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演得太自然,凯洛的质疑只是一闪而逝,没再继续深究,他贴心的替她倒了一杯冰开水。
“谢谢。”蓓莉很自然的接过,垂下双眼专心喝水,长长的睫毛掩盖住眸子,让人看不清荡动的水光。
“都是假的。”半个钟头前,在一楼大厅的长凳上,艾森对她说出一个惊人的内幕,“凯洛和你父亲私下签订了某些协议,条件就是他必须娶你。他只是假装爱上你,你们的婚姻只是一场骗局。”
她不相信……或者该说不愿意相信。
艾森干脆将刚才在门口偷听到的对话,一五一十如实转述。
她不会轻易相信一个外人的话,但是看见艾森信誓旦旦的强调一切属实,她的心,她的信念……全动摇了。
她想起结婚那一天,黛安忧心忡忡的提醒她一切发生得太快,心中的不安像染上白布的污渍,开始扩散蔓延。
看着病床上假寐的怀特,她有太多的疑惑想问,却不知该从何开口。
爹地真的拿财产当筹码与凯洛交易?为什么要拿她的婚姻当条件?
太多的谜团待解,在弄清楚真相以前,蓓莉决定保持沉默。
“亲爱的,你的脸色不太对劲,需要找医生过来帮你检查一下吗?”凯洛接走见底的空杯子,手掌轻揉着她的肩背。
蓓莉撑开笑容,掩去所有的心慌与不安,“我没事,只是有点累。”
“画去休息吧,这里有罗伯特和专业的护士照顾着,不会有事的。”凯洛轻拥她一下,低下头,亲吻她的发心。
这些温柔的关怀,甜蜜的举动,宠溺的口吻……真的有可能是假的吗?
蓓莉垂下双眼,感觉到心中的不安继续蔓延,她却无力去抵抗。
第6章(2)
趁着某日怀特刚结束治疗,昏沉沉的陷入熟睡状态,蓓莉得以抽空离开医院,来到经常和黛安碰面的老地方。
街口转角的热狗摊,是她和黛安放松心情的最佳去处,她们喜欢坐在街边的路梯上,大口咬下手中的热狗堡,晒晒阳光,聊心事。
她和黛安约好四点半碰面,显然她来得太早。看了一下手表,她不经意的抬眼一扫,目光蓦然僵住。
一个很面熟的白种男人从她面前悠然走过,还停在老乔的热狗摊前,一边跟老乔攀谈,一边拿起刚挤上辣酱的热狗堡吃着。
蓓莉眼睛瞪得大大的,一手还横抬在胸前,整个人像被下了定身咒。
是那个男人。
当初她在暗巷中撞见被杀的男人。
她的记忆力一向过人,所以她不可能错认。
以为已经埋进土堆的尸体,此时此刻正毫发无伤的,站在她面前一边吃,一边笑。
撞见那桩杀人事件后,她就被绑到了天堂鸟酒店,遇见了凯洛……一切就像是悬疑小说的开端,只是添了更多浪漫元素。
现在回想起来,那一切就像是一场精心设计过的电影,充满了不可思议的巧合。
放下了已经开始发酸的手臂,蓓莉白着一张脸,在一旁的阶梯上坐下,开始从头回想她与凯洛从认识到现在的一切经过。
不安,像病毒一样,开始吞噬她的心。
生活中一旦出现猜疑,再甜蜜的情感,都只是浮光掠影。
怀特的病情与日加重,蓓莉只能将所有疑惑压下,全心全意的投入照顾工作,用她的开朗与热情陪伴父亲走完人生最后一段时光。
凯洛一如既往的忙碌,在世界各地的戴维斯产业来来去去,他依然会尽可能的挤出时间来探望怀特,三人经常一起度过愉快的晚餐时光。
为了就近照顾怀特,蓓莉暂时搬回洛杉矶,导致外界不断谣传两人已经分居,等待时间办理离婚手续。
每天早上醒来,蓓莉都会告诉镜中的自己必须微笑,时时微笑,不能让怀特见到她悲伤哭泣的模样。
尽管每晚入睡前,总有一股快崩溃的巨大压力淹没她,那个承诺会一直陪在她身旁的男人,却夜夜睡在远方别张床上,镇日与冷冰冰的数字缠绵。
“小甜心,你不能再这样对待你自己。”黛安走向蓓莉,伸手抱住僬悴消瘦的她。
刚才一路走来,就见蓓莉一人呆坐在医院的花园中庭里,美丽的大眼已失去昔日那抹热情,让人心惊且心疼。
“黛安,我不知道自己能怎么办?我的爹地……我不能失去他,我爱他,可是我始终无法理解,他为什么要用我一生的幸福与凯洛交易?”
