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遥青在厅里用早膳,说等你起来要一起去……撒尿?”嬷嬷语带困惑,想来萨遥青并未跟她解释撒尿的原因。
撒尿?所以他说他有尿还真的有。带着半好奇及半看好戏的心情,鄂多海急忙整整衣服穿上了靴,就着床边盆里嬷嬷倒来的水匆匆漱洗,便出房门,到了厅里。
“尿哪来……”
“喔,你真的醒了?嬷嬷说不出两天,果真就两天。”
望住那正在桌边啃肉喝茶的萨遥青,鄂多海一时语塞。因为,他不但刮去了那爬满两腮的厚厚胡髭,还将一头张扬的乱发梳整在后脑勺上绾了发结。
因为那原本占据他整张脸的“障碍”全部被清除了,所以眼前的他压根换了个人似,全然不同了。
他那张轮廓极深的脸庞上有着高挺鼻梁,深邃细长的黑眸眼尾微微上扬,不笑时也像是在笑,加上颧骨高、唇瓣丰厚,与常年在高原上奔走,烈阳里来冷风里去的男儿素有的健康深色肌肤,还颇有一丝异族的贵气。
没由来地,她一向沉缓的心跳居然像脱了拍似疾跳了数下而这对于她而言是很诡异的反应,是从未有过的。
咽了下口水,她在他对头坐了下来,眼睛直盯桌面,开始吃着食物,“尿哪来的?该不会是你自己的吧?”
“这……”是他的,他也不能说吧!“跟一头猛兽借的。”
“什么猛兽?”
“一头……”思索着该如何形容,才接话:“力大无比勇猛强悍长相俊秀风度翩翩的猛兽,哈哈。”
“那是什么?”她停住进食的动作,很认真地看住他。
回望住她,他愣了一下,最后才含糊地说:“唉,总之狼会怕就对了,是什么的尿就不重要了。你吃完没?”
“才坐下。”
伸手拿过两颗窝窝头塞进前襟,而后即站起来走向鄂多海,萨遥青跟着便拉起她。“走了。”
“我才刚坐下。”
“你不想看看我那方法有没有效?而且两头羊是不等人的。”
羊?对,有赏金又有奖品,如此丰厚的悬赏怕是几个村的猎户都会趋之若鹜,慢一步可能就被抢走了。
一思及若有了产乳羊,便可天天让嬷嬷有温热羊奶喝,鄂多海尽管感觉身子还未完全恢复,且才吃了几口东西,却还是被萨遥青拉着跑。
“欸,你们两个……我这还做了些点心哪,怎么就走了?”等嬷嬷从厨房里出来,两人已经出了门,且已走了一段距离了。
萨遥青出门时在门边顺手拎了那装着他所谓“猛兽尿液”的小陶瓶,就算已走了好长一段距离,他那拉着鄂多海的手仍是紧握着。
“你可以放手了。”她说。
“我脚程很快的,你跟得上?”事实上,从她走起路仍是不稳的吐息听来,那毒草还是避不了对她起了影响,纵使他现在是配合着她,将速度放慢至平常的一半以下。
“跟得上,放吧。”这男人脚下如乘风,就算走得飞快,却仍面不改色,真的颇让她心服。
闻言,萨遥青放了手,不过在走了约莫一里的山路之后,他还是回过头来去拉住那一直落后、且走得有些吃力的鄂多海。
“还是拉着吧,要不然可能到太阳下山,咱们这尿都还没沿着村子洒一圈。”
“欸,我说……”
他一点都不犹豫地就牵住她的手,修长的指缠着她的,不管她有任何异议,就是坚持要牵着。
第4章(2)
从来她都是一个人,孤单来去山林之中;两年前有了小豹子,那种孤独感稍稍减轻了一些,所以前些日子失去它,除了悲伤之外,更多的是一种已经习惯了有它陪伴、却忽然又落单的落寞。
而这男人,虽然一开始因小豹子的死,让她对他有着极度反感,可这数日的相处,除了一开始的别扭,已然让她感觉他和自己之间似乎并没有太大的相悖感,肖似两人合该是同一种人般。
也许是他身上那股在山林间穿梭、自然的璞真和野性吧,因而让习惯了在花草鸟兽围绕的环境中成长的她,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他。
只是接受?不不,说来他对她和嬷嬷而言,都还是个不知底细的陌生男人啊,怎么她就这么下意识地将他给熟络化了?
