赌输了,就连命一块儿也赔了。
而朱鹏,绝对不是讨喜的那一种,撇开他脑满肠肥的外表不谈,谁不知道朱鹏是恶名昭彰的采花大盗,人人得而诛之。
“我们家朱爷准备了大礼给司徒公子,”不待司徒君烨有下一步反应,屠三宝赶忙先拿出诚意。“水纹夜明珠,颗颗都比鹅蛋大,是难得一见的珍品。”他边说话,方喜边从马车上搬下尺长锦盒。
瞧也没瞧锦盒一眼,司徒君烨冷冷瞅着他。
“司徒公子,我家朱爷命在旦夕,现在只能靠您了。”见他不说话,屠三宝只好硬着头皮开口。
寒风夹着雪花刮过,冷得让人仿佛连血液都要冻结成冰,让气氛更加凝肃。
“想要我救他也行……”好半晌,司徒君烨总算开了金口,音调清冷。
“多谢司徒公子,您的大恩大德我们没齿难忘!”听见司徒君烨愿意救人,屠三宝大喜过望,不断打躬作揖。
“我话还没说完。”司徒君烨像是极厌烦地拧拧眉心,拂袖转身。“要救他可以,有个条件。”
“司徒公子有什么条件尽管开,只要能治好咱们家朱爷,我们绝对做到。”屠三宝赶忙陪笑脸。
“留下他的命根子。”
朱鹏残害无数良家妇女,只要他的命根子,已算他司徒君烨今儿个好心情。
“命、命根子?”闻言,屠三宝面有难色。“司徒公子……”
“我言尽于此,你们自己决定。”冷冷丢下话,司徒君烨走入竹篱屋。
眼看没有转圜的余地,屠三宝和方喜对望一眼,走回马车低声和朱鹏商量。只听马车内先是传来有气无力的咒骂声,后来声音渐弱,被呛咳取代。
要一条命还是变太监?好难抉择啊!变太监?没命?!没命?变太监?!
咬咬牙,朱鹏终究还是允了。
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先救回小命再说。
***
三日后,变成太监的朱鹏垂头丧气的下山了。
竹篱屋内,檀香袅袅,司徒君烨支手托腮,妖美近乎邪气的凤眸慵懒地瞧着手中细如牛毛的银针。“熊硕。”
“爷。”熊硕抱拳应声。
“你对朱鹏身上的毒有何看法?”银针在修长如玉的指尖翻转,司徒君烨问道。
“回爷的话,像极了您的独门绝活蛊惑。”
蛊惑。中此毒者,躯体会一点一滴慢慢腐烂。
“嗯,我也觉得挺像。要不是这一年不曾离开朝雀山,我会以为朱鹏的毒是我下的手。”司徒君烨语气淡漠,教人猜不出心中所想。“不过也只是像而已,这毒的确会使身体腐烂,却不会真要人命。”
说穿了就是吓唬人罢了。就算放着不管,过个大半年自会慢慢痊愈。
“爷,会不会有人顶着您的名号在外头招摇撞骗?”熊硕道出心中所想。
“招摇撞骗?”司徒君烨俊眸微扬,瞥他。
“您这一年隐居朝雀山不问江湖事,难保没人顶着您的名号在外游走,从朱鹏身上拔出的这根银针,教人不得不这么怀疑。”
司徒君烨薄唇勾起淡淡笑弧,像是觉得有趣,散发出来的尔雅气息和冷绝寡情的毒皇难以联想在一起。“我倒想不出顶着我的名号有何好处?”
“爷,这就难说了,他若故意栽赃给您,岂不给您添麻烦?也或许是项问之的诡计,不如让熊硕下山调查一下。”熊硕皱眉。
听见项问之这名字,司徒君烨笑意一敛,凤眸冷光乍现,染上狠戾之气。
“免。过了一年闲散的日子,我也腻了。”
“爷,您的意思是──”
“承诺药王的一年时间已届满,我当然要下山活动活动筋骨。”一年前因大意输给药王南宫颖,他不得不退居朝雀山一年,如今时间已到,他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鸟不生蛋的高山上。
他和南宫颖,一个毒皇、一个药王,两人间有着谁才是用毒第一高手的意气之争。那次打赌,他输得不服气、不甘愿,发誓一定要向南宫颖讨回。
“爷,小的明白。我这就去做下山的准备。”明白司徒君烨言下之意,熊硕转身离开。
“嗯。”若有所思地多看了银针一眼,司徒君烨深幽的眸光投向窗外。
***
第1章(2)
四下无人,一名丫鬟打扮的娇小女子在书房里四处翻翻找找。
忽地,她美眸一亮,发现奇珍异宝,小心翼翼捧起柜上米色釉贯耳瓶。
“哇!这是哥窑吧?尚书府里居然会有这种好东西,看来李尚书当真搜刮了不少民脂民膏。”
宋代哥窑釉质莹润,通体釉面被粗深或细浅两种纹线交织切割,呈现出不完美的特殊美感,而她凌幻儿对于瓷器有种说不出的喜爱,更是鉴赏的高手,常幻想着等她老了以后,有间小房专门放这些美丽瓷器慢慢欣赏。
“咦?”倏然,她发现惊天动地了不得的大事,秀眉紧拧,破坏她该是甜美的娇颜。“假的?居然是假的,堂堂尚书府里竟摆着赝品!”她咬牙低骂。
呿,害她白高兴一场。
“小换,你在吗?邱大婶急着找你去厨房帮忙!”房门外传来紫月的呼喊,她警觉抬头。“小换?”
