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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门没锁……」方果完全不给她机会,想试验她的诚意有几分?

  想不到这场病反而让他头脑清醒、牙尖嘴利,像是变了个人似的。不过,道高一尺,魔高一丈,幸好她这几天跟司马乘风唇枪舌剑,精进不少,要对付一只刚从毛毛虫蜕变的蝴蝶,何难之有!

  「你考虑清楚,我进去会有什么后果?万一我被你传染,一命呜呼哀哉,你敢拿我的骨灰坛回去见我爹娘吗?」房里一片寂静,看来是被唬住了,戚彤赶紧乘胜追击,加油添醋。「再说,我没来看你是为你好,让你和小如的感情突飞猛进。」

  该死!他居然错怪小姐?!多亏小姐深明大义、足智多谋,才没铸成大错,都怪痘疹害他胡思乱想!

  男子汉大丈夫,敢做敢当,砰的一声,方果顾不得气虚体弱,自我惩罚地下跪。「对不起,我错怪妳了,请妳原谅我。」

  「你快躺回床上。」小虾米想跟大鲸鱼斗?!还早呢!

  「妹子,妳再忍耐几天,我就来帮妳。」声音充满歉疚。

  「你安心养病,我等你早日康复。」唇一抿,堵住叹气的出路。

  一溜烟地,戚彤又来到须根拖地的大树上,它的怀抱好像过世的爷爷,很温暖。

  娘说她是带麻烦出生的,不可否认,她的确是,但她自己也不想这样。

  方果气她气得有道理,是她害他生病,如果让他知道她将陪着司马乘风去长安,方果一定死也要跟来。

  肩一垂,还是快点想个法子──自求多福。

  有了,带把剪刀防身,只要他越过雷池一步,就喀嚓一声!

  突然有个淡紫色的影子从脚下缓缓经过,彷佛被哀愁压得喘不过气。

  是司马夫人,她正往鸳鸯园走去,在池边驻足,看着那对鸳鸯朝她游来,细颈弯入水中又抬起来,引吭高歌,煞是快乐。

  真是个细心的好女人,没人记得喂食鸳鸯,唯有她,可惜她嫁错郎,生错子!

  待她喂完,已经爬下树的戚彤故意与她擦肩相撞,哎哟一声。

  「妳摔痛了没?」司马夫人搀起跌了个四脚朝天的戚彤。

  「是奴婢自己走路不长眼睛。」戚彤勇于认错,表现中规中矩。

  「乘风说的一点也没错,要给妳加菜补补身子。」司马夫人关切地说。

  「不要浪费,我习惯喝粗茶吃淡饭。」其实戚彤并不领情,只不过是猫哭死耗子罢了。

  「晚上睡得好吗?被子够不够暖?衣服要不要加?」司马夫人慈眉善目。

  一声哽咽,戚彤双眸微微泛红。「媒仙馆待我们兄妹恩重如山……」

  「有什么需要,别客气,尽管开口。」司马夫人安慰地拍拍她。

  「谢谢夫人关心。」演技炉火纯青,连戚彤都被自己骗到。

  「薛姑娘,我家主人要我来,请妳移驾到花园。」

  「他凭什么见我?」薛宝贝素来骄纵,目中无人,坏到骨髓里。

  「画丹青。」媒人提供女方丹青给男方过目审核,是规定。

  「妳没看到我正在刺绣吗?」柳眉一横,有如凶神恶煞。「跪下!」

  「什么?跪下?」戚彤脸青唇白,彷佛五雷轰顶,浑身一阵不寒而栗。

  「妳不跪,这针可是会刺瞎妳。」薛宝贝手持绣针,往她眼瞳节节逼近。

  戚彤一惊,膝一软,忍辱负重地跪下说:「小的知错,请薛姑娘高抬贵手。」

  「我只是想用妳头上的包,很适合我插针。」薛宝贝笑得好开心。

  这是一间华丽的绣楼,兽炉熏香袅袅,蓝羽云帐飘飘,敞开的窗户还有丝竹管弦声传进来,气氛虽好,但却没有人面带笑容。

  其实不只戚彤受辱,其它丫鬟也难逃魔掌,每个人跪在地上当针线包,任由薛宝贝欺压。

  绣架就在眼前,是一幅百色凤凰图,绣工佳,栩栩如生,只不过构图有些不对,男追女、凤求凰才是正常,怎么会反过来呢?

  她懂了!薛宝贝已有意中人,难怪她连看一眼司马乘风都懒,就算看了大概也看不上他,像她这种眼高于顶的女子,哪里瞧得起他的职业?