心头蓦地一惊,她直觉反应地想抽回被他牵住的手,但抽了老半天仍是白搭。
直到半晌后,两人沿着崁儿村外一里的地方,萨遥青开始拿着那瓶猛兽尿液对着石头和树干喷洒,她的手这才得回自由。
“我想这样就差不多了,那些家伙应该不敢再造次,不用两三天就会将它一家大小带得远远的。”萨遥青口中的家伙指的自然是狼王。
大概花了一个多时辰的时间,两人绕着村子外围完成用尿液划地盘的行动,而后来到一处小溪涧旁休息。
萨遥青先是在一颗大石上落坐,而后伸手进前襟摸出两颗窝窝头递给鄂多海。“吃点。”
“不吃了。”
“吃不下还是得吃,一会儿要是又昏倒,我可不想再背你下山。”坚持将食物递给她。
“刚刚要吃,是你不让我吃。而且我可没要你背我。还有,昏倒并不是我的习惯。”要不是因为中了毒,依她的身子,怎有昏厥的可能?
不过说真的,她鄂多海这辈子还没跟男人这么密切接触过;才这么一阵子,这萨遥青就背过甚至抱过她,刚刚还硬牵着她的手不放,这……
看住他拎着尿瓶没洗涤的手,她犹豫着要不要吃掉那两颗窝窝头。
没去留意鄂多海的反应,萨遥青拿起装尿的瓶子晃呀晃,对着瓶内看了一下,又顺势倒了倒,“应该倒完了,这是可憋了我一夜才……啊!”
“噗!”
“可恶!我以为倒干净了,居然还有剩!”
没想到那原本以为应该空了的瓶子,让萨遥青这么一倒,竟就这么倒出了一些残尿,并泼在自己的衣服上,那让他登时鬼叫跳脚。
“哈哈!”原本只是瞪着眼噗哧一笑,但瞧见身材魁梧的萨遥青对着一只小瓶子发大气的傻劲,鄂多海再也忍俊不禁,不但笑出声,还一笑就止不住。
“还笑?!还不是为了你那两头羊。”他瞪住她。
“没人让你倒啊,用溪水洗一洗吧。”她的脸因为大笑而生着热。
气得将瓶子往旁一扔,萨遥青二话不说将上衣脱了下来,拎着走至水边开始清洗。他一边洗,听到后头传来鄂多海的笑声,于是恶狠狠地转头瞪她。
见他回头,鄂多海马上止住笑,并撇开脸,用吃窝窝头的动作佯装无事。
萨遥青转回头继续洗衣服,喃道:“你可别说出去,这攸关一名俊美男子的声誉,没人会让自己的尿泼了一身的。”将大略洗净过的上衣搁置一旁,他干脆开始洗他那好久没碰水的身子。
溪水虽然有些凉,但早晨阳光晒下,即便他泼了一身湿,倒也不觉得寒。
后头,脸上仍憋着笑意的鄂多海,在瞧进萨遥青那在阳光照映下更显精壮的腰身,看着看着,竟不觉脸上生了热。
这山里头的人,因为天儿经常都是凉的,所以常常都是包得不见肉,偶尔会看见干活儿中的男人裸着上身,但也没一个如他这样,有着无可挑剔的精实臂膀和胸坎,让人光瞧那身子的曲线,就能感觉得到他身子里肯定隐藏着不容小觑的力量,就像头完美的兽。
多盯了两眼,鄂多海发觉自己喉间竟小小发着燥热,她咽了下口水,赶紧收回视线,也就在同时,一道冰凉朝她扑飞过来。
那前一刻还在洗身的男人,竟将溪水朝她泼来,她以袖擦去脸上的湿意,嚷道:“别这样!”
“别怎样?”一边说着,大掌又掬了满满的水,往她又是一泼。
“你!”
鄂多海来不及闪躲,才擦干的脸登时又湿了,她皱起眉头,站了起来,左右看不到可用来反击的物品,最后干脆将吃了一半的窝窝头朝萨遥青扔去!可他神准,手一张即稳稳接住那半只窝窝头,还朝自己正咧开笑着的嘴里塞去。
他一边咬着窝窝头,两手仍是不停地朝她泼水,模样就像个爱玩的娃儿。
“萨遥青!”
见她胀红着一张怒脸不住狂吼,萨遥青仍是不打算停止,因为在她之前,从没人敢笑他的,这样泼她水也只是半玩半惩罚。他“惩罚”得好开心。
挟着怒意,最后鄂多海忍不住朝水边走,待至临水处,她弯腰掏水朝他猛泼,见他被水溅得一身狼狈,前一刻被戏弄了的窘迫总算稍稍平抚,但接下来她的玩性就像燎了原的火一般。
自小即未遇到过如此合拍玩伴的两人,霎时像发了疯似,朝对方怒泼着水,一边泼水一边笑,不一会儿笑声响亮回荡了整个溪畔。
而因为玩心上了身,一反平常拘谨防备的鄂多海,脱了靴,撩起裤管便想朝水中走,可不晓得水下生了青苔的石面极滑,她踩滑了一脚,人跟着朝后坐去,若不是仅距几步的萨遥青动作快,往前拉住她,使劲将她一提,她可能整个人都泡进溪水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