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你还真说到了重点。我除了人勤快一点、爱说话了一点,好像还真的是什么专长都没有。我妈说我就只有嘴巴甜这点还像话,所以叫我去酒店上班。”她说。
“你敢去酒店上班看看!”雷国东眼珠子瞪到快掉出来,完全没法想像她怎么会有那种母亲。
“你不用这么大声地关心我,我的耳朵承受不起。”辛晓白捂着耳朵,笑嘻嘻地说。
“谁关心你!”雷国东别开脸没再搭理她,继续当回他的雕像。
“我觉得你如果继续维持这个姿势不动,应该可以去考街头艺人耶。发呆还可以赚钱,好好喔。”辛晓白跳到他面前,很捧场地鼓掌。
“你这没大没小的臭小鬼!”雷国东瞪着她,一指指向她的额心。“快点滚去找工作,年轻人总不能一辈子都打工,还是要老老实实地蹲下来学一份专业,那才是跟着你一辈子的事。”
“多谢教诲,无奈我现在除了在服务业很抢手之外,没公司要我也确实是事实。”辛晓白看了下手表,急忙朝他一挥手。“我晚上打工要迟到了,再见喽。”
“站住,你这礼拜打算去哪几家公司应征?”
“乙伦、宽文、天御。”她说。
雷国东见她这么流畅地说出公司名称,认为她对求职一事应该颇为认真。他拧了下眉,粗声说道:“通通去给我应征,你这周一定会找到新工作的。”
“爷爷,你是半仙喔?”辛晓白双手合十做出膜拜状,圆润小脸因为兴奋而泛红,看来更像颗苹果了。“那你可不可以写两张符咒给我,让我贴在我妈头上,看看能不能矫正她的不正常观念?她昨天连要让我去酒店上班的衣服都买好了。”
“你妈没救了。”雷国东脸一沉,双臂交握在胸前说道:“当务之急,就是你快点找到工作,让她无话可说啦。懂不懂?”
“懂,谢谢鼓励。”她立正站好,行了个军礼。
“谁鼓励你了?只是不想欠你这块葱油饼的人情而已。记得一定要去面试,听到没有?”雷国东命令道。
“放心啦!有您的铁口直断,我就算是撞断腿也会去的。”她面朝着他不住后退,双手不停地挥舞着。
“呸呸呸,童言无忌。”雷国东瞪她一眼,直接转身背对她,一秒钟之后又很快地回头,确认似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辛晓白。你要帮我作法喔?”她一脸期待地问道。
“你再不滚,我就施茅山术,让你这辈子都找不到工作。”
“分明就是刀子口豆腐心,干么装狠毒啊?”辛晓白嘀咕几句,在爷爷的杀人目光再度射来之时,她大声地喊了声“再见”,以奥运速度快步跑向她停在路边的脚踏车,心情超好地哼起歌来——
“送你一份爱的礼物,我祝你幸福。不论你在何时,或在何处,莫忘了……
“见鬼了,我连哼歌都哼这种老歌,难道真的只能去我妈说的那种酒店上班?”她自言自语地笑出声来。“幸好,萧敬腾几年前有翻唱过这首〈祝你幸福〉,勉强也算新歌,不然我可能连到酒店都要自称‘老衲’。为了感谢萧敬腾,现在为大家带来他的一首〈不正常〉——
“自己跟自己对话,到底是不是我不正常。习惯了梦跟现实的落差,讨厌太多的复杂,你是不是跟我一样……”
雷国东看着她大声唱着歌,踩着脚踏车迎风而去,他拿起手机拨话后说道:“陆玉兰,你说得没错,他喜欢的辛晓白是个好孩子……”
第1章(2)
会议室里,坐在主位的雷天宇脸色冷沈地看着眼前一票低头不语的主管。
“沉默是金吗?那我们就在这里坐着,看看你们能不能用沉默来解决这次的失误。”雷天宇寒目逐一扫过每一张脸庞,凛声说道:“口口声声说新的园区已经取得使用权证了,酒店集团也准备要进驻了,结果呢……”
雷天宇的秘书丁淑华在此时开门走了进来,拿着手机走到他身边,低声说道:“总经理,你弟弟打电话来,说他出车祸了。”
雷天宇脸色一沉,接过手机,快步走出会议室。
“说,现在的情况?”雷天宇脸色冷得像是身处零度世界。
“你那天喝醉酒跟我说了吴慧美的事情后,我决定跟着她一天看看她的情况。谁知道才跟着她的摩托车一会儿,就看到她车子晃动,好像不舒服。我切车过去,结果她车子竟然自己加速撞了上来,还硬说我撞了她,要我赔偿!”
