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两人交谈效果不佳,倪予晨不肯多解释,只一径抱歉,江克森无法理解她粗率轻浮的行为,更无法接受她的道歉,遑论谈及能不能原谅。
就在两人近乎无语的沉默中,江克森愤然拂袖离去。
一上车,他不知该开往何处,心乱如麻,胡乱离开市区,往南下高速公路,整个旅程处于震惊茫然失措。
他们怎么会变成这样?十年的感情,倪予晨一夕之间轻意毁坏,毫无顾念之情。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变心了,有劈腿、偷吃的念头?
他想不通透,只知道她已不是他当初认识、一见钟情的女孩了,也不是那个心心念念、单纯钟情于他的女人。
他失去她了,再也无法知悉她内在想法。
江克森感到万念俱灰,双手紧握方向盘,却不知该往何处。紧到手指发麻再也没有任何感觉为止,除了踩紧油门,加快速度,让这台Audi加速带他离开。
由于他完全没注意路况,前方高速公路突然壅塞起来,往南方向的车辆一一减速,最后竟呈静止状态。
江克森第一时间慢下速度,车速完全静止下来后,他无端涌上一股恼怒,整个人完全处于焦躁不安中,胡乱猜想从哪一刻开始倪予晨不再爱他了?不然怎会轻意对其他男人动心?蓄意欺瞒他,让她这么做的那个男人到底是谁?
是不是比他好?比他更优秀?
江克森从不和他人比较,他向来自信、谦恭,相信原则和节制的力量,自有为人处世之道。然而,情感忽受重大打击,他顿失信心,不免自我质疑,一定是自己不够好。
前方车辆动也不动,他才打开警广广播,听到前方几公尺处突然发生车祸,救护车正全力赶往,伤患卡在车辆中动弹不得,伤势不轻。
江克森决定下车前往察看对方伤势,越过好几台车,终于看到肇事电辆,因为突然爆胎直接撞上路边护栏,车旁站着一个脸色苍白的小姐,模样看起来像大学生,正手足无措。
已经有一些人在旁围观,但他们都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前座副驾骏的门是敞开的,副驾驶座里面没人,正驾驶座卡了一名妇人,由于正驾驶那边撞烂了,车门开不了,江克森只能从副驾驶座爬进去。
粗估妇人大约五十岁左右,额头有撞伤,他叫了好几声,妇人完全没反应,然而不知是意识不清、昏迷状态,还是休克,于是他先探她鼻息,发现她没呼吸,心跳微弱,下半身卡在车内动弹不得。
江克森试着将椅背向后移,小心翼翼将伤患搬出车外,这期间她都没清醒的迹象,站在一旁的女生忍不住叫了好几声“妈”。
江克森将妇人平放在地上,四周的人都围了上来,他只好说:“我是医生,请大家让一让,让出一个空间。”他们才愿意退开。
那个女生——妇人的女儿,绞着手站在一旁,惊慌失措;江克森则半蹲在妇人旁边,检查她口中是否有异物梗住呼吸道,发现没有,开始对她做口对口人工呼吸和心肺复苏。
持续运作大约三分钟,妇人的呼吸才终于恢复,心跳虽然依旧微弱,但意识开始清醒,微弱喊痛。
江克森赶紧检查一下,发现她左边腿骨扭曲,可能有骨折现象。由于手边没有任何固定的工具,他只能等救护车过来再处理。夏季的雨忽然在这时开始落下,起先几滴而已,接着愈下愈大,妇人的女儿从后车厢拿出雨伞,蹲在一旁帮她母亲挡雨。
“有人有任何衣物、毛毯可以保温的吗?”江克森询问围观人们,大家纷纷回车上取衣物给妇人盖,有人也很好心地帮忙妇人遮风挡雨。
隔了一会儿,救护车终于赶到了,救护人员抬出担架,江克森立刻简短自我介绍,说明伤患可能的伤势,并且帮忙救援,拿出工具快速固定伤患腿部,后来,救护人员顺利将妇人送上救护车。
那个女生也跟着坐进救护车内,临走之前,不断向江克森道谢,并询问他的联络方式。他从西装口袋掏出名片,叮嘱:“你母亲有任何问题,你随时可以跟我联络。”
等救护车在路肩上呼啸离去,江克森这才回到车里,路况没多久渐渐好转,车流不再壅塞,车辆迅速驶离。
