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我清醒时,已经躺在医院里,全身上下百分之六十被火灼伤,然后……当时我不能下床去看亮亮,听说她的身子同样有百分之三十的烧伤,但是被浓烟呛伤得十分严重,她的声音几乎毁了……”
魏天祺的身子不断的颤动,眼眶盈满泪水,无法再像方才那样对着乔蜜儿露出微笑。
大火发生后,他得到有心人的帮助,完成皮肤移植手术,被火灼伤的部位得到完整的修补,但是他的妹妹亮亮没有办法等到被帮助的时候,她身上的烧伤明明没有比他严重,却在某一个晚上细菌感染,导致恶化,比他还要早离开人世,他连她的最后一面都见不到。
“是我的错,你知道吗?当初如果不是我坚持最后一天待在家中,我们也不会遇上那场大火,亮亮也不会发生那样的事……如果不是我,现在她就和你一样年纪,享受美好的人生。”而他也不会孤独的留在这个世上,为了过往的错误,每日不停的内疚、自责,无以复加。
悄悄眨去眼中的泪水,乔蜜儿牵强的挤出笑容,轻轻抚着自己的胸口,意味深长的低喃,“人的一生,会因为很多事情而感到后悔,无论是过去的遭遇,或者当下的错误决定,但后悔是没有用的,再如何的自责,有些经历,错过了就再也回不来了。”与其痛苦,与其懊悔,不如认真的过每一天,不是更加实际?
记忆中的憾事,无论现在做得再多,无法弥补还是无法弥补,只能将它们记在心中,一辈子成为回忆,一辈子记得曾经有过这样的伤痛,将“她”曾经存在留于这个世上,让“她”的影子如影随形的留在脑海中,永远不要将“她”遗忘,完成她的梦想,这才是报答她、纪念她最好的方式。
“这些疤痕是我刻意留下来的,它们其实可以不需要存在,当初做植皮手术时,我要求医生不要将它们抹去,这样它们才能时时刻刻的提醒我,是它们的存在,让我拥有新的人生,也因为有它们的帮助,我的生活才能重新展开,这份恩情,我一辈子无法遗忘。”
老实说,他不知道到底是谁的帮助,让他能完成那场手术,孤苦无依的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人愿意毫无所求的帮助他,更别说是将身上的肌肤给他。
当他完成手术后,乔叔出现了,领养了他,将他带回家中,毫不吝啬的给予他优渥的生活,让他再次得到崭新的人生。
凝望着陷入回忆中的魏天祺,乔蜜儿发烫的眼眶漾着泪水,花费好大的意志力才不让它们落下。
“我想,如果捐赠者知道你的想法,知道你为了感谢‘她’而特地留下伤疤,肯定会很心疼,并不是希望你感谢‘她’才做出这些举动。”
她希望能带给他幸福美好的人生,让他能从那次的伤害中站起来,面对属于自己的未来。
“不管捐赠者是不是这种想法,我不得而知,只能用这种方式感谢‘他’。”无论那名捐赠者至今是否仍活在这世上,他都牢牢记住这份恩情。
就是他这样的性情,这种知恩的个性,她才会情陷于他啊!轻轻的叹了口气,乔蜜儿悲哀又苦涩的笑了。
沉重的话题令两人都沉默不语,有着属于自己隐藏的心事,谁都没有再出声。
视线转回电视萤幕上,她紧盯着正在上演的趣事,心思却兀自飘远,陷入无人能知的记忆中……
第4章(1)
不管是有意抑或无意,魏天祺发现自己无法忽略乔蜜儿的存在。
此刻他与她大眼瞪小眼,因为要做的事,两个人似乎杠上了,谁也不愿意退让。
“我记得自己没有告诉过你今天要做什么事。”看着她手上那一袋水果和鲜花,他的神情充满疑问。
“就算你不说,我不会问爸爸吗?”她顽皮的眨眨眼,笑说。
“乔叔?我不记得自己曾经告诉过乔叔这件事。”他以惊人的记忆力保证,非常肯定的说,眉头微蹙。
“没告诉他,不代表他不知道,就好像没有人告诉我,不代表我不会问人。”她的左手提着重重的袋子,有点酸了,换到右手。
“你知道那些做什么?”对他来说,那是他的私事,不是她应该知道的事,他连蓝心遥都不曾提过,更别说要在这一天让她陪伴。
