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殷莫愁不假思索地叫出来,极力想挣脱他的扳握。
“你说什么都没用!你注定是属于我一个人的!”龙天运顿时冷静了下来,显示着他的决心。
他冷冷静静,深深地注视着殷莫愁好一会,直看到她眼里、眸底和心层里。殷莫愁呆怔住了,忘了挣扎,愣愣和他相对。
“别忘了,你只属于我一个人的!”他重重说着。强调他的决心,深深再看她,转身离开。
殿房内一片静寂。他来去无风,却暗涌着他独有的气流,将她包围在那氛围里。有一刻,她什么都无法思索,脑中响的全是他的声音,不住地重覆他对她的宣言。
她和衣躺下。如受了催眠,一闭上眼就浮现出他的容颜。她不断摇头,想摇碎脑海里那帧影像;偏偏她愈想抹消,变得愈加清晰。如此辗转反侧,她所有的知觉、意识里,全充满了龙天运的存在。
一直到黎明时分,她才朦胧地睡去。忽而她一身大红的嫁装,凤冠霞破,站在那山问的茶棚前。她身前一道虚掩的门,上头写着“偿情门”。有个声音低低在她耳畔絮语,说入此情门一笑弦。她推开了门,跨过那门槛,踏进那扇门。一双手突然迎现在她面前,她握住那手,缓缓抬起了头……
“小姐!小姐!”声音的叫唤催醒了她的眼。
“翠竹?”睁开眼前,她彷佛看见了一片朦胧的星光。
“我看你睡得熟。本来不敢叫你,但已经近午了。小姐你也该起来梳洗吃点东西?”
近午了?她居然睡得这么沉!她任由翠竹椅她梳,问心微盛着。似有什么心牢锁在上头。
整个午后,她恍恍忽忽,心不在焉,想那个梦想出了神。也许日有所思,困惑着她。接连两三天,她睡得极不安稳。总是一身大红的嫁装,跨过那门槛,踏入那扇门;垂条的茅草成了喜艳的帐帷,一帧模糊的身影等着她,她缓缓抬起头,红红的烛火映耀了她的眼。那人含笑朝她走近……那究竟是谁?红烛昏炜帐,她总是看不清:
独自凭栏,午阳照得愈是昏懒,她愈觉得恍憾。庭园一片绮丽,风来盈香,吹得人先陶醉。她不禁闭上眼,突听得有人叫唤,同过头去,只见龙天运含笑朝她走来。
“小姐!”突然又是一声叫唤,那片绮丽的花海氤氤模糊如梦。
她猛然怔醒。眼前映现翠竹关切询问的俏脸。
她居然白日做梦,恍忽中看见龙天运……怎么会这样?她怎么会起幻影,梦见龙天运?
“小姐,你怎么了?我看你这两天气色不大好,是不是哪里不舒服?要不要我禀告皇上,请太医来?”翠竹担心地看着她。
“不!我没事!你千万别告诉他!”她连忙阻止。见翠竹仍一脸不放心,勉强微笑,说:“我真的没事,只是觉得有些疲倦,你不必担心。”
“真的?皇上交代要好好照顾小姐,如果有什么差错,皇上怪罪下来,翠竹可担侍不起。”
“我恨好,真的没事!”她再次保证,安抚翠竹的担忧。她转眸向庭园的花海。远处甫山奄翠。看似隐隐点点金灿的光,闪烁窜跳着,扑满人满眼帘的星辉。
“你先下去吧,我想休息一会。”她摒退翠竹,却了无睡意,单苦远虚发呆,这样的日子还要过多久?她叹息一声,起身走往花园。庭廊上,迎遇一名侍女领一人走来。
“姚大哥?”那人竟是姚文进!她又惊又喜。
“殷妹!”姚文进看见她,苍白的面容因为激动略涌出一些红潮。他看来有几分樵悴,神色带着忧闷,整个人更显得文弱惆怅。
“姚大哥,你怎么会来这里?”紫禁府犹如皇宫禁地,戒备森严,他怎么能进得府来?
“我能来探视你,全靠王爷相助。”
“王爷?”是龙如意!殷莫愁记起龙如意答应她的请求。急忙问:“那奶娘呢?奶娘怎么没有随你而来?”
