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护田勤勤笑了,“好伤心哦,小怡姐只喜欢吃男朋友削的苹果。”
“去你的。”在陶怡印象中,看护都是那些有一定年纪、干巴巴的老妇人,所以当应沐把年轻活泼的田勤勤带到她面前的时候,她当真吃了一惊,不过心里也暖暖的,看样子应沐对她还是用了心思的。
“少在那边贫嘴,扶我上个洗手间。”
“遵命。”
陶怡并不想让应沐看见她不方便上厕所的糗样,所以每次在应沐来之前,她都会先解决好内急问题,而且虽然在医院里每天都要穿着宽松、一成不变的病服,但陶怡并没有让
自己松懈,她每天都要在镜子前折腾许久,来修饰这张让男人羡慕、女人嫉妒的好脸蛋,务必要让应沐看到一个毫无瑕疵的自己。
所以等应沐进来的时候,映入他眼帘的是空无一人的房间,这种事遇得多了,他也不着急不担心,镇定地拿出^匕开始玩游戏,等他玩了两关之后,对面才响起了脚步声。“应先生,你来了。”
应沐朝她点了点头,田勤勤把单脚站立的陶怡交给他,然后偷笑着跑出病房,不去做那颗亮闪闪的大灯泡。
“木头,我为了化妆站了好久,腿好酸啊。”等田勤勤把房门一关,陶怡就软绵绵地倒在应沐身上,两只手抱住他的腰,把自己的脸死命地往他坚实的胸膛凑,大吃豆腐。
陶怡是病人,感觉有些不对的应沐也不好推开,“真不懂你在想些什么,整天在医院里,干嘛还要折腾自己的脸。”
“你懂什么,人都是爱美的动物,我天天被困在这个孤岛上,没漂亮衣服穿、没漂亮鞋子踩,也没有漂亮包包背,再不化个漂亮的妆增加点吸引力,在你眼里,我一定会变成
一个欧巴桑吧,那你更不会想跟我交往了,我这么聪明、道么有先见之明,才不会让道种事情变为现实呢。”
“这一点你真的多虑了,不管你把自己打扮得多像国际名模,我都不会对你感兴趣的。”应沐一点也不怕打击到陶怡的少女心,“还有,累了别趴在我身上,我也不比床舒服,走,我扶你上床休息。”
第4章(2)
“不要,在床上躺一整天了,人都要发霉了,我不要上床。”
陶怡把头摇得跟波浪鼓似的,脑袋在应沐的胸前蹭来蹭去,跟只小狗一样,应沐刀子嘴豆腐心,哪里做得出强迫的事情,他想了想,把埋在胸前的脑袋给抬起来,“你这样也不舒服,要不然我向护士要张轮……”
他还没把“椅”字说出来,就遭到了陶怡的强烈反对,“我不要坐轮椅,我只是摔断了腿,又不是不能走路了,这画面一点都不好看。”
应沐嘴角抽搐,“这样不行,那样不可以,那你说你想怎么样。”
陶怡露出了正中下怀的笑容,“你背我吧,你不是说为了来陪我,好几天没去健身房了,
现在我就给你一个锻链的机会,你背我下去走走吧。”
“这么说我还得感谢你了?”
“感谢就不用了,我们这是互相帮助,友爱又团结。”陶怡笑得很可爱,“木头,答应我吧,我自从进医院起,都不知道什么叫做绿色了。”
这回应沐的眼角也开始抽搐了,“你今天的眼影就是绿色。”
陶怡得意了,“哇,木头,原来你也没有那么迟顿啊,你居然注意到我眼影的颜色,怎么样,很不错吧,有没有让你眼前一亮的感觉?还有还有,我今天唇上用的是最受欢迎的渐层唇彩,你觉得怎么样?”