“你不把爸爸当亲人是一回事,不把我当家人是另一回事,但是你不能阻止我们关心你,就算你本身是个冷血的男人,不将我们对你的关心放在眼底,却不能要我们不在意你,我们希望在你最需要人陪伴的日子出现在你的身边,也许你觉得我多事、鸡婆,可是就我的认知,这是亲人间该有的行为,我也不会因为你的无情冷血而对你有所怨言,更不会因为你的残忍而减少对你的在意,所以不管你今天如何的拒绝,我告诉你,我是跟定你了。”乔蜜儿说得好不委屈,坚定的睁大眼与他对视,又故意说出令人感到内疚的话语要引发他自责。
“我没有不把你和乔叔当成家人。”听到她如此受伤的话语,想到自己的态度对她来说竟是这种认知,魏天祺忍不住着急的解释。
“没有不把我们当成家人,那么为什么今天不让我跟,刻意单独前往?我知道在这种难过伤心的日子里,一个人承受所有的伤痛是多么凄惨的事,就算你想说自己一点也不难过,可是你的表情已经告诉我所有的事实。”
“蜜儿,今天是我妹妹的忌日,我的心情当然沉重。”他无奈的叹口气。
“我知道今天是你妹妹过世的日子,所以身为你的家人,我更应该陪在你的身边。”她坚持朝他靠近一步。
“我想要一个人静一静,我想要自己去看看她。”
“你一点也不需要静一静,只是想要独自去见她,然后在她的面前和她说一堆无法挽回的自责话语,什么早知道你应该怎么样,又或者如果可以,你一定会怎么样,还有都是你的错,如果不是你的话,她到现在会很好之类的事,别否认我现在说的不是你每年都在做的事,你不会知道我比你了解的还要更了解你,而且我也想要去看看她,和她说说话,我要陪在你身边,今天结束前,你是甩不开我的。”她的态度十分强硬,一手提着沉重的袋子,另一手紧紧拉着他的衣裳。
瞪着她,看着她不退让的坚定举动,魏天祺承认,她确实猜对了他每年到亮亮的墓前所有的行为。
但是,即便他今年仍然要在亮亮的墓前说着一样的话,打死都不会承认,同时评估着,如果拉开她的手,再快速逃跑,成功率到底有多高?
“如果你打算拉开我的手,再快速逃跑的话,就尽量做吧!反正我手上拿着这么重的东西,势必追不上你。”乔蜜儿故作无奈的叹了口气,“就算追不上你,我还是会追,不顾一切的往前追,到时候不知道我这颗才刚稳定的心脏承不承受得住这么激烈的奔跑和追逐?如果你在确定甩开我之后,要记得打电话给我,我怕到时候心脏出了什么事,突然昏倒在楼梯间,又或者倒在马路上,结果没有任何人愿意对我伸出援手,可能等你跟你的妹妹再次道完歉后,便得到医院的停尸间来看我,顺便再和我道歉了,也就是说,今天是你妹妹的忌日,也有可能是我的忌日,到时候啊……一天和两个人道歉、自责的行为,不知道是什么感受?”
瞪着万分无奈的她,魏天祺的神情变得僵硬难看。
她竟然用这种招数来牵制他?明知道他根本不可能任由她发生任何事情,她还故意无辜又可怜的用苦肉计来牵制他?
他无法忽略她,无论是心里想的,或者打算做出任何行为,他不得不承认,她非常了解他的下一步举动和他心中的打算,好像她认识他很久,久得连他都没有办法理解。
“你去,能做什么?”她和亮亮根本不认识,就算现在她与他的关系不同,并不能连同他已经过世的家人也算进去。
“我能和亮亮说说话,告诉她,她的傻哥哥现在有多么棒、多么好。我要向她招认,我喜欢她的哥哥,如果她愿意的话,可以在天上帮帮我,让我快点抱得丈夫归。或者就算之后她的哥哥当不成我的丈夫,那么我能不能和她分享这个好哥哥?”乔蜜儿说得很诚恳。
“蜜儿。”她真是愈说愈夸张,愈说愈让人觉得疯狂。
“最重要的是,我一点也不希望你难过,希望你能从伤痛中走出来。当你难过时,我希望能陪伴在你的身边;当你想要有人可以拍拍你的肩膀,安慰你别难过时,我希望能适时的对你说:当你觉得心情沉重时,我希望能有机会逗你笑,让你不再这么忧郁。我真心的希望你快乐,希望有一天你能告诉我,对于过去的伤痛,你已经释怀了,不会在这一天变得悲伤。”这是她发自内心的想法,也是她在过去几年中,每当这一天到来时,当她到墓前去看亮亮,发现他也出现在后,渴望对他做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