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陈董……”她茫然又不安的看着他。
“你从来不会参加这种聚会。”浓眉玩味的扬了一下,他挑唇,似笑非笑。“陈董只是刚好碰见你,顺口提了一下,你就当真了?你怎么了?这么嫩,一点也不像我认识的杨思颖。”
好奇怪,他不是杨思颖的丈夫吗?为什么他说话总是带着挖苦意味,看她的眼神冷漠如外人。
“我只是好奇,加上在家又没什么事可做,就过来看一下。”她心虚的扯开一丝笑。
要不是被杨明旺一通电话找进“日欣”金控,她也不会在离开的时候碰见陈董,完全不懂这个复杂生态的她,又怎会晓得,这些有钱人说的话虚实难辨,看似褒实则贬,似是而非,一句话可以绕十个圈子说。
她没这种心思,也不习惯这一切……只因为,这具躯壳底下的她,或者该说她的灵魂,根本不是杨思颖。
“思颖,你别介意啊,我们不晓得你会过来,担心梓桀一个人喝酒太闷,就帮他找了个伴儿。”一个面带醉意的男人笑嘻嘻的说。
伴儿?杨思颖怔忡的闪动眸光,不懂男人的意思。
她的疑惑在十秒钟过后解开了。金色大门被推开,一个穿着黑色贴身短洋装的火辣嫩模走进包厢,成熟的大鬈发,浓艳的妆容,像是走伸展台似的踩着高跟鞋进来。
“嗨,好久不见了,霍总。”女人俏皮的对霍梓桀抛媚眼。
杨思颖仰着瞪圆的眸子,满脸震惊,手中一口也没喝的酒差点全洒到地上。
“宛真?你怎么会在这里?”她突兀的站起身,挡住火辣美女的去路。
那嫩模愣了一下,以为自己听错了。不可能啊,模特儿圈的人只知道她的艺名,她也没随便向人透露过本名,这个女人是怎么知道的?
霍梓桀的眸光凝着激动的杨思颖。这可古怪了,杨思颖向来只跟同样出身的千金名媛混在一起,几时认识了专靠陪大老板吃饭睡觉往上爬的模特儿?
“小姐,你认错人了……”
“宛真,你不是休学去当模特儿吗?怎么会……”杨思颖瞄了一眼包厢内肉欲横流的画面,心底发寒。
“我认识你吗?”宛真不快的上下打量她。
霍梓桀看好戏似的弯起嘴角,等着脾气特大,绝不容许别人藐视的杨思颖大发雷霆。
第1章(2)
出乎意料,杨思颖抓住宛真的手腕,不由分说的拉她走出包厢。
“嗳,糟了,杨总该不会是吃醋了?”
“抱歉啦,梓桀,我没想到你家那口子会来这里。”
面对在座其他人看热闹的调侃,霍梓桀不以为忤,只是扬起无所谓的笑容,放下酒杯站起身。“我出去一下,你们随意。”
☆☆☆ ☆☆☆ ☆☆☆
“你不是在当模特儿?为什么要来这里陪酒?”
杨思颖将宛真拉到宽敞的中庭,停在用来摆设的一大盆蝴蝶兰前,难以置信的问道。
宛真不耐烦的拍掉她的手,从包包里拿出香烟点上,冷冷的瞟她。“小姐,你哪位?我根本不认识你。”
杨思颖心一急,话不经大脑就脱口:“我是夏恬馨,你高中最要好的朋友。”
闻言,宛真表情一震,隐在蝴蝶兰后方的一抹高大身影也在瞬间静止不动。
“你疯了吗?”宛真将她从头到脚瞪过一遍。“小姐,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没错,夏恬馨确实是她高中好友,两人也考上同一间大学,但是在入学前,她通过试镜,跟模特儿公司签下经纪约,因此暂时办理休学,忙着忙着,两人的联络也就淡了。
加上夏恬馨的继父好赌爱钱,母亲又是个药罐子,她天天忙打工,也找不出时间跟自己联系。
杨思颖咬咬唇,低头看了自己一眼。是啊,她刚才说的话,一定教人匪夷所思。
又有谁会相信,车祸而亡的穷困女孩夏恬馨,居然重生到娇娇千金杨思颖身上……连她自己有时回神,也感到荒谬。
一场车祸醒来,从一个成天忙着打工赚钱的十几岁女孩,成了出身名门、已有丈夫的千金名媛,她一度怀疑自己是人格分裂,或是罹患了精神方面的疾病。
但是,她很清楚自己的神智是正常的,也非常清楚,自己只是拥有杨思颖的身体,内在却是货真价实的夏恬馨。
“宛真,你听我说,我知道这很难相信,但是,我真的是恬馨。”
“你够了!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知道你开这种无聊又变态的玩笑,目的究竟是什么,但是前几天我才在梦世代百货见过恬馨。”
杨思颖闻言一震。“怎么可能?我……我不是应该死了吗?”她口中的“我”,自然是指夏恬馨。
“对,恬馨之前是发生车祸没错,不过她已经痊愈了──天啊,我真是疯了,干嘛跟你扯这么多。”宛真翻了个白眼。
杨思颖脑袋一片混乱,但是当她看见昔日单纯的好友,此时浓妆艳抹,穿着衣料短薄的贴身洋装,裸露大片胸口,手中还夹着一根烟……天哪,她才十九岁呀!