“她没事吧?”雷天宇揉着开始抽痛的太阳穴,板着脸说。
“医生说她没大碍。你怎么不问我有没有事?我的车被撞烂了。”
“你有事还能跟我说话吗?律师在那里吗?叫他来听。”他交代过这个长年待在国外,艺术天分满分、生活却堪称白痴的弟弟一百次,如果出了车祸或惹了麻烦,一定要先打电话给律师,让他们过去处理。
“雷先生。”另一个斯文有礼的声音出现在电话另一端。
“情况如何?”雷天宇听到律师的声音,脸色这才和缓了一些。
“三个小时前,天帆的车被一辆摩托车撞上,对方硬说是天帆撞她的,看来是想要求赔偿。”
“对方伤势如何?”雷天宇抿紧唇说道。
“有轻微脑震荡,除了脸上擦伤之外,没有严重外伤,博爱医院的医生初步检查也说没有问题。不过那个妇人呼天喊地叫得很惨。”
雷天宇紧绷的下颚,此时渐渐地松开。
“让她做最详尽的身体检查,住院期间的一切费用由我们来付。我晚点会跟医院的副院长打声招呼,请他在检查上多注意。还有,不要让天帆私下跟那个女人和解,我替他买的保险足够理赔这一切。”
“明白。”
“顺便叫天帆也去做全身检查。”雷天宇严峻脸庞一提及此,浮上几分狰狞之色。都几岁人了还那么好奇,什么事都非得探上一探不可。他真后悔那天酒喝多了,跟这个弟弟提到了奶奶的陈年往事。“麻烦你了。”
雷天宇挂断电话,推开窗户,深吸了一口夜里带着些许湿意的空气。
这几年来,身兼“雨田集团”和“天御茶业”的总经理,事情实在是多到他不愿意去想,偏偏他又不能对家族事业置之不理。兼以近来私事亦烦乱人心,所以才会跟天帆一起喝酒,还说了些不该说的事……
胃隐隐约约地抽痛着,提醒着他应该要用餐了。但他没有食欲,因为他想念那个离开了三个月的小女人,想念她为他做的饭菜……
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把她揪回来,因为再过不久他就要订婚了。这种时候,还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吧。
辛晓白知道送人葱油饼不是什么大功德,但至少也不是什么杀人放火的恶事,老天又何必在她面试的前一天傍晚,让她妈妈出车祸呢?
在医院里陪睡一夜的辛晓白,因为早上又跟着妈妈做了几项检查,现在只得忍痛花钱搭上计程车,赶到下午两点要面试企划助理的“天御”——一间全省有二十家连锁店的精品茶业公司。
辛晓白穿着一身强调专业的黑色套装,脸色也一样的黑。基本上,跟她妈妈相处一天,脸还没黑的人应该只有神吧。
妈妈向来怕痛,昨天哀叫到急诊室医生以为她妈妈毒瘾发作。加上撞到她妈妈的年轻人开了一台三百多万的BMW,还带了律师陪同在侧,她妈妈就算没被撞出问题,为了想多削对方一点钱,也会叫出一身病来的。
妈妈坚持是对方肇事的,但因为现场没有目击者,目前处于各说各话的状况中。只是,辛晓白一想到妈妈那捉到肥羊的兴奋表情,心情便益发低落了起来。
她妈妈有赌博恶习,且在年轻貌美时便养成了拿男人的钱、挥金如土的毛病。事实上,她妈妈有几百个坏习惯,但妈妈就是妈妈,再怎么没有母亲的自觉,她妈妈还是养大了她。虽然很多时候,辛晓白觉得她是靠自己长大的,可她毕竟还是长了一颗良心,所以抛不下妈妈。
“小姐,到了。”计程车司机在一栋大楼前停了下来,瞄了她悲惨的脸一眼。“今天阳光这么灿烂,什么恶运都会过去的。”
“谢谢。”
辛晓白微笑着付钱下车,仰头看着眼前这栋“雨田集团”的办公大楼——
十一到十四楼隶属于“雨田集团”,十五楼则是她今天要应征的“天御茶业”。
她走进矗立着雄伟大理石罗马柱的一楼服务台换证,随后搭乘客用电梯直达十五楼。十五楼里,“天御”门口穿着米色改良式刺绣旗袍的总机小姐,带她进入会议室。
今日脸上难得略施薄妆、力求成熟稳重的辛晓白放眼望去,会议室里已经坐着一排精英分子,个个挺直腰杆,看起来都比她聪明干练一百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