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去倒水。”终于,她开口了,“顺便去帮二少爷拿件衣服来换。”
“换衣服……噢。”白玠廷点了点头。他的衣服现在大概都是口水鼻涕加眼泪了,他突然很庆幸自己看不见。“我自己可以走回房间换。”
“不行!我去就好。”欧亭岑压着他的肩膀,不让他起身,旋即走了出去。
白玠廷可以听见她一出门就开始唱歌,悠扬的歌声回荡。其实她的歌声不像玛丽亚凯莉浑然天成,但嗓音清澈悦耳,反正他又不是要听演唱会,只是希望驱走一屋子的魍魉鬼魅。
欧亭岑先去浴室洗了把脸,望着镜子里哭得双眼红肿的自己,又觉得自己为这种事流泪跟白痴一样,说不定男友现在已经在哪逍遥了,她却只会窝在这里哭泣,未来还有像山一样高的债务在等着她。
吸了吸鼻子,她到走廊上倒了杯水。彭管家在三楼的走廊上放了一张高脚桌,还有水和水杯,如果二少爷半夜想喝,可以自己出来倒。
喝完水,她再到二少爷房里拿了一件新的恤,拿回自个儿的房间让他换。
白玠廷接过衣服后原本要自己换,欧亭岑却突然压住了他的手。
“我来。”她轻声说着。
“我不是残废。”他没好气的回道。拜托,他只是眼睛看不见好吗!
“我想帮你换。”她再度展现异常的执着,也不等他的回答,自顾自地轻轻撩起他的衣服,弯下身子,小心翼翼的帮他把衣服脱下来。
指尖有意无意的抚过他的肌肤,欧亭岑看见衣服下的健壮肌肉并不意外,因为从他的外表就看得出来他是个练家子。
每一块肌肉都如此分明,胸肌、腹肌,二头肌……搭上性格脸庞,二少爷在女人堆中应该无往不利吧。
“你看太久了。”白玠廷笑了出声。
“咦!”没料到偷看会被抓包,她慌乱得面红耳赤,赶紧把手上的衣服摊开,“我只是……我在把衣服翻面!”
“裔恩洗好衣服都是正面折迭。”少来这套。
“我就只是……”她越解释越慌,好不容易才找到领口,“要穿了喔!”
真讨厌,干么明知道还故意讲出来!
欧亭岑仔细的为白玠廷穿衣服,还蹲下身,细心的替他拉整领口、衣摆,绝对不能让他在穿衣过程中有任何不舒服的感觉。
她要好好伺候这个男人,因为他是主人,照顾他的生活起居,她责无旁贷,不过最重要的原因是,他竟然如此关心她。
她动作细腻得让白玠廷吓一跳。“你怎么?哭过之后变得这么细腻?”他讲话倒是不婉转。
“我只是想把工作做好,我是你的女佣,这种事本来就该我来做。”她抹上笑容,“努力赚钱,该还的钱还是得还,然后……有机会我想问问他。”
“嗯。”他微微一笑,“哭完后有比较舒坦了吗?”
“一点点,但我还是很难过。”她终于实话实说了,“可是,真的比闷在心底好……”说没两句,又开始哽咽了,“对不起,我只是……”
“没关系,心里的伤如果哭一次就会好的话,就不会有刻骨铭心这句成语的存在了。”白玠廷今天难得大方,“我开放你一整天都可以哭,但是明天开始,可不许在我面前哭哭啼啼的!”
欧亭岑紧抿着唇,因鼻酸而忍不住颤抖,泪珠一直掉,却无法克制。
“我只是想要有人陪我而已,希望我是被需要的。”她幽幽的说着,这是她心里最大的痛,也是最大的败笔。
正因如此,当所有认识她的人都跟她说她男友有问题、可能是骗她的,甚至有同事亲眼看见他搂着别的女人,她全都不相信。
因为男友总是对她很好,喜欢吃她煮的东西,喜欢她买惊喜给他……也或许她喜欢的是他常说的那句……“没有你,我怎么办?”
好蠢。欧亭岑无奈的苦笑,“我好蠢。”
“少自怨自艾,只会抱怨的女人不可取。”
“我不是抱怨,我是陈述事实,我是个没有人爱、没有人需要、没……”
白玠廷冷不防脱口而出。“谁说的!我需要你。”
咦?她心窝震撼,甚至忘了哭泣,缓缓抬首望向他。他需要……她?