应沐觉得她的妆非常好看,人长得漂亮就是占便宜,好像什么东西到了她身上都是那么的恰如其分,至少相处至今,应沐从来没有发现有什么东西是陶怡没办法驾驭的。
然而他不想让她继续得意下去,面无表情地瞥了她一眼说:“还好,出门不会吓到人。”自信心爆炸的陶怡一点也没有受到打击,“木头,你太含蓄了,从你的目光中,我就知道你有多惊艳了,对不对、对不对?你承认吧,不要不好意思,以我这样百年难得一遇的绝世容貌,你拜倒在我的病服下一点都不丢人……”
应沐认真权衡了一下,比起在这听她自卖自夸,还是前一项要求比较好满足,于是他弯下了腰,闷闷地说:“上来吧。”
“木头,你对我真好。”陶怡伸出双手牢牢地圈住应沐的脖子,乌黑的脑袋蹭着他的脖子,热腾腾的呼吸就直接扑在他的脖子上,让他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喂,你别蹭我脖子,小心我把你摔下去。”应沐威胁。
陶怡完全一副有恃无恐的样子,甚至还伸出舌头舔了舔他的脖子,在听到他不可错辨的抽气声时,幸灾乐祸地笑了起来,“木头,我知道你不会的。”
应沐恨得牙痒痒,但偏偏被陶怡说中了,他还真做不到那种事情,他本来已经走到了电梯口,这会又开始往回走,“对,我不会摔你,但是你不把脑袋拿开,我就不下楼,不背着你出去。”
陶怡眼里的笑意却又浓了三分,她用手把应沐的头发跟玩具一样拨弄了一通,才把自己的脑袋从他的脖颈处移开了,“好了,我不弄你了,你行行好,背我出去吧。”
应沐重重地用鼻子哼了一声,表示心不甘情不愿的妥协,陶怡在他身后开心地哼起歌,轻快的调子配着她独有的清丽嗓音,竟然出乎意料的好听。
应沐背着陶怡去了医院的小公园,因为已经晚上了,小公园里人不多,碧绿的灯光从底下打上来,衬得枝叶碧绿得几乎要滴出水来,夜间的风又清又冷,扑面而来便是秋天的味道。
陶怡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地说:“这才是空气呀,我受够那些消毒水的味道了。”“那也是你活该。”应沐一点也不同情她,“好好的为什么不肯坐轮椅?不然平时就可以让勤勤推着你下来走走。”
“喂,我好歹是个病人耶,心灵很脆弱的,你怎么能用这种口气跟我说话。”
“我只是说实话,陶怡,我警告你,不准捏我的脸,我生气了,我真的生气了喔,你还捏……陶怡。”
他越生气,身上背着的那个家伙就越兴奋,双手齐用,简直把他的脸当成了黏土,左捏捏右捏捏,玩得不亦乐乎。
“年轻人,你们感情真好。”
一道苍老的嗓音冷不丁冒了出来,把两个人同时吓了一大跳,花了好大的工夫,他们才找到了声音的主人,那是个六十几岁的老人家,她一个人寂寞地坐在石凳上,整个人简直都要融进黑暗里去。
“我们的感情哪里好了,你没看见我在生气吗?”应沐简直觉得不可思议,她是用哪只眼睛、从哪个方位看到他们两个感情好了?他怎么不知道。
她笑了,笑声如同秋天被踩碎的落叶发出的声音,有一点寂寥也有一点诡异,“年轻人就是这么口是心非,想当年,我和老头子年轻的时候也整天这样打打闹闹,每天闹着说要分开,还不是互相黏着过了几十年。”
“我们不一样^”应沐才说了五个字,就被陶怡狠狠掐了一把,他愤怒地把脖子一转,正要发火,却看见了陶怡琉璃色的眼睛。
“木头,你笨蛋呀,难道你看不出来她身上刚发生了什么事吗?这可是医院。”陶怡凑近应沐的耳朵,眼神却看向坐在树下的落寞老人。
“呵呵,年轻人就是脸皮薄,不一样就不一样,小姐别泄气,男生有时候比女生还容易别扭,当年还是我主动追他的呢,你们年轻,怎么闹都行,还有长长的几十年呢,多幸福呀。”
她对应沐和陶怡说着话,眼神却一直望着不知名的远方,“我的老头子今天走了,下午五点二十分,我推着他坐在这里,我们是打算看夕阳的,但没等到天空露出它最漂亮的一面,他就走了,永远走了。
我看着他被白布盖了起来,像睡着了,只是再也不肯睁眼了,我们到了这个年纪,早去晚去反正总要去的,但他答应过我,一定会让我先走,因为他知道我没了他,一天也活不下去,这个老头子只会用甜言蜜语哄我,想不到到死都不守信用……”
她没有哭,长满皱纹的脸被隐约的月光照出斑驳的纹路,好像皱着眉又好像在笑,陶怡看不真切,但感觉不到任何的悲伤,只是寂寞一被黑夜吞噬般的寂寞。
“好啦好啦,让你们听我唠叨也累了吧,我有点情不自禁,一看到你们就想到我们年轻的时候,你们继续散步,我要回去了。”
老人家在黑暗里站了起来,背挺得很直,从黑暗里渐渐走了出来,在擦肩而过的时候,陶怡忍不住出声,“阿姨,谢谢你,我不会泄气的。”
她笑着拍了拍陶怡的肩,然后转身拖着脚步一步一步地走了,一直等她消失了,两人也很久都没有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