。
这会儿,诚贵妃话说得直白,“皇上就那个样,晚上能在床上做最亲密的事,但白日见了就形同陌路,会跟我多说些话,还是拜兰贵妃的福气。”
“怎么说?”时月纱不解的问。
“为了她生的女儿啊。当然,皇上花在慧心公主身上的时间也比我多,所以说呀,妹妹,晚上伺候着就行了,至于女人最想要的感情,皇上全给了香消玉损的兰贵妃,没了。”诚贵妃嘲讽的道。
时月纱看似受教的点点头,但心里早纠结成一团,既酸楚更为靳成熙心疼。
“好了,我要先睡个觉,今晚秦公公已来通报,皇上要过来。”诚贵妃笑得春风满面,婀娜的从椅上起身,下起逐客令。
时月纱也只能笑笑点头。难怪今儿个诚贵妃会派人邀她过来吃点心,这才是重点吧,告诉她如今不是新人受宠,自己仍是皇上的最爱。
时月纱回到自己寝宫,黑白分明的美眸己黯然,不自主的叹声连连。这一次去慈南宫她还是没见着女儿慧心,这一晚肯定又辗转无眠了。
然而她不知道的是,靳成熙忙完国事后再到慈南宫,都已是晚膳过后。
诚贵妃备了一桌好酒好菜,本想好好伺候,但在稍早前秦公公已传来靳成熙口信,要她跟慧心公主先用膳,她吃也吃完了,左等右盼的等到都要心浮气躁了,才总算见到俊美君王的到来。
她笑盈盈的请安,身边只到她腰际的慧心公主却只是露出一个紧张的微笑。她不由得在心里嘀咕:死丫头,也不会表现得热络点,想让我难看吗?
靳成熙怜爱备至的蹲下身来,一手摸着女儿小小的肩膀。她过去很爱笑,看到他总是会快跑过来,要他抱抱的。
可才不过一年多,她一双酷似卓兰的盈然大眼却有着早熟的拘谨,不复见一个六、七岁女娃该有的稚气。万般心疼下,他温柔的问:“最近过得如何?”
“启禀父皇,一切都好。”靳慧心长得眉清目秀,日后想见肯定也是个倾城美人。
靳成熙握住女儿小小的手,从那双明眸里,他看出她不快乐。是因为卓兰不在吧,不然诚贵妃是所有嫔妃中,最坦率亦无心机的妃子,她会受宠也在于这一点,所以他才敢将女儿交给她抚养。
“皇上放心,臣妾视她如己出,你可以问慧心,臣妾对她好不好?”诚贵妃亲密的蹲下身来拥着靳慧心,笑得好灿烂。
“很好,娘娘对慧心很好。”靳慧心战战兢兢的回答着,但不敢看向诚贵妃的脸,袖子里的小手早已握成拳,微微颤抖。
靳成熙看着她正色的小脸,一个念头突然闪过。如果将慧心给时月纱带,会不会更适合?
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新妃,很会赖皮,但——张脸总是笑眯眯的,甚至敢对他发火,偶尔也有得意扬扬的神态,那些表情若出现在慧心脸上,才是一个稚儿该有的喜怒哀乐吧……诚贵妃柳眉一蹙,难以置信的看着靳成熙。总是绷紧神经、冷峻自持的皇上竟然会当她的面怔忡失神?是谁有那么大的能耐?
“皇上是想着国事,还是想着谁呢?”她神情温柔,试探的问。
这一声打断他莫名的思绪,他瞬间回神,起了身,“没事。”他的目光再度回到女儿身上,“夜深了,父皇还有国事待批,不能陪你了。”
“可是……那臣妾?”诚贵妃也急了,跟着起身。他好久没临幸她了。
“朕走了。”对于男女欢爱,靳成熙的确无心,国事繁重再加上练武发泄了精力,他那方面的需求便少了。
只是……步出宫殿,他目光看向永晴宫,时月纱那里却是不得不去的,毕竟是新妃,再不临幸,那些权臣若再请奏选秀女,也只是徒增他的困扰而已。吐了口长气,他转往那方而去。
就在靳成熙偕同秦公公等太监走远后,慈南宫里的四名宫女已经浑身发抖,只有她们清楚主子是两面人,在皇上面前直爽大方,殊不知私底下十分狠毒,稍有不顺心,她们都得挨顿皮肉痛。
果不其然,诚贵妃怒气冲冲的走上前,反手啪的一声,接着更是左右开弓,啪啪啪地将一肚子的怒火全发在四名宫女身上,毫不在意一旁还站着靳慧心,事实上,这一年多来,靳慧心也看多了。
只是她年纪小,仍会害怕,此时更脸色发白,吓得浑身发抖,动也不敢动。
“你!你该庆幸你是兰贵妃所出,不然皇上也不会过来看你,你的日子也绝对不会这么好过!”诚贵妃气得脸孔扭曲,看来好不狰狞。
靳慧心拚命的咽口水,什么话也不敢说,看着那些宫女被诚贵妃又踹又捏的一一哭得眼泪直流,倒地蜷缩在地上却不敢吭半声,因为她们只要敢出声,诚贵妃会打得更狠。
所以,在这个宫殿里,她也要安静,愈安静、愈没声音愈好……
第3章(2)
夜色沉静,万籁俱寂,靳成熙静静的来到永晴宫,要守门宫女不必通报后,独自走进寝卧。
昏黄烛光下,一炉檀香袅袅,独坐在桌旁的时月纱显然陷入沉思中,丝毫没发觉房内多了一个人。“在想什么?”靳成熙开了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