“怀特先生这么爱你,肯定有他的理由,他不是那种会为了利益,出卖女儿的人,你比谁都清楚这一点。”黛安搂紧怀中的蓓莉,心疼她的消瘦。
这段时间,蓓莉用着让人震慑的坚强,以欢笑与喜悦填满怀特剩余的每一天,让他知道她是幸福的,不必牵挂与忧心。
面对死亡的威胁,蓓莉比任何人都害怕失去怀特,但是她选择了欢笑,而不是流泪面对。
蓓莉想让深爱自己的父亲,毫无遗憾的离开人世,因而将所有对父亲的质疑,与对丈夫的失望,全都藏进心底。
老天,蓓莉才二十二岁啊!面对这些突来的巨变,她表现出来的坚强与勇敢,足以令所有轻易放弃生命的人惭愧。
“但愿一切都是艾森鬼扯的谎话。”蓓莉喃喃的说。“黛安,你懂我,你知道我不可能接受一桩安排好的婚姻。”
即便那人是她喜欢的对象。
“我知道。”黛安轻拍她因为沮丧而弓起的背。
“如果我的婚姻只是一场交易,凯洛对我的爱只是一场骗局……噢,黛安,我一定会崩溃的。”
“但你是爱凯洛的,不是吗?”
“是的,我爱他……可是我绝对不会接受透过交易而来的婚姻。”
蓓莉抬起头,脸上没有半丝笑意。
黛安太清楚她那样的眼神。
就某方面而言,蓓莉是极端固执的,她总是坚守自己的原则,相信自己的直觉,一旦做下某些决定,也许到死都不会改变念头。
看着强装快乐的蓓莉,黛安开始忧心忡忡,却又无能为力改变什么,只能在心中暗暗祈祷,但愿一切都会好转。
情况并没有好转,一点也没有。
绝望的打击甚至比当初预估的,来得更快,完全让人措手不及。
那是一个阳光不露脸的阴日,怀特的葬礼在一个私人墓园里举行,东西两岸的知名华裔人士都出席了,还有许多重量级的政治名人也前来吊唁。
葬礼简单而隆重,蓓莉穿着一件素雅的黑色长洋装,头戴覆着黑面纱的贝蕾帽,遮去了红肿得像两颗核桃的双眼。
直到最后一刻,她还是没能将心中的疑惑向父亲求证,她不要让他怀抱愧疚或懊悔离开,哪怕是一丝丝也不要。
“你还好吗?”一只手臂搂上她的肩膀,凯洛俊美的脸庞写满了忧心。
为了筹办好这场葬礼,他费了许多心神,即使他是她的丈夫,她还是很感激他。
身为他最亲密的枕边人,没有人比她更清楚,他每日的行程有多忙碌,忙着替戴维斯集团赚进大把钞票,忙着巩固自己的商业王国。
或许,还得忙着扮演一个好丈夫。
蓓莉牵动嘴角,想笑却笑不出来。
葬礼结束后,她和凯洛搭乘私人专机飞回拉斯韦加斯。
舒适安静的机舱里,蓓莉异常的沉默,凯洛一直试图转移她的注意力,让她从悲伤的情绪中抽离。
“下个月我想休个假,不如我们来个旅行吧?”俊美的琥珀色双眸,直直望着蓓莉低垂的侧脸,凯洛无法确定自己心中一直闪烁的预感是好还是坏,只晓得他的小妻子似乎变了,变得陌生而难测。
遮掩在黑纱之后的大眼扬起,蓓莉侧过脸望向他,一身黑装衬得她的肤色更加苍白,眼神是他从未见过的疏离。
凯洛心口一阵窒闷,心中的预感开始往坏的那一方倾斜。为什么他总有一种快要失去她的感觉?不,这不应该发生,不可能发生。
他更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刚刚上飞机前,我和强纳森通过电话。”蓓莉突如其来的开口,映着光线的眼眸太澄净,却也忧伤。
强纳森是怀特的法律顾问,是洛杉矶知名的大律师,更是怀特生前最信任的人之一,他负责处理怀特死后的财产继承各种相关问题。
“强纳森告诉我,爹地把他名下的产业全都交给你。”初听到的那一刻,她觉得后己像个傻瓜。
“是的,怀特很早就有这个打算。”凯洛并不打算隐瞒她,也无从隐瞒起,他早和怀特商量出一个合理的解释,“怀特知道你无意继承他投资与经营的事业,所以决定由我接手。亲爱的,如果你是怀疑我的动机,那我可以放弃。”
“放弃?”蓓莉轻笑,不曾眨过的大眼却没有一丝笑意,“这是你费尽心思得来的,为什么要放弃?”
“蓓莉,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凯洛胸腔一个倏然紧缩,大手握住她的手心,那冰凉的触觉让他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