一股愤怒忽涌而上,杨思颖抢下宛真手里的烟。“你怎么会变得这么堕落?你以前不是这样子的!你是模特儿,不是陪酒小姐!”
“神经病。”宛真抱着双臂,哼声冷笑。“刚才里头坐的都是大老板,只要他愿意出钱包养,想在演艺圈出头的机会就多了,你懂什么?”
“宛真……”
“有完没完?我根本不认识你,你别再骚扰我。”宛真恶狠狠瞪她一眼,扭头走开。
杨思颖错愕的愣在原地,指间还捏着那根沾上口红的香烟。
与人齐高的盆栽后方,伫立不动的男人,一双锐眸在淡紫花瓣虚掩之间,投注在脸色苍白的杨思颖身上。
直到她颓然的往出口走,高大身躯才缓缓从盆栽后方步出。
望着那抹纤细的蓝色人影,霍梓桀眯起眼,薄唇轻吐:“夏恬馨?”
是的,她不是杨思颖,她是夏恬馨。
那天在医院睁开眼,入目的第一张脸,是名唤霍梓桀的男人。他只是静静的靠坐在椅背上,双臂盘在胸口,黑眸半掩的睨着她。
“杨思颖,你真行,半夜去找男人也能搞到差点送命。”霍梓桀开口第一句话就是冰得刺骨的嘲讽。
她脑袋一团烂糊,好像被砸碎了又重整,什么都听不进去,却异常清晰的听见了他喊她──杨思颖。
那是谁?她从来没听过,也没见过守在病床边的男人。
后来,她才发现,自己已经不再是夏恬馨,而是一个二十七岁、结了婚的成熟女人。
解脱了──这是震惊恐惧之后,当下第一个钻入她脑海的念头。
她承认自己是自私的。
当她在茫然与懵懂间了解到自己已经重生,然后,那股长久以来压在胸口,沉重得难以负荷的痛苦,瞬间蒸散了……
她终于可以脱离总是拳头相向的继父,身体满是病痛、深爱继父的软弱母亲,贫困的家境。
她也以为夏恬馨这个身分,应该是死了,否则她的灵魂怎会离开身体?于是,她决定好好的以新身分活下去。
然而,想得容易,做起来却非常困难。
她的个性软弱胆小,学不来杨思颖的骄纵任性。从高中就开始在餐饮店打工,她习惯看人脸色,习惯向人低头,知道在残酷的现实面前,自尊心是最不被容许存在的累赘。
光是要模仿杨思颖的自信高傲,她就必须耗上全部的心力。或许该庆幸,不管她扮得再怎么不像,也没人会怀疑她不是杨思颖。
因为她不是“假扮”,而是这一辈子,都将用着杨思颖的身躯活下去。
叭叭叭!
短促的喇叭声响起,吓醒了怔怔站在大马路边,正要挥手招计程车的杨思颖。
“上车。”一辆保时捷停在她面前,车窗降下,驾驶座上的霍梓桀淡淡命令。
“不用了,我自己可以搭车回家。”没料到他会突然凭空冒出,杨思颖只手轻抚胸口,努力保持表情镇定。
“你希望我回去包厢,陪那个宛真玩玩?”霍梓桀挑了一下浓眉。
心脏一紧,杨思颖紧张的瞅着他。“你把宛真怎么样了?”
霍梓桀扬唇。“先上车,我再告诉你。”
吞咽着干涩的喉咙,杨思颖绕到保时捷的另一侧,开门上车。几乎是门一关上的瞬间,银色保时捷如子弹般奔驰在黑夜中。
“宛真她──”
“她的目标是我,我一走,她也跟着离开了。”
原来是这样啊。得到想要的答案,她松了口气,紧张的情绪减弱些许。
“你的身体还好吗?”行驶一段路,他忽又启嗓。
“很、很好。”她怯怯不安的投去一眼。
“你是怎么认识那个宛真的?”
“呃……很久以前认识的。”她紧张地猛舔唇瓣。
“我不是问你时间,而是问你怎么认识。”堪比黑夜深邃的眸斜斜一睐,将她坐立难安的神情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