他试图睁眼,即使眼前依然一片黑暗,但他还是选择睁开双眼,希望能“看”着她,给她一点力量,但可能因为太久没睁开眼睛,肌肉有点吃力,害他不自觉眨了好几下。
喔喔喔!欧亭岑立即像发现新大陆般兴奋。没有睁开眼睛的二少爷,就不算有完整的容貌……她飞快地蹲下身子,仔细凝视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双眼因为看不见所以对不到焦距,不过……真是个吃得开的家伙啊!
眼睛又大又是双眼皮,在那浓眉的衬托之下,要是怒目一瞪,铁定骇人;可是只要盯着女生看啊……咦?欧亭岑愕然的往前瞄。她怎么觉得二少爷在看她!
妈呀,他光是这样盯着女生看,女生的魂一定马上就被他勾去了。
她赶紧在他眼前挥手,左挥右挥,确定他没眨眼也看不见,才暗暗拍拍脸颊。真是没用,害羞什么啊!
“你挥到手断掉我也看不见,我要下楼了。”白玠廷倏地握住她停在半空中的手腕,准确无误……
“哇啊……好准喔!”她吓了一跳。
“挥手是会有风的……”感觉风向就能抓到她的位子了,“你确定没事的话,我要下去听新闻了。”
“我没事了。”她精神抖擞又带着鼻音说着,立刻上前握住他的手,带他走到楼梯口,他一向自己下楼梯,只要摸到扶把,他就能走得顺当。
“食物在冰箱里,微波就可以吃了。”白玠廷赶紧再交代。既然她能动了,就让她做事吧,省得她又要在那里懊恼。
“二少爷,其实你真的很体贴。”欧亭岑瞬也不瞬的盯着他看。
“想太多。”他冷哼一声。
“嘴硬。”她戳了他一下,三步并作两步的往楼下走,“我来准备下午茶的甜点好了!”
“嘴……”白玠廷皱起眉。除了她没人敢这样跟他讲话!他嘴硬?去问问跟他交往过的女人,哪个人会用体贴来形容他!作梦!
他那样做不是体贴,是看不过去!她到底是哪来的灵感,误会这么大!哼!
走下楼就往两点钟方向步去,客厅就在那儿,欧亭岑突然又急促的走了过来,为他打开电视,然后自然的搀扶他坐下。
“二少爷,这里有小饼干。”她把一盒西点搁在桌上,制造出塑料袋的声音,这样他就会知道方向,“我要去扫地了喔!”
“今天你少做点事,身体还没完全好。”裔恩也没要她天天做家事,因为看见她做得很好……
“我要找点事做,心里才会比较舒坦。”她笑着离开,又止了步,“不过你放心,我不会逃避了。”
白玠廷没吭声,直视着电视,手里握着遥控器。
“我会去找他的。”
良久,欧亭岑终于下定决心,白玠廷则挑起一抹愉悦的笑。
他心底很高兴,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止不住笑。
第4章(1)
充满药水味的走廊上,人潮穿梭不已,一旁有许多行动不便的人,扶着墙边的栏杆行走;也有坐在硬塑料椅上等得不耐烦、脸色难看的人们,目不转睛地望着叫号灯,希望快点轮到自己。
白衣护士来来回回,尽可能保持亲切笑容跟病患交谈。
白玠廷穿着深蓝色的衫跟长裤,一个人静静的坐在最角落的椅子上,尽可能的维持低调。
虽然依照他一百八十二公分的身高、壮硕的体格以及霸气十足的外表,很难跟低调画上等号,但是他已经尽力了。
因为这里是医院……未免也太多鬼了吧!
白玠廷僵直着身子在忍耐。如果眼前有五十个人,其中有三十只是鬼,而且什么死状都有,真是难以入目。
为什么老天爷毁掉他的双眼,却又开了另一双眼呢?他一点都不喜欢!
照理说,裔恩应该要陪在他身边,但是为了安全起见,他让她带着欧亭岑去挂号做个光检查,总是不希望那次害欧亭岑撞到头会让她留下什么后遗症。
不过看到身边一堆死状凄惨的家伙在聊着天,他实在好想立刻离开这里!
“老大!”
叫唤声突然从面前传来,来人一屁股就坐到旁边的椅子上。
白玠廷暗握双拳,但表面装作不动声色。
“吴宇伦……”他刻意往远方看去。
“你搞什么失踪?就派一个女人到公司来?”说话的男人留着落腮胡,但却有着不错的外貌。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白玠廷沉着声问道。
“你今天要复诊,我是你兄弟,怎么会不知道!”吴宇伦突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老大,你跟我说,发生什么事了!”
他瞬间抽回自己的手,急速的站了起来。
那动作像是厌恶又像是排斥,他整个人充满防备的对着眼前的男人,所谓的兄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