“你别急,听我说,”姚文进伸手想安慰她,又迟疑着。收回手。“你被皇上带走后,没几日,奶娘的女儿、女婿便上门来接走她,她临走前托我转告你,要你好好照顾自己,不必担心她。”
“奶娘……”打心底低喊了一声,静立着,目光呆滞,久久难语。心中有点喜、有点悲、有点酸、有点愁、有点惆怅、叉有点安慰。种种复杂的滋味混搅,她辨不出是什么感觉。
她心里一直担心奶娘。而今奶娘被自已女儿女婿接去奉养,安享天伦,她自是感到安慰和高兴。但从此以后,真的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个人了。
“殷妹……”姚文进约莫明白她的心情,又不知怎么安慰。
她静静摇头,默默走入花庭。姚文进沉默地跟在她身旁。繁花似锦,同声默默。一如他们的无言。
“姚大哥。”沉默许久后,殷莫愁才开口。“世伯和伯母可好?皇上他可有对你们刁难?”姚家对她毕竟有恩,她怕他们受她连累。
直到现在,她还是想不明白。事情为什么会变成这样?这一切如戏如梦,她好像戏台上的主角,命运被注走着,无力可挽亦无处可避可逃。
“爹娘他们都很好,一切安好,殷妹不必挂心。”姚文进低声回道。他望着殷莫愁,似有千言万语想问,却含着迟疑,表情痛苦扭曲。他对她望了又望,欲言又止,内心不断挣扎,终于鼓起勇气。低盘探问:“殷妹,皇上他……对你可好?”
殷莫愁默然拾起头来,凝目望着他,眼神藏有无尽的心绪,又像似无心无颜色。她没说话,慢慢将脸垂下。
“殷妹?”姚文进对她的沉默感到焦急。他希望她好,又怕听到。受着矛盾和相思的煎熬。
“我很好,你不必担心。”殷莫愁强颜微笑。
那笑容令姚文进看了不忍。他转过身,繁花簇簇,反而更令人触景伤情。
“殷妹,我……我下个月便要成亲了!”语气跷跃,不敢去看殷莫愁。
“是吗?”殷莫愁的反应出人意外的平静淡然。或者说,无可奈何。
“听我说,殷妹,这件亲事,我并不愿意……”姚文进急靠向她,希望她相信。充满痛苦无奈。“爹娘作主,与相府订了亲。逼我成婚。我万万不愿意,可是又无能为力……”
“姚大哥,你不必解释,我明白。”
“不!你不明白!”姚文进痛苦地扭着脸,“我爹他一开始就打算与相府联姻,原就有意悔婚,适巧皇上胁迫姚家退婚殷妹,我……我……”他连连说了两个“我”字,满脸愁苦地望着殷莫愁。
原来……姚谦夫妇对她那些冷落的态度都有了解释。然而,知道了这些,她心中反而觉得茫然。一片虚空。
她无意识地摇了摇头,“那么都无所谓了。”
“殷妹,我……”姚文进的眼中有无限的伤感,带一些硬咽。她原该成为他的妻子的,而他原该与她搁手同老的。而今却落得如此凄凉,相对难言。
这情景亦引起殷莫愁一些感伤。她从姚文进的眼里看出万般难舍的情感。她知道他对她是有情的。本来,如果没发生这一切,她应该会慢慢喜欢上他,日久生恩爱,过得平凡幸福的日子。如今一切成非,徒然泪眼。
她执起他的手,低低说着:“姚大哥,我知道你是个情深义重的人,倘若能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我想一定会很幸福。”她是真的这么想。虽然她对他的感情不是那样算的。
两人凝目相望。默默说珍重,都没注意到循着小径走来的龙天运。他一入府殿便急着找殷莫愁,殿房里没找到,便寻到花园来。远远的,先只是看到殷莫愁,见她半仰着头。发髻斜堕,额前掉落一些发丝,随风飘拂。落英飘飞在她身侧,表情似愁还柔,似有万语千言欲诉难说。
他的心再一次受撼动。急步走近,正想上前,却听殷莫愁幽幽地说“倘若能嫁给你,成为你的妻子……”猛然一阵酸酸的妒意翻涌上来,再听不清她说了什么。而后他便看到站在花丛后的姚文进,见他反握住殷莫愁的手,登时一股妒火狂烧起来。
“殷妹,我对不起你……”殷妹?情意恁般缠绵的一句椎心呼唤……
“姚文进,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擅闯禁苑!”龙天运怒声大喝,又嫉妒、又愤怒,妒火中烧,烧得他混身躁气。
“皇上?”姚文进一阵错愕。
“来人啊!”龙天运出声高喊,几乎是咆哮。
卫士应声而来,龙天运愤怒地瞪着眺文进。吼道:“将这人给我押下去!”恨恨地哼了一声,袍袖一挥,满怀怒气转身大步踏开。
“呈上……殷妹……”姚文进尚不清楚是怎么回事,硬被卫士拖了下去。
“姚大哥!”殷莫愁一时无措。追上龙天运,焦急喊道:“等等!你想对他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