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猎物挣脱不了陷阱,最后死在里头,时间一久,便只剩下一副骨豁……
当她眯眼再仔细看时,却不禁骇然。
陷阱里头的骨骸……是兽吗?瞧那头颅的形状更像是人!而除了那具吓人的骨骼,网子里还看得见像是猎户使用的猎具。
在这处处隐伏凶险的山头,不说兽类横行,也常常听说猎户失足坠崖或被猛兽袭击死亡的事,但这种误踩陷阱而死的,该说是运气背吗?还是有其它原因?
“滋!”
一时分心,她那正切锯着绳索的小刀,竟就划伤了指头,她下意识地将手指放进嘴里吸吮,当一股苦涩味从嘴里泛开,她定睛一瞧,这才发现刚刚抓在网绳上的手指早让不知名的污物给染上了一层青黑。
当下她并不以为然,想着应只是长时间沉积留下来的脏,然而一会儿之后,当一阵晕眩袭上脑门,且舌间逐渐麻痹,她就也怀疑起那层青黑并非只是污尘。
是毒吗?还是企图麻痹猎物的药物?但依她多年狩猎的经验,一般如这样的猎网是不需要涂上药性如此之强的药物的,因为纵使麻痹了猎物比较不会因其挣扎而损害皮毛,但过了药的肉极可能会坏了贩卖时的品相。
将最后一根网绳割断,那已然让药性给夺走一半知觉的鄂多海,便像只中箭、脱了气力的飞鸟,快速跌向地面,就在她以为自己会重重撞击地面之前,一双不知从何而来的强壮手臂将她给稳稳牢牢地接住。
当她定下心神仔细一看,正好凝进一张长满胡髭的脸。是萨遥青。
“我就跟你说我有办法,怎么就不信。人都是这么自大妄为的吗?”他最厌恶的就是被人瞧扁了!醒来不见人便追赶上来的他,此刻一脸不满。
“空口……说白话,那才是真自大,不是?”她闭了闭眼。
真是伶牙俐齿。“狼的鼻子在四只脚动物中算灵敏,讲地盘,也讲尊卑,所以如果只是要除掉一匹狼,那直接杀了算;但若要除掉一群狼,或者数窝的狼,若不是诱捕且杀了狼王,让剩下的狼四散,就一定得想办法驱赶它们。”
“诱杀狼王,其它的狼就算散了,知道村里头有吃的,还是有可能会回来。所以如果是驱赶,该怎么赶?”她很努力地想集聚注意力,但望住他脸的视线却渐渐糊了去。她不适地说:“你可以放我下来吗?”
从接住她,他就一直紧紧地抱住她,正当他开始估量抱住女人和抱住其它东西,那全然不一样的柔软触感的同时,她却要求他放下她,那让从没被使唤过的他不禁犯起嘀咕。
不过当他放下鄂多海,而鄂多海脚一踏地,人却直往旁边倒,那怪异的模样令他又伸出手去拉住她。
第3章(2)
“你没事吧?”瞧她脚步浮的,肯定有事。
“那网绳上有药,但不知是何药。”按了下额角,她待站稳脚步后,便往树林另一头走去,等来到另一只猎底纹下,她问:“上头的……是人吗?”
“嗯,看来是个倒霉的猎户。”直觉反应地,萨遥青仰鼻嗅闻。虽然人已死去很久,但他灵敏的鼻却还是能嗅到那股属于死人的腐肉味,当下皱了眉。
不多话,鄂多海旋即抽出那把插在腰侧皮袋上的自制回旋刀,后退了数步,估算着树木以及猎网的距离,跟着利落地抛出手上的刀,在一阵破风声响之后,锐利刀锋准确划断猎网主绳,下一瞬,那挂着骨骸的网便落到了地面。只是,那回向的刀原该稳稳回到鄂多海手上,可此刻她连手都已无力,所以当刀回向,她非但没抓准,还让它划伤了掌心。
她吃痛地咬牙,握掌忍住,然后对着那朝她走来的萨遥青说:“可以帮忙葬了他吗?”
“死都死了,还葬?”刚刚她的用刀方式令他十分惊艳,准确度和力道都拿捏得十分彻底,而且那回旋刀,应该是自行打造的吧?
