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他把东西都分门别类地洗好晒好,转头却看见了笑容灿烂、美丽如花的唐伊诺。
“叶哥哥,催眠还真的很有用呢,我想起了好多事情哦。”
可这表情和语气一点也不像原先的唐大小姐,叶昕扬皱了皱眉,努力对她笑了笑,说:“累了吧,好好休息一会儿,我出去跟卫医生说些话。”
真正的舒眉,是一个多么乖巧听话的女孩子,这是任性妄为的唐伊诺最无法做到的地方,但是现在不管他能不能做到,都必须做到!
“她还是自称舒眉,不过从五岁的智龄跳跃到了十九岁,也就是舒眉去世时候的年龄。”卫端大致说了下唐伊诺目前的状况。
“可她分明不是舒眉啊!”叶昕扬的眉头都快扭成了一个结了。
“在催眠快要结束的时候,她藏在身后的手机响了起来,然后她就被惊醒了,醒来之后就是这样的状态。”
“她应该不带手机的啊!”
卫端看了叶昕扬,“听说当局者迷,还真是这么一回事,你难道不明白吗?我可以坦白告诉你,我一点也不相信人能够靠着催眠,就恢复或者产生另一个身份,所谓的催眠治疗,至少也需要一段时间的持续治疗才有效果。”
叶昕扬怔了下,“你是说,她其实已经恢复记忆了,只是故意……”
“对!而且那只手机应该是你的,上次送你回来时我见过,上面还贴着你小时候一家人的全家福,我敢打赌这闹铃就是她设置好的。”卫端忿忿道,唐大小姐果然不是个好东西,他好心好意的治疗,居然这样被算计!
叶昕扬的眸色渐渐转沉,这种事情唐伊诺做得多了,他早该见惯不惯,可是那团压在心口的东西是什么,为什么还是带来了一种难以忍受的窒息感。
沉默了一会,他问:“你认为她这样做的目的是什么?”单纯地耍着他玩?唐伊诺再不讲道理,骄傲的她也不会把自己扮成另一个人。
何况,在扮演舒眉的过程里,她不只一次地示弱,如果只为了耍他,那么这个代价也太大了一点吧,完全讲不通。
“这个我可不清楚。”卫端像是想到了什么,“在铃声响起前的一会儿,她剧烈地挣扎过,像是在经历一个可怕的梦魇,我看着都觉得有些不忍心。”
“说实在的,我对她真没什么好感,但看着这样肆意妄为的人那么难过,忽然也讨厌不起来了,算了,这种文艺腔不适合我,你进去跟她谈谈吧,我出去溜跶,看看能不能再遇上我的真命天女。”
叶昕扬没有挽留,但也没有立刻去见唐伊诺。
既然他现在已经分不清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但是只要想到唐伊诺在记忆恢复的时候,诱惑他,愿意把自己交给他,这已不单是一个“游戏”能够承受的代价了。
脑子情不自禁地开始了一个大胆的假设,或许她对他的想法,并非如他原先所想。
不管如何,这次,他一定要亲手解开这蒙在她心上的纱。
叶昕扬进来时,唐伊诺正辗转反侧。
老天,她怎么可能睡得着,因为拿不住他的心思,也不知道他相信了没。
“舒眉?”
听到这个名字出自叶昕扬的嘴巴,唐伊诺下意识地愣了一下,好像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又浮现上难以忽略的沮丧,最后才后知后觉地应了一声。
因为垂首的关系,她没有看到叶昕扬的目光一直锁住她身上,不肯错过一丝表情,渐渐地,黑眸亮了起来,像是大海深处点亮了的灯塔。
“跟我一起去一个地方吧,曾经我们一起去过,留下许多美好印象的地方。”
唐伊诺想,就算此刻心痛得好像下一刻就要死掉,她也没有拒绝的力气。
“好。”她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第8章(1)
跟卫端交代了一声,也把公寓暂时送给卫端作为“爱情革命根据地”,叶昕扬又回唐宅拿了唐伊诺的护照,在万事俱备的第二天就带着唐伊诺上了飞机。
因为自称是“十九岁的舒眉”,叶昕扬当晚就把她送去了客房,还笑着打趣道:“现在一个人睡觉不会怕了吧?”
