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施余欢的样子,他弄不懂她是怎样看待这件事的,她从一开始就不受那味道的影响,对她来说应该没什么损失吧?
“你很高兴吗?”他问,对她来说,这或许不失为一件好事。
施余欢猛地回神,神情还有些不定,“当、当然了,本来就是对我没好处的东西,消失了最好,也就不用整天对着你了。”
合理的判断,谷均逸也知道,他们之间是一场基于香气的交易,香气没了,她对他就没用了,可她反而会因此解脱。
为什么掌握着主动权的他,反倒有种被抛弃的感觉呢?
他直接拉住她的手,吓了施余欢一跳,她又没有要去哪,干嘛那么使力拉她?
“你这是做什么,放手啦!”她抽了两次,没成功。
“坐下。”他说。
“坐就坐,好好讲不就得了,要不要使这么大力啊!”真是的,她又不是宠物狗!
施余欢学着他,别扭地也坐在地毯上,他的指令达成了,他好像就满意了,连看都不再看她一眼,这让她该怎么办,她该做些什么,真的学狗吐舌头吗?
说起来,谷均逸从刚才起就一直专注地在看的,到底是什么啊?施余欢低头一看,愣住了,书房的光线暗,加上心中有别的事,等她再想到往地毯上看去时,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看到的竟然会是一幅拼图。
一幅拼了三分之二左右的普通拼图,普通到前几天她才在谷苓飞的桌子上看到过,专供六岁以上儿童开发智力用的。
没错,谷均逸的确也属于六岁以上的范围,但他不是儿童啊。
“呃……”施余欢盯着地毯上那未成形的卡通图案,再配上谷均逸皱头紧锁,拿着块拼图仔细斟酌,踌躇的模样,有点犯傻,该不会,他整夜整夜把自己关在书房,就是在拼这个吧?
只见谷均逸将一块捏在手指间很久的拼图,慢慢地摆在了一个稍微一看就知道不对的地方,摆好后他思量好久,才又慢慢地把那块拼图拿了起来,继续夹在指间捏搓。
施余欢半天不语,前几天她从小飞房里看到这套拼图时,好像还取笑过他,那时他说拼图是爸爸的,她还以为是小男孩脸皮薄,撒谎推在别人身上。
现在看来,无知的人是她啊。
“拼图可以使人冷静下来,清醒头脑。”谷均逸还举着那块拼图说道。
“是喔,很好的爱好……”
“你知道我的公司,为什么叫‘In night’吗?”这次,谷均逸总算找到了位置,可施余欢被他的话搞得有些糊涂。
“In night?”难道是从拼图里得到的灵感?
“In night是我和小飞的妈妈相遇时,那家夜店的名字。”
这么说他儿子是从夜店来的、公司也是从夜店来的,他人生到底是有多依赖夜店啊?
施余欢不知道他怎么突然又跟她提到小飞的妈妈,可一提这个她就止不住心中那股冲动,一种酸而狂爆的冲动,“这种事你应该去和小飞说。”
“他当然知道,那时我完成了一款香水,就拿这个名字当了香水的名字,后来小飞出生,他妈妈出国后,又用这个名字当公司名称,为了感谢她生下小飞。”
“感谢?”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还真没什么真实性,“你所谓的感谢就是一个名字、一笔钱?如果真的心存感谢,是不是应该将她娶进门、给她一个好生活、给小飞一个健全的家庭?”她做的事,怎么能用一句“感谢”就全部抹消。
她激动,而他没有命令她闭嘴,谷均逸捏着拼图,转过头来,昏暗的光线中,他的眼闪闪发亮,比灯光更加深沉、柔和。
第5章(2)
“你呢?”他问:“如果让你生下我的孩子,你就会嫁给我吗?”
他他他、他这是什么混帐假设啊!施余欢觉得自己脸颊上的毛孔都打开了,正在腾腾地冒着热气,偏偏他又是一副学术讨论般的严肃样,认真得不得了。
骂他,快点回骂他啊,不然他要更嚣张了!心里对自己呐喊,嘴巴却像被什么粘住,像是一旦张开,喉间的最后一口气就要飘出来,她将会倒地不起。
“你也不会嫁给我。”他擅自下了定论,而她却无法反驳,只见谷均逸别过头去,又看起了那幅拼图,“我不会要你嫁给我,就像不会要那个女人嫁给我一样,感谢她就给她她想要的东西,不需要逼她做她不想的事。”
“你倒是很有自知之明。”她艰难地找回自己的声音,装出一副铁打的样子,心中却莫名地受了伤,“但凡是正常的女人,谁会想要嫁你啊!脾气古怪难以相处,又自私、又霸道,嫁给你得不到半点便宜,还要整天看你脸色,哪个女人会这么自虐?”
