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振宇在她发间印下一吻,揽住她的腰走过小客厅,明知道一旁的佣人全都瞧着,也完全不以为意。
韦树树看着这间摆设着大盆鲜花、金色边框莫内画作、酒红色沙发及白色长毛地毯,如同杂志里沙龙照片的“小”客厅,猜想后头还会有间正式客厅。
果不其然,沙龙客厅的后方,就是一间金碧辉煌,有着纯白大理石地砖、华丽水晶大吊灯及设计师沙发、外加壁炉造型,占地比她所租的房间还宽敞的客厅。
韦树树走到这里,嘴巴已经合拢,却忍不住扯扯乔振宇的手臂说道:“难怪每次找你去吃小吃,你都一脸避之如蛇蝎的表情。”
“这有什么关系?”
“如果我从小在这种环境下长大,我进去小吃摊前,可能要先通知卫生局进行店内大消毒。”
他抬头又是一阵大笑,伸手将她颊边的一绺发丝拂到耳后。
韦树树注意到两名穿着制服与他们擦身而过的佣人,全都睁大眼看着他,好似他长出獠牙一般。
可见乔振宇平素在家,完全不走亲切路线,也足见他没对其他女人做过这种动作。韦树树唇角上扬,趁着四下无人时,很快踮起脚尖在他唇边印下一吻。
“我最喜欢看你笑。”她说。
“你以后会常看到。”
“你心情很好,完全不紧张喔。”她搂着他的手臂问道。
“紧张什么?”他揽她在身侧,喜欢被她抱住手臂时那种被需要的感觉。
“万一他们反对我,像沙桀妈妈反对安西雅,或者是像反对你妈妈那样,那你岂不是要左右为难?”
“无所谓,反正我和家族的关系原本也不是很好,我们过得好就好了。”
“人在福中不知福。即便他们曾经犯过错,总还是家人。你知道像我们这种没有家人的,对于这种事都特别地敏感……”
“韦树树。”他停下脚步,敲了下她的额头。“你在碎碎念吗?”
韦树树睁大眼,继而垂头丧气地窝进他的怀里承认道:“对啊,我想我还是有点紧张。”
“怕他们不喜欢你?”
“对,更怕你为了我和他们起冲突。”她老实地说道。“我最怕碰到冲突场面,每次一碰到就只想找地洞钻进去。”
“那你可以像现在这样钻到我怀里。”乔振宇看着她孩子似地缩在他胸前,忍不住宠爱地轻吻着她的发丝。
“那你得保证你每次都在。”
“我只能保证——”乔振宇低头附耳对她说道:“我爱你。”
韦树树睁大眼,还来不及消化这句话,就已经被他拉着往前走。
她仰头看着他若无其事、一切如常的侧脸,以为自己错听,可他的耳朵确实有点红,而且刻意不看她,显然也有点不好意思。
她于是傻傻地笑起来,小脸像尝到蜂蜜一样地甜滋滋。
“好了,进餐厅了。”他捏了下她的腮帮子,笑这小女人根本藏不住心思——
她满脸的快乐,像得到了全世界。
她朝他一招手,要他低下头来。
“我也爱你喔。”她压低声音说道。
“你说过了。”他说。
韦树树忍不住戳了下他的手臂,低低抱怨道:“你这个一点都不好玩、八风都吹不动的大冰块。”
“晚上就让你知道我该怎么玩才会好玩?如何?”他挑眉说道。
她的脸轰地一声胀成通红,然后就被他拉进餐厅。
“你们迟到了。”站在吧台边的乔夫人洪虹月皱眉说道,声音带着明显的不悦。
“抱歉。”韦树树轻声地说道,目光很快地与另一名长者对上眼。
这个长得跟乔振宇有五分神似、脸孔较方正的男人,应该是乔振宇的爸爸吧。
“我工作耽搁了。”乔振宇对爸爸说道。
“我还以为是因为你的女朋友盛装打扮所以迟到了。”洪虹月目光近乎挑剔地将她从头到脚打量过一遍。
乔振宇冷冷瞥了他的继母一眼,气氛顿时变得冰冷。
韦树树身子轻颤了下。
“振宇,这位小姐是——”乔国柱看着那个让他觉得有些眼熟的年轻女孩。
“这是韦树树,我的女朋友。”乔振宇介绍道。
“韦树树?”乔国柱皱了下眉,只觉得这名字隐隐约约地有些印象。
“乔伯伯、乔伯母好。”韦树树对着他们一笑。
她这一笑,乔国柱倒是微愣了一下,脑中闪过一些印象。
“韦小姐的家可是在中部?”乔国柱问道。
“乔伯伯猜得好准。我爸妈过世后,我就在一间中部的育幼院长大。”韦树树脸上挂着笑容说道。
乔国柱突然明白了韦树树的名字和人,让他觉得熟悉的原因了。
乔振宇看着父亲对于韦树树的注意,虽然有些意外,却认为是树树的笑容让父亲想起妈妈的缘故,也就没多在意。
“好了,用餐了,再耽搁下去都要吃宵夜了。”洪虹月看了丈夫一眼后,回头吩咐一旁的仆人准备上菜。
乔振宇握着韦树树的手肘,领着她在座位上坐下。
韦树树默默地坐下,从乔夫人的神态中,知道待会儿这一餐应该不会太好过——
因为那种等着挑人毛病的神情,她经常在Janet身上看到。
她真不知道这些人在想什么?一样都是人,阶级意识强一点,日子就会快乐一点,还是可以多活几年呢?