  原定的计划行不通,她得赶快想别的办法,免得落到偷鸡不着蚀把米的下场,害得自个儿小命不保……

  半晌,薛宝贝突然质问她。「妳觉得如何?」

  「小的怕说错话。」戚彤紧张得颈后细毛湿如沾露。

  「说,只要不说谎,我就不会惩罚妳。」薛宝贝狠话说在前头。

  戚彤小心谨慎地说:「凤求凰是天经地义,可惜这幅绣图是凰求凤。」

  「妳说对了,这幅图代表我的心事。」薛宝贝幽幽说道,百感交集。

  「这桩婚事最好能由男方主动。」戚彤突被扶起,还是薛宝贝亲手所为。

  「谁敢说我嫁不出去,我就割谁的舌头!」薛宝贝梭巡四周警告。

  「薛姑娘想要谁来提亲?」必定是个青年才俊,人中之龙。

  薛宝贝细心地拔除戚彤发髻上的绣针。「新科状元。」

  戚彤面有难色地说:「我记得……状元也姓薛,同姓不婚是规矩。」

  「无妨,我可以改从母姓,避开规定。」钻律法漏洞,确实可行。

  「为了避免触犯同宗不婚的规定,需要调查两位的宗亲有没有关联。」

  「不用调查,就算同宗,只要不说出去,就没人知道。」薛宝贝心意坚决。

  不婚的规定有七条,扣除上述两条,还有逃妇不婚,居丧不婚,官民不婚,良贱不婚,士商不婚,剩下这五条,目前看来并无抵触的迹象,接下来就要由媒人,也就是司马乘风出面,进行议婚的工作。

  议婚步骤繁琐,俗称六礼,纳采、问名、纳吉、纳征、请期、亲迎。

  以薛宝贝胸有成竹的气势看来,除了纳采,由媒人代表男方到女方家提亲,其它五礼早已备妥,恐怕连新房和花轿都准备好了,这无疑是她已经张开双腿,就等新郎快快来洞房花烛……

  反正说媒的是司马乘风,说不成媒,被砍头的也是他,跟她无关。

  「包在我家主人身上。」戚彤一口答应,嘴角挂着幸灾乐祸的微笑。

  「妳跟我很投缘,一点小意思,不成敬意。」薛宝贝拿出首饰盒,收买。

  「谢谢薛姑娘。」戚彤信手拿了根金步摇,往怀里塞去,没留意到虎视眈眈。

  薛宝贝客气地说:「我这儿有张丹青,是画圣为我画的,麻烦妳转交给媒仙。」

  「恭敬不如从命。」戚彤接下丹青,起身一福。「小的告辞了。」

  「恕我不送,妳慢走,好走,路上小心。」薛宝贝叮咛,礼多人不怪。

  离开薛府,裹着夕阳的雪衣一片橘红,不适合赶路,策马转往客栈投宿。

  第6章(1)

  入夜后,雪继续下着,来客栈喝酒暖身的人越来越多,纷纷扰扰,独独听不到司马乘风的声音。

  他的眼神就像他脸上的表情一样,看不出他在想什么;说不出为什么,她总觉得他这个样子很诡异。

  一个平常多话的人突然不说话,其中必有诈!看他举杯含酒在嘴里浅尝,一杯接一杯,酒精渐渐浮上他的脸颊,彷佛抹了一层淡淡的胭脂,五官更显得俊美,令人目迎不暇,魂儿在不知不觉中被他吸走,一股倏忽而来的心情,使她好想好想化成飞蛾,扑向他怀里,倚着他胸膛,聆听他心跳,感受他体温……

  砰地一声,一个醉汉撞到桌角的同时,筷筒应声而倒,竹筷四处迸散。

  戚彤弯下身捡拾,心神不宁,一个起身,没注意到他靠得那么近,撞在一块。

  又是这招!吃她豆腐!

  她想扬他耳光,但他脚跟一旋,从她面前消失,看样子是急着要去茅厕。

  趁他不在,赶紧定定神,并为自己胡思乱想找到解答──一定是酒味影响了她的思绪,酒不醉人,人自醉,准是这样没错!

  待他回座,两人继续冷战,连雪人都会被他们冻成冰人!

  「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最后戚彤还是按捺不住,再不说话,她会牙痛。

  「我用看的,妳的发髻松散,裙上有线头。」司马乘风一目了然。

  「我跟薛姑娘一见如故,边刺绣边玩乐,开心得很。」戚彤偏不让他得意。

  司马乘风直视着她,深邃的黑眸透出一抹少有的冷峻。「她威胁妳?」

  「没有。」戚彤毫不逃避,目不转睛地正视他,眼神澄净无波。

  「她利诱妳?」司马乘风微微蹙眉,表明不满她睁眼瞎说。

  「没有。」无凭无据,只有笨蛋才会不打自招。

  「那这是什么?」司马乘风从怀中抛出一物,金光闪闪。

  「金步摇……」似曾相识,戚彤手摀着胸口──扁的,是她的金步摇!原来那一撞,比吃豆腐更可恶,将她藏在肚兜里头的金步摇偷摸走!

  这么说,她被侵犯了……看看他现在的嘴脸,做贼的喊捉贼!她失去的不只清白,还有尊严。

  她一个伸手,想要夺回金步摇,却被他扬掉。

  他还手了,他终于露出狰狞的本性了,他不是一向任由她骂不还口,打不还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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