她有点混乱,都不知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还是说给自己听的。
“对,就是这样。”对于她的客观评论,他很满意,就像他对自己的评价一样。
正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是其他人眼中的怪人,知道自己不是个会讨女人欢心的人,他才从未想过自己的人生中能有一个长伴左右的女人、伴侣,太累了,不要也罢,如果这样,他只希望自己能留下一个后代。
也许他真的很自私,但他也是真的感谢那个女人能为他生下小飞;他有事业、有家庭,曾经,他以为他的人生就是这样。
“知道我为什么跟你说这些吗?”
“你的意思谁能明白啊!”
他看她,她脸红红的,气嘟嘟的样子,她一直很怕他,一直在用气愤来掩饰那份恐惧,他知道的,就像他会藉由拼拼图来转移自己的心烦一样。
“我是要告诉你,你跟小飞的妈妈不一样,就算你不嫁给我,就算你身上的味道消失了,你也休想从我身边离开。”
她糊涂了,她真的糊涂了,他感谢那个女人,因为她为他生了小飞,所以她可以走;而她没为他做什么,他不需要感谢她,就可以放肆地折磨她,一直将他困在身边,是这样吗?
他痴迷于香气,如果没有弄清她身上的香气,他会十分生气,他不娶她,不利用她,那么就只剩下拿她泄恨了。
“你不可以这样……”
“我就是这样,不要再打什么如意算盘,你走不掉的,育幼院还是宁小渔,我都可以负责,而你,只要待在这里就好。”
就是这样,他命令她、威胁她,从没将她当作一个人看过,从没将她放在与他对等的高度过,他们之间都是一场错误,基于利益之上的错误。
香气,她不想要;育幼院,她也不要他去插手,她不希望他们之间来来去去,都只是一场不平等的交换,她宁可她是用其他方式遇到他,也许只是匆匆一面,却好过现在万倍。
或者,从未遇到过他。
“你以为我真会一辈子都任由你摆布?还是说,你想要的只是一个不会说话、不能交流的木偶?”如果继续这样下去,她有预感,她真的会变得跟他无话可说,因为一开口,心就会淌出血来。
“不会说话就不要说,你只要坐在这里就可以了。”
原来这就是他所要的,只懂服从的人偶。
昏黄的书房中,谷均逸盘腿坐在地毯上,一心专注于他的拼图,他的旁边,施余欢面无表情地守在那里。
很静,难能可贵的安静。
换一个时间、换一个地点、换一种方式,让他们相遇,那样的话,施余欢不知会多么地珍惜此刻的安静。
她知道的,如果那个男人心里没她,那她不可能留在他身边,因为,她的心里已经有了那个男人,毫无来由,无法抗拒,他猛地占上了她的心头,用连她都觉得可笑的方式。
她只希望不要再越陷越深,如果连心也变得卑微起来,她无法原谅自己。
几天后,In night的办公大楼内,二十六楼的总裁办公室又有客人来访。
谷均逸正在看手边的资料,新香水就要投入市场,这款香水的资料先前险些被盗的消息,不知何时传遍了公司上下,大家都怕这个节骨眼上又出什么事,都很紧张,他身为总裁只好来公司露个脸、装装样子,美其名曰‘给员工信心’。
突然敲响他办公室门的人是宗钦,他一进来就笑吟吟地,看样子就知道没什么好事,宗钦只有在为什么事情非常为难的时候,才会露出那种他学都学不来的难看笑容。
“香水的资料又外泄了?”他把文件往桌上随意一甩,转看宗钦。
“没有,不要说得我好像总给敌人开后门好不好。”宗钦忙说:“外泄这种事当然不可能,倒是对方的身分已经查到了,就是当初雇用宁小渔的人,果然是一直把我们视作眼中钉的‘源本’集团。可能是顾及公司形象,他们也是间接同小渔取得联系,查到切实的证据花了点时间,目前已经可以确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