“嬷嬷说,死人也该有尊严。”掠过萨遥青,她先去拾回刀子,而后走向那具骨骸,在怔望了一会儿之后,弯身取走一条挂在亡者颈上、一条系有兽牙的皮编项链。
“但这死人跟我无关,就地腐了干脆。”
“葬了他,那小豹子的死,就打平。”对住那打算冷眼旁观的人,她说。
哈,人还是帮着人的,虽然这女人看似不爱和人打交道,不过同类间的相互之情由此仍可看出。
“那葬了他,你会对我友善一点吗?”她总用一对冷眼瞧着他的热脸,怍不舒服的。
问完话,看她又皱着一张脸,他想也知道是白问了。
鄂多海没回应他的话,仅是递给萨遥青一把猎刀,让他以刀挖掘坑洞;因他气力大,所以不消眨眼光景就掘了一个可埋掉枯骨的窟窿。
在将骨骸置入洞里掩埋后,萨遥青正欲将掘土的猎刀返还给鄂多海,却见她一脸苍白地以单臂撑倚着树干。
“你的样子看来很不妙。”
“我还好。”接过刀,她没打算往回程,反倒朝村人心中禁区的山后方向走。没来由地,她就是觉得有怪奇。
跟在她后头的萨遥青接续着方才的话题。“刚刚说的,驱赶狼群,只要让狼王知道这不是它的地头,让它带走底下的狼群就可以了。”
“那要如何让狼王知道这不是它的地头?”来到那条往山后的山路边,她琢磨着路面上为数众多的凌乱脚印,那些似乎是才踏过不久的痕迹和深度,怎么看都像是人负荷着极沉重的物品走过。
这条在众人印象中应该极少人会走能走的路径,现下看来却是如此频繁地被踩踏,莫非山后正进行着什么?
她极目望向山的彼端,思忖着。
“找到比狼更强的兽,撒泡尿划地盘,搞定。”在鄂多海身边站定,萨遥青边回话边竖起能聆进数里外细微声响的耳朵。
那是哪里传来的击打声音?像是以铁击石的清脆,一锤一凿,恍若有数人在分工般,错落且不间断地从山后的某处传来。
不过,显然那遥远的声响身前的鄂多海听不见。
“你是说,撒熊豹虎的尿吗?但我上哪去挤他们的尿?”听起来似乎合理,且不须残忍屠杀,可……
“我有。”不是熊虎豹,而是比它们更强的。
“你有?”鄂多海调回视线,看住那令她觉得脑子又开始打结的男人。
“我说我有就有,别老是怀疑我。”她质疑的眼光就像支绑了羽毛的逗猫儿玩意,一撩一挑,总能挑起他那因为不服气而生的怒意,令他很想一口咬了她。
萨遥青的模样是如此地认真,于是鄂多海仅能叹了口气,而后带着一探究竟的想法欲继续沿着上山的路走,可这时她的身子却再也抵抗不住那不明药物在身体里催发的虚软,人晃了两下,就往前仆倒。
“女人!”
见状,萨遥青伸出手却没拉到,最后只能跟着蹲地。他将她翻过身,当嗜进她似是因为中了毒而变得惨白的脸与微微泛黑的唇,以及垂在身侧、早因回旋刀伤而不断流着血的手时,不禁讶然。
这女人也太能撑了!
急急背着鄂多海回到了石板屋,一进屋便嚷来鄂嬷嬷;鄂嬷嬷让萨遥青背着鄂多海入房,让她躺上床之后,便开始检视她的伤状。
“这像是中了尸僵草毒。”她喃道。
尸僵草是长在这大山深沟里头的毒草,无花却自芬芳,其毒性依其分量而有轻重,往年猎户总是将其数滴汁液对水百杯做为狩猎麻痹猎物用途,但后来因为中了尸僵草的兽,肉质会变为不鲜的暗土色,品相不佳,难以求售,所以便渐渐被其它草药取代。
但她看多海这模样,却像是中了极浓的尸僵草毒。
“萨公子,可以麻烦你帮我拿一下那柜上的木箱吗?”一手心疼地摸着多海泌着冷汗的脸,鄂嬷嬷的手朝后头老木柜上一指。
循着嬷嬷手指着的方向,萨遥青看到了两只交迭的箱子,一大一小,一木制一皮革制。因为不晓得是哪个,所以他干脆将两只都拿了下来,并放在嬷嬷跟前。
转过眼想拿箱子,却见床边有两只,她对住那只似是尘封已久、外表已斑驳褪色的皮箱怔愣了一会儿,而后才探手拿过小一点的木箱,并将之打开。
箱子里摆满了像是药品的瓶瓶罐罐,她眯着老眼在里头翻找,最后挑出一罐石榴红的窄口罐,倒出两颗药丸塞入鄂多海嘴里。
“还好我这儿还有尸僵草毒的解药。”
这是很久很久以前某个人给她的;而箱子里的瓶罐,也都是那人平时的收藏,说留在她这里,可能有一天会需要。固然当时她开他玩笑,佯作潇洒地说,人命就一条,该走就走,何需用药强留。
跟着,她开始处理多海手上的伤。
“这样就好了吗?不用送她去看什么……大夫之类的?上次去村里有个卖药的,要不我抱她过去。”人一有恙就要送医,挺脆弱的,不像他们天生天养,强壮,从来不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