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了不久,倪予晨因为腰酸醒来,正想调整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忽然小腿抽筋,痛得她完全动不了。
她大概痛呼出声,没多久,沈致杰敲门进来,他才刚要去睡觉,听见声音前来察看。最近,她肚子愈来愈大,他有空陪她散步、陪她练拉梅兹,时时关心她的状况,如果没有他在身边,她大概会茫然失措。什么时候在不知不觉间,他已成为她不可缺的心灵稳定力量?
“怎么了?”见她蜷缩着,沈致杰蹲低在床缘,手拨开她遮住面庞的发丝,她一脸难受,他柔声问:“哪里不舒服?”
“小腿抽筋。”拧眉低喃出声:“很痛,没办法把脚伸直。”
“我看看。”手指轻轻按揉她姿势不自然的左腿。“是不是这里?”
“嗯。”她不舒服的呢喃一声,结果发现他缓缓揉着紧绷肌肤,异样感袭来,心顿时变得燥燥热热。
情况和昨天他陪着她去练拉梅兹相似,他轻松幽默的态度把一整个教室的准妈妈逗笑了,只有她愈练脸愈热、愈红。
因为沈致杰坐在她身后,让她背部贴靠在他宽阔胸膛上,随着老师讲解的动作,她感觉他正有意无意地抚摸她,有时只是手掌搭肩,有时是扶腰、扳腿那些简单动作,却感觉他隐隐散发出一股力量。
也许是她多心,但他也没必要在她耳畔低语呵气,将湿润的呼吸拂在她肌肤上,引起搔痒或莫名轻颤。有一次,他更大胆,竟将双唇直接贴吻她耳垂,偷偷用舌尖舐了一下,她正要抗议,他立刻缩了回去。
她从未觉得自己身材臃肿而难堪,怀孕本来就会这样,她现在可是装着近2000公克娃娃的器皿。
但他的手碰触到她的那刻,她总会希望自己不要肿得像个大青蛙,有半秒钟,她为身材感到无地自容。其它时候,只要他不要碰她,她很能满足自己胖的状态。
此时,沈致杰正掀开温暖的被褥,手指温暖按揉她的小腿,舒缓紧绷僵硬的肌肉,当抽筋的地方渐渐放松,她发出轻柔叹息。
听见她类似猫咪舒服的声音,沈致杰将手掌贴覆她膝盖后窝,向上摸着她大腿,她楞了一下,他靠在床边,透过窗外浅白光芒的路灯俯瞰她。
以前她怎会觉得他俊美容貌无害?长睫、蚀刻般深褶的双眼皮,还有那双洞悉人心的黑眸,那投注在她脸上,总是缓慢耙梳着她,像找寻什么的目光。
他靠上前低语,她眨了眨眼,感觉他呼吸的气息拂过她面容肌肤,烧炙般,触动她神经末梢。
“有没有好一点?”唇轻掠扫过她下颔。
“嗯。”她咬着下唇,呐呐回应。
“今天小猴子有没有踢你?”他手掌穿过她长睡衣下摆,贴在她裸肚上,轻轻抚摸。“也许真不该叫她小猴子,愈大愈顽皮,明天我找一些莫札特的古典乐给她听,听说这样性情会比较稳定,也许我该叫她‘沈听话’,你觉得怎么样?”
她在黑暗中轻笑,忍不住嘴角弯弯。“好怪的名字,你会害她以后被同学取笑。”
他顺势躺下来,贴着她的背,从后面亲密搂住她。“刚刚怎么不大声叫我?你这样让我有点担心。或许我们不该拘泥原则,到宝宝出生这几周,我暂时陪你睡。”
倪予晨顿了一下,好久没吭声,才听他又说:“我保证不会占你便宜。”轻佻的语气好讨打。
想了一下,她没反对,毕竟不希望半夜出状况没人可以求救,后又觉得自己太渴望他相伴,遂自嘲说:“我肿成这样,你怎可能感兴趣?”