韦树树在心里叹了口气,好希望西雅和子初现在都在她的身边喔。
“树树应该吃完晚餐了吧?”
安西雅从医院离开后,就跑到夏子初家里煮了一大锅养生汤。
“你啊,应该先回家休息的,还跑来这里担心别人。”已经睡过一觉的夏子初叹了口气,喝完一碗汤。
“来你这里,比较容易静心。”安西雅没告诉夏子初,沙桀母亲今天下午自杀的事情,不想他多担心。
“你啊,要习惯让别人分担你的烦恼。”他替她盛了碗汤,也督促着她喝完。
“你也是,痛的时候,不要硬装不痛。你可以赶我们回去,自己好好休息。”她握住他的手。
“痛是不可避免的,有你们在,我心情会比较好。”夏子初老实地说。
“是啊,痛苦既然是不可避免,那就要想法子转移注意力。所以,我才会跑到你这里来——我来之前跟我爸爸通过电话。”
夏子初点头,等着她继续往下说。
“我知道你要问什么,我爸还是老样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找到我,自然是欠了一屁股债,走投无路了。”安西雅简单跟夏子初说了下沙桀提议将他送出国的方法。
“你爸答应了吗?”
“他不答应也不行吧,因为我答应帮他付债务当成交换。一百万耶!我的所有积蓄都贴进去了。”安西雅一耸肩,抱住双膝,把脸靠在膝盖上。
“如果他到那边还是不改呢?”
“那不是我该担心的事情了。我尽力了,后果就由他自行负责吧。”她一耸肩,苦笑地说道。
“你改变了。”
“我决定学树树一样,凡事往好处想。老天毕竟待我不薄,给了我你和树树,还有沙桀。”安西雅抚着肚子,不知道里头是否还有另外一个惊喜。
她的生理期向来很准,但是这一回已经晚了几天。
“没错,一般家人都还没有我们三个感情这么好。可惜我身体这么糟……”他叹了口气,很快地看了她一眼。“抱歉,我太自怜自艾了。”
“不,我认为你太乐观了。你应该要再多自怜自艾一点,大吼大叫大哭大闹,这样比较健康。”安西雅张开双臂抱住他,温柔地说道。
“那样会让你们担心。”夏子初把头靠在她的肩膀上,觉得鼻子酸酸的。
“我觉得自己好像你妈,你哭我也担心,你不哭我也担心。”尤其是子初已经瘦到她甚至不敢用力抱他了。
“西雅,我能活到你和树树结婚那时候吗?”
安西雅把脸埋入子初的肩膀,忍住在瞬间冲出眼眶的泪水。
“医生不是说先把第一阶段的化疗做完,如果情况顺利就可以进行第二阶段吗?而且如果有适合的捐赠者……”
“现实就是我可能连第一阶段都撑不下去了。我怕痛,对药剂反应太剧烈,这不是好事。”夏子初反过来拍拍她的背,低声说道:“你知道吗?在我刚知道生病的消息时,我吓死了,因为不知道死亡之后会到哪里。毕竟,我一直以为那是我七、八十岁时才要面对的课题……”
她抬头看着夏子初,恍惚地觉得他离得好远——
那样一张平静的面容,那样温和的笑意,像是他已经走过病痛这一关,转身就要离开了似的。
她握住他的手,突然间害怕了起来。
“树树知道我在怕什么,所以找了很多宗教的书给我。里头,我最喜欢‘往生’这个词,我想我只是比你们提早演完这场戏,赶场先去演下一部而已。但是,如果不能看到你们结婚这一幕,我还是会有遗憾。”他笑着拍拍她的手说道。
“沙桀巴不得明天就去公证,但我不知道乔振宇对树树的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