当然,江克森这时浑身狼狈,已被骤然而来的夏雨淋得湿透。刚才那些救援措施是他平日再熟悉不过的工作,事情陡然降临让他头脑冷静,内心一片祥和;那期间,他只希望妇人能得到妥善照顾,他一次也没想到倪予晨,以及她在香港的荒唐作为。
而且,奇妙的是,他不再愤怒了。
起先毫无目的行驶,现在看来很没必要;他下交流道,离开高速公路,旋即开往北上的高速公路,准备前往工作的医院。
第4章(1)
江克森罕见动怒,冲离咖啡馆。
这点让倪予晨很意外、很震惊。他从来不情绪激动,没料到他反应会这么强烈。可是她又能怎么想?自作自受,都是她的错。等了近一个小时,他还没回来,她愈等愈心慌不安。
倪予晨下午还有会议,她先付掉咖啡的帐单,再搭计程车回公司。近中午,韩秘书订的便当已经送到了,进入办公室立刻闻到食物热气蒸发的气味,感觉很恶心,她立刻冲进化妆室呕吐。
这阵子不是她熬夜、作息不正常、心理压力大,肠胃才出问题。是怀孕。看了好几次医生,检查结果都说她体质不佳,子宫肌瘤可能复发等问题,很不容易受孕。
结果……她无言傻眼,不知该如何是好。
或许是惩罚,要她好好反省及人不能一意孤行,做出伤害他人的事。姑且不论是否道德,她想要小孩,在医生宣布她怀孕之后,震惊之余,她没考虑要堕胎,只希望腹中胎儿能平平安安生下来。
对克森,除了抱歉还是抱歉。她知道自己很自私,错全在她。胃里涌出呕不完的酸水,泪水在眼眶溃堤,这结果绝对是她自作自受。
“予晨,你还好吧?”倪芯恬刚走进她办公室,听到呕吐声,跑到厕所门口一探究竟,很担忧。“打排卵针出现不适反应?”
倪予晨楞了一下,徐缓摇头,心知瞒不住,只好吐实:“我怀孕。”
“哈。”倪芯恬喜出望外,绽放笑颜,猛盯她后脑说:“这样不是太好了!江克森是不是很高兴?这下他妈没话说了吧。”
顿了好一下,倪予晨颓丧转身,硬着头皮说:“孩子不是他的。”
心知接下来会有排山倒海的问题,果不出所料,倪芯恬美眸大瞠,一副眼瞳快蹦出来的震惊状,然后就是一连串问题炮轰。害她原本只是眼眶溃堤,霎时变得泪留不止,半天吭不出声。
“到底发生什么事?”没有得知实情,瞪着泪眼汪汪的她,倪芯恬只会更困惑,对这话题继续紧咬不放。“你……偷情?有小三?”
倪予晨闭眼,神情分外憔悴,虽没正面回答,她静默的表情已说明一切。这让倪芯恬张嘴讶然,半天说不出话来,始料未及,毕竟她姊姊个性里没有一点玩咖的特质,相反地,她严肃过头,不是那种会偷偷来、劈腿、另有地下情事的女人。
“为什么?什么时候发生的?他是谁?”
排山倒海的问题再度涌上,倪予晨现在头脑一片混乱,抽了好几张面纸,擤鼻涕、擦眼泪、抹掉嘴边酸意,走出化妆间,又不小心闻到桌上的便当,她害怕地捏紧鼻子,打内线给韩秘书请他进来把便当拿走。
韩秘书进来,立刻察觉气氛不太对,但他没多问什么,毕竟这是小型事务所,两姊妹到底还很年轻,经常有些涉及私事的讨论,他不便参与,于是拿了便当就离开。
韩秘书一走,倪芯恬重新把矛头对准倪予晨,尽管她看来脸色苍白、神情憔悴,她还是没放过她的意思。
怪就怪在,工作上,她几乎天天和倪予晨朝夕相处;下班后,根据她了解,倪予晨也只会跟江克森腻在一起;思来想去,她没有和其他男人另有相处的机会,除了——
“不会吧,你和韩秘书……”有一腿?
不管是身体还是心理,依倪予晨的状况都算难受到快爆表,她妹妹还夸张吃惊,乱猜一通,她只能静静苦笑。
“你想可能吗?”冷瞪她,要她知所节制。
“不是韩秘书,那我就放心了。”也觉得自己猜得太离谱,但愈想就是愈不对。
“说呀,那个男人是谁?孩子的父亲?你怀了谁的孩子?”咄咄逼人,细眉紧拧就算了,那双完美双眼一瞬不瞬紧盯,想看出一丁点儿蛛丝马迹。
倪予晨情绪低落,眉宇黯然,低垂头颅,仍旧不愿吭声。愧芯恬知道她姊的个性,简直执拗到顽石的程度,不想讲的话怎样问也逼不出答案,看来她得慢慢诱导,慢慢推理,或是偷偷找出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