唐伊诺咬着嘴唇一声不吭,因为想不到可以继续赖在叶昕扬床上的理由,或许是因为这些日子以来他的陪伴,身体早已习惯了他的气息和拥抱,乍一分开,好像浑身都不对劲了,瞌睡虫也跟她作对,躺在床上等到月中天,也捉不到一只。
第二天,一夜无眠的她就被叶昕扬扛着上了飞机。
唐伊诺本就憋了一肚子的起床气,偏偏不得发作,一路上就像一个闷葫芦一样一言不发,小脸也憋红了。
“看你这黑眼圈,是不是换了个房间睡不习惯?来,借你一个肩膀,好好补个眠吧。”叶昕扬拍了拍自己的肩膀。
憋在肚子里的闷气神奇的一扫而光,取而代之的是暖暖地幸福感,唐伊诺眨巴着大眼盯了叶昕扬好一会,才忍不住笑着把头靠在了他的肩上。
真是一个藏不住心事的可爱女人!叶昕扬弯着唇摇了摇头,取了一份财经报纸津津有味的看了起来,时间不知不觉地流逝。
“唐伊诺?我没认错吧?”
旁边传来不可置信的声音,叶昕扬抬起头,望向这个有点眼热的女人,看年龄倒是与唐伊诺差不多,见她似乎还想想说些什么,他连忙比了个“嘘”的手势。
“她确实是唐伊诺,有什么事吗?”叶昕扬压低嗓音问。
女人这才注意到唐伊诺身边的男人,虽然已经过去了六年,她还是一眼认出了他的身份,一方面像他这样俊美有高挑的优质男人总让人过目难忘,另一方面身为唐伊诺的好友,常常看到他无意间勾画他的身影。
她伸出手,自动地降低了音量:“我叫徐可,是她高中时期的好朋友,不过那时候发生了一件不好的事情,为了遗忘这份不好的回忆,或许可以称之为‘逃避责任’,所以我去了美国留学,切断了彼此的联系,与她疏远了。”
徐可?叶昕扬记得眼高于顶的唐伊诺,身边寥寥可数的几个朋友中好像是有这么一个名字。
“六年前的那件事……与你有关,因为我看不惯你对小诺的冷落,所以就自作主张地跑到医院里跟舒眉说小诺是你的未婚妻,我真不知道她有心脏病,我不知道这么一句话竟然会害死了她,我……”努力平复了一下情绪,她继续说:“我很害怕,后来小诺来找我,希望我能帮她跟你解释,可我不敢也做不到,我怕我说了之后,你会指着我的鼻子咒骂我杀人凶手,然后所有人都会知道……小诺最后也没勉强我,她十分讲义气,不会拉朋友下水,后来就这样不了了之了。”
“对不起,我知道这件事我做错了,到了美国后我就有些后悔,但我还是无法鼓足勇气回来,然而这次无意中在这里遇见你们,我忽然觉得无论如何都要说出来,我受够了因罪恶感煎熬而夜不能寐的状态!”
徐可因为沉浸在自己强烈的心情起伏中,所以没有注意到叶昕扬那渐渐冻结的表情,她又看了一眼睡得香甜的唐伊诺,还是觉得没脸见她,见叶昕扬没什么答理她的意愿,她也知道这是自己自作自受,虽然心里有些疙瘩,但已经轻松了许多,她还是跟他说了一声“再见”,然后转身回到了自己的位置上。
叶昕扬还是保持着冷硬的表情,在看不见的地方,他的手紧握成拳,因为用力,骨节渐渐发白。
六年前,唐伊诺也是这样跟他解释,他却没有相信,甚至还回她“一丘之貉”,他终于明白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当时他与唐伊诺的关系已经尖锐得一触即发,或许这件事只是一个导火线,他根本不肯用心想,就自以为是地推翻了她的解释。
那次的决裂使他被愤怒蒙蔽了双眼,以至于口不择言,狠狠地伤害了唐伊诺,而在离开的六年间,他也从未冷静地考虑过事情的始末,因为对往事太过耿耿于怀,便把它打包塞到了记忆深处,不敢拿出来整理翻开,而徐可的话却如当头一棒,狠狠地打醒了他。
这次他不会再去怀疑所谓的“一丘之貉”,见过那个幼化后的唐伊诺,他才从那骄傲嚣张的皮相下,寻回了初见时的单纯女孩。
她骄纵归骄纵,却是一个连蚂蚁都不忍心伤害的女孩子,原则性的底线从来不会跨越,而且每次她耍把戏也只针对他,从未牵连无辜,更不可能伙同朋友来演戏,正如徐可所说,她不可能拉朋友下水。
她太过骄傲倔强,每次与他扛上都是单枪匹马,倔强的眼神,好像天大的困难也阻止不了她的脚步,背脊笔直,像一株倔强的植物,美丽得好像全身都会发光,总让他移不开眼睛。
唐伊诺当真累坏了,一路睡到了下机前几分钟,连提供的午餐也没有享用。