“嗯哼。”嘴上是这样说,可他一手紧贴她隆起的肚子,一手横过细肩,亲密搂紧她,分明是个占有欲十足的姿势。
睡意袭来,倪予晨闭上眼,昏昏欲睡却细数说:“我明天想吃刚煎好的牛小排、草莓蛋糕,还有无咖啡因的冰红茶,还要一小碗樱桃。”
“嗯哼。”沈致杰说话时,顺势偷吻她侧面脸颊。“我会喂饱你的。”
她没回答,含糊好几声,许是睡着了。隔了一会儿,沈致杰才单手放开她,撑起脸颊侧过身好整以暇凝视她。
压抑想开灯的冲动,窗外浅淡银缕光线下,她面容轮廓非常柔美,很安心的模样。
他闭上眼,靠紧她。她身上好香,他好喜欢她身体散发淡雅香味,甚至到迷恋的地步,冬天抱着她好温暖,真舒服,要是宝宝出生以后,还能这样抱着她该有多好……
第9章(1)
黄昏将临,原本在研究资料,倪予晨却很难专心,频频察看手机。无可否认,她正在等沈致杰的电话,或一、两条line关心的简讯。
香港遗产官司已如火如荼进行一系列谈判,倪予晨预产期快到了,不适合出差,才会暂时把这case委托给沈致杰,由他代替她前往。
两人曾在办公室为了这case该如何处理意见不同发生争执,差点吵起来。事后,一度在办公室对峙无语。
没多久,倪予晨向他坦承有些沮丧,她很想为言词锋利道歉,因为她情急说他:“狡诈多变、不择手段。”她的事务所从不做这样拐弯抹角的事,可是,她拉不下脸去道歉。
沈致杰黑眸阴霾密布,沉静里有份隐然的威胁。他想要的东西向来会设法弄到手,不管手段多卑劣,只要合法就行;但当他看着她,眸底忽然闪着一抹笑意,他还真喜欢她那种坚决顽强、不容妥协的样子。他先破冰,走上前轻摸她的头。“这件事照你说的做,放心吧。”
“我刚不是故意这样说你。”仰脸凝视他,眸底显现歉意。
“我不介意。”他拉起她的手,在他手心上掂了掂重量。
“无论如何,我很感激你在这段时间帮我。”
“嗯哼,那你要如何报答我?”
才刚要认真对待他,他又开始不正经、乱调情。倪予晨失笑,想气也气不起来,和他促狭光芒的黑眸对视,一片灼亮;她认出他的渴望,奇妙的氛围,那种说不出的暧昧,多么容易就回想起他们曾拥有的一夜。
今天是他出差第五天,虽说明天就会抵台,但因为他这段出差期间每天都会打电话给她,三五不时还会收到他传line过来。
昨晚睡前没接到他的电话,今早也无,她怅然若失,一整天心里都怪怪的,好像少掉了什么。也不过就只是他几句关心问候,和一两条无关紧要的调情或取笑,有什么好介意的?
然而,什么都没有,让她无端焦烦。
后来,她突然想喝牛奶,就传line请韩秘书去买。牛奶很快买回来了,她吸管插进去之后,才看见上面制造日期再两天就过期;如果沈致杰到超商买东西,一定会仔细查看包装上的制造日期。他很怪,对这点很执着,就算货品放得比较里面,他买的当下都会一一伸进去拿出来检查,然后选最晚到期的商品。
干嘛注意他的怪癖?倪予晨浅蹙眉,还有两天才到期又没坏,咕噜咕噜喝掉鲜奶。
然后,发现现在该去散步运动一下,至少动一下也好。可是,一个人散步好无聊,她想要沈致杰回来陪她,闲聊几句、讲一两项不紧要的趣事也好。
离预产期愈近,愈多人告诉倪予晨该如何教养小孩、得注意什么,只有沈致杰和她拥有相似心情,愈来愈紧张,愈来愈期待到兴奋难耐。
为了生产顺利,每天散步是必须的。这点连他在香港都要天天打电话提醒她。
什么时候受他影响的?让他一点一滴渗入她的生活,渐渐摸清对方习性,连一些怪异的地方都接受,变成每天的不可或缺,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她很想他,也很想快点见到他。
无心工作,从办公椅扶着腰缓慢起身,倪予晨决定不等他的电话,到对面公园散步去。
搭电梯抵达楼下,她等待绿灯,然后越过繁忙熙攘市区交通,沿着红砖人行道走。
二月初春了,寒风细雨过后,公园里整排栗树和缅植树梢开出翠绿透光的嫩芽,潮湿空气蕴含寒意,金缕夕阳穿透浅白云层映照公园,她缓慢走向灰色泥砖步道,正想往深处走去,忽感到有人走在她身后。
回首,却丝毫不见任何踪影。
“咦,真怪。”刚真的有听见脚步声。
后来,倪予晨向左拐,沿着碎石小径往游乐设施方向行去。这条是她和沈致杰经常散步的小路,直达溜滑梯和沙坑,不管是否放假,傍晚总是有许多小孩在玩耍。
走久了,他们有时候会在旁边看小孩子玩游戏。有次,沈致杰有感而发,忽说,“以前从不注意他们在做什么,现在,怎么觉得他们很有趣?你看,那个小孩发呆的表情是不是很像一个老人在沉思?他该不会一出生就有一颗老灵魂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