紫月的脚步声已近在门外,她急忙物归原处,娇小身子飞快隐到柜后。
推开门,看见空无一人的书房,紫月忍不住犯嘀咕。“怪了,老管家不是说她在这儿?怎么没看到人?难道跑哪儿偷懒了?”
小换是尚书府这个月新来的婢女,因为家贫跟尚书府签下卖身契,说要挣银子回家给年老的爹看病,身世堪怜。由于她反应快,手脚俐落,很讨老管家喜欢,总是分派府里最轻松的活儿给她。
“小换?”整间书房没看见小换,紫月只好到另一处寻人。“伤脑筋,厨房里正忙着,很缺人手哪!”
等到紫月叨叨念念地离开院落,凌幻儿才悄悄从柜后冒出甜美俏颜,绽开一抹淘气笑容。
“呼!万幸万幸。差点就露馅了。”
小换是她为了混进尚书府临时捏造的假身分,事实上她可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妙手空空的唯一传人,身手矫捷俐落,每次做完坏事总能撇得一干二净,还不忘栽赃给别人,然后自个儿快乐逍遥去也。
不过,她凌大姑娘行事也是有原则的。积善之家不偷、贤人孝子不偷,专偷为非作歹、横行霸道的奸恶之徒,就连栽赃的对象也经过精挑细选,绝对是恶上加恶,保证不会毁人清誉。
就像恶名昭彰的采花大盗朱鹏臀上那根毒针就是她的杰作,就算朱鹏真要追根究柢,也会以为是毒皇司徒君烨下的手,怎么也不会算到她头上。
而她会赖给司徒君烨也是经过深思熟虑。毒皇亦正亦邪、性格多变,加上武功高强,真敢上门讨公道的人没几个。
况且司徒君烨过去一年来淡出江湖,有人说他年事已高退隐山上;也有人说他败给药王南宫颖后羞愧自尽,反正见过司徒君烨的人不多,江湖传言也听听就好。姑且不论真相如何,只有一个重点不会错,就是司徒君烨不会出现,而他的名号正好让她凌大姑娘用来狐假虎威一番。
回过神,凌幻儿想起自己的目的,纤巧的身子又开始四处翻找。
李尚书仗着权势鱼肉百姓,她看不顺眼许久,这回她可要大偷特偷,最好偷到李尚书心痛至死。
桌案上的貔貅玉镇纸,凌幻儿只看了两眼就毫不考虑地搁回原处,这种次级品她向来都不放在眼里。照理说以“贪官污吏”闻名的李尚书府里头应该宝物成堆,怎么找来找去都是这种普通货色?蹲下身,还想看看有没有比较值钱的好东西,前院又传来杂沓的脚步声,凌幻儿再次侧身躲进橱柜后方。
可恶!
“邱大人,你送来的贺礼老夫已经收到,你尽管放心,令公子的事,老夫绝对帮到底。”人才闪进木柜后,书房门立刻被推开了,三名华服男子鱼贯走入书房。走在最前方,身形矮胖、留着山羊胡的男人就是李尚书。
“一切有劳李大人了。”邱大人拱手为礼,神情巴结。
“邱大人别客气。”李尚书抚髯轻笑。“年轻人血气方刚,难免犯些小错,不碍事、不碍事。”
“听说那名寡妇告了官……”
“告了官又如何?我们不都是官吗?对方不过是个砍柴的刁民,那种人就算多死几个也不会有人在意。”李尚书冷嗤。“放心,令公子绝对一根寒毛也不会少。”
“多谢李大人。”邱大人大喜过望,又是深深一揖。
木柜后,凌幻儿厌恶地皱皱鼻尖,对这种官官相护的行径痛恨至极。
“对了,两位大人来得正好,老夫有好东西要给两位大人瞧瞧。”忽地,李尚书眼眉跃上得意神色。“那可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老夫打算趁太后七十寿辰时献给太后。”
“瞧李大人说得神秘,到底是什么好东西?”两位大人